在旁邊的一條河港裡,那條船頭堆著些乾貨,船艙內裡也儘是那些梅乾菜味道的烏篷船裡,王顯瑞的身體徹底僵住。
一股凜冽的寒意如同活躍的泉水一般,一波波從他身體深處湧起,不斷的衝進他的骨髓,然後讓他肌膚上都鼓起了細小的疙瘩。
那兩名強大的修行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裡會麵。
在這世間,無論是戰鬥,還是一些事情的處理,太快,便會無解。
這兩人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人能夠聽力異常到可以隔著一條河崗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而對於王顯瑞而言,他也完全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驚人的對話。
和這兩個人相比,他根本算不上聰明,但是他也絕對不笨。
那名叫洪錦的北魏人雖然和自己在此之前根本沒有任何交集,自己也根本沒有聽過對方的名字,但對方是北魏魔宗大人的高足,即便是他,也知道魔宗大人是誰。
這另外一方不是蕭家,那自然便是陳家。
那這人應該便是陳家那名軍師。
作為一名消息並不靈便的醫官,他並不明白陳家這名軍師為什麼要殺蕭宏。
但蕭宏是誰?
臨川王蕭宏是皇帝的親兄弟,此時在北境手握重兵,正和北魏人交戰。
在極度的震驚之中,他不太能夠理解陳家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他能夠理解的是,若是蕭宏真的死了,而且皇帝若是知道這件事是陳家的手筆,那即便是陳家都不能承受皇帝的怒火。
但這件事若是北魏做的,便很正常。
他難以想象,敵對的兩國之間....兩個如此重要的大人物,竟然能夠用這樣短的時間達成交易。
連這樣的交易都可以達成,那在這些人眼中,什麼都可以成為交易品,什麼都可以成為犧牲品。
他十分憤怒,然而他知道自己的憤怒全無用處。
......
洪錦上了岸,坐進了一輛馬車。
當這輛馬車離開之後不久,一名身穿普通青衫的修行者卻如鬼魅般落在陳儘如所在的烏篷船的船頭,然後輕聲彙報了一則緊急軍情。
船中的陳儘如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開始覺得自己小看了那名醫官。
“怎麼辦?”
青衫修行者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和洪錦的條件已然談成,然而在這節骨眼上,醫館中那名醫官,竟然不知何時覺察有異,竟然直接從醫館中逃走了。
“戲還是要繼續演的。”
陳儘如沉默了片刻的時間,“他隻需要問那醫官一些話,並不在乎什麼時候問。”
“需不需要瞞他?”青衫修行者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需要。”陳儘如搖了搖頭,“告訴他實情,讓他一起找,找到了人,第一時間歸他。”
王顯瑞安靜的聽著。
他聽著這些話語,越發明白在這些人的利益麵前,一切事情都可以變得毫無道理可言,都可以變得很殘酷。
“我不會讓你們找到的。”他咬了咬牙,默默在心中說道。
......
......
車輪碾過黃葉。
林意的所在的這列馬車,正在返回洛水城的途中。
世間有很多人的習慣認知是錯的,或者說不全。
有些人覺得秋天才會地上落滿黃葉,但事實上有些樹木在盛夏來臨之前,也會自動落葉,或是因為開花結果,或是因為自己要減少消耗,以度酷暑。
懂得休養生息,才會有秋日的果實滿枝頭。
劍閣之事,終須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在皇帝改變主意之前,若是他停留在劍閣不走,恐怕都會影響皇帝的決定,或是讓皇帝對他和劍閣生出更多的不滿。
車隊走走停停走了十餘日,甚至還繞路折去了些彆的地方。
按照林意對兵部的軍情彙報,美名其曰是發現了有其餘凶徒的訊息,要去追搏其餘凶徒,但實際上林意隻是按照先前的想法,刻意的多拖些時間。
因為先前的軍令完成得極為漂亮,兵部的那些官員絲毫都沒有覺得林意這種行為不妥,甚至早有嘉獎令傳了過來。
按照林意的這種行進速度,至少也還要十日左右才能返回洛水城,隻是三清老人的一封回信卻已經來了。
在車廂裡拆開這封信,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林意的臉上卻是迅速的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幫忙?”
齊珠璣看了他一眼,問道。
此時他這輛馬車裡,除了坐著齊珠璣之外,還坐著白月露。
林意點了點頭。
三清老人是何等樣人,他當然很清楚,像他那樣的人,隻要有能力幫忙,便一定會幫他,隻是三清老人的這封回信,卻隻是在勸誡他放棄這個主意。
三清老人寫得有些隱晦,但是林意卻看得懂他所要表述的意思。
在三清老人看來,劍閣這些人是真正的罪臣,皇帝對林意的父親林望北這類前朝重臣隻是忌憚,但劍閣這些人,卻是前朝真正的保皇派。
是真正付諸於武力反對他登基稱皇的那些人。
這些人都是在反對他的戰鬥中成了廢人,所以自然不值得他同情。
林意若是為這些人去求情,恐怕不僅不能成事,反而會影響林意的前程。
白月露伸出手去,她直接將這封信接了過來看了看。
看著三清老人的這些字句,她沒有絲毫意外的笑了笑。
三清老人是南朝三清學派現在的領袖,隻是不管是三清老人,還是朝中那些三清學派的官員,他們擁有的一個最大的共同特性,便是十分忠於現在的南朝皇帝蕭衍。
忠君本身便是三清學派的立足之本,所以在思考問題方麵,他們自然是要站在皇帝一邊,哪怕有些時候這些人也會覺得皇帝做得不對,但對於前朝那些“罪臣”的態度,他們卻和皇帝很接近。
三清老人的回信都到了,按時間算,宮裡那名真正能夠定事的貴人也應該已經表達了態度,那劍閣這些人能否加入鐵策軍,恐怕也就是近兩三日的事情。
“要不要賭一賭?”
她微笑著看向齊珠璣。
齊珠璣微怔,道:“賭什麼?”
“我賭劍閣這些人能夠加入鐵策軍。”白月露說道。
齊珠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看著這名古怪的少女,不知道對方哪裡來的自信。
“你賭能,我自然隻能賭不能,隻是彩頭是什麼?”他冷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