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財神(1 / 1)

逍遙遊 月關 1776 字 27天前

王大梁說罷,負手向外走去。賴躍飛臉頰抽搐了幾下,急忙追上兩步,道:“大梁,那我……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王大梁頭也不回,悠悠然向外走去:“劉嘯嘯如此無用,推出去就推出去吧。你在哪兒跌倒的,就在哪兒給我爬起來,否則,你也是無用之人!”

王恒久說完這句話,身影已消失在曲廊儘頭。

賴躍飛站在霧裡,品咂著王恒久的這句話,目中漸漸露出了凶光。

要找回他的麵子,要取回王大梁的寵信!

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賴躍飛想像著他把李魚也削去雙臂,變成人棍的模樣,忽然發出一陣滲人的陰笑。

李魚跟在喬向榮背後,向大門外走去。

身後落後六七步,是龍作作和楊千葉,再落後六七步,是李伯皓和李仲軒。

賴府大門洞開,從中軸線可以一眼望見大門外簇擁在那兒的人群,而院落裡卻是空空蕩蕩,並無一個賴府中人。

喬大梁走著走著,忽然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李魚跟行了兩步,道:“王大梁不會善罷某休的。”

喬大梁道:“那你打算……”

李魚道:“先下手為強!”

喬大梁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向外走著,問道:“你有人手?”

李魚看了眼大門外,西市署各司各房的人,聞聲趕來的勾欄院的那些原伎人伶人,回答道:“有!但不堪大用!”

喬大梁負著雙手,一邊向外走,一邊道:“要用人,有三個來路。”

李魚道:“願聞其詳。”

喬大梁道:“其一,物色招攬,這個辦法最慢,但可以栽培成心腹。”

李魚沉默了一下,道:“來不及!第二呢?”

喬大梁道:“其二,西市包羅萬象,買賣的可不隻是物。這裡有七八個人,通稱‘地鼠’,專門負責幫人招攬黑道人物,隻要付錢,什麼事都可以替你完成!”

李魚道:“這個法子可行,還有第三?”

喬大梁道:“西市隻是一個小江湖,用錢可以收買的人固然不少,但一等一的高手卻不多,所以,還可以放眼更大的江湖。”

李魚笑道:“既然也是有錢解決,那就好辦!”

喬大梁笑了一聲,道:“不錯!隻要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他頓住了腳步,轉向李魚,笑得天官賜福一般:“我有錢,有很多錢!整個西市,掌握錢財最多的人,就是我!其實我手下的人都叫我財神,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李魚道:“這名字比大梁好聽,也比大梁威風!”

李魚向他拱了拱手:“財神!”

喬大梁笑了:“既然我是財神,錢的事,你就不用擔心。地鼠名單和錢,我明日派人送去西市署。”

他們說著,走出了大門,因為有喬大梁在,門外眾人一時不敢圍上來。喬大梁也沒理會他們,徑自向前走去,人群立即左右一分,讓開一條道路,但是當喬大梁走過去後,人群中卻突然有幾個人跟了上去,顯然是喬大梁的侍衛。

“王大梁不會善罷某休的。”

喬大梁一邊負手而手,一邊品味著李魚方才說過的這句話。他不說“賴大柱”不會善罷甘休,而是說“王大梁”,這個年輕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喬大梁會心地笑了一下,微微抬頭,看了眼他從此處根本看不到的“樓上樓”,“樓上樓”的常老大不會對此毫無察覺,但他並未出手乾預。

喬向榮的眉頭不禁微微地蹙了一下:“常老大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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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大梁剛走,西市署大賬房搶先撲上去,一把扶住了李魚,忠肝義膽、義薄雲天地道:“市長終於回來啦,可擔心死老朽了。老朽與王肆長、徐胥師、邵賈師幾人商量,正要闖進去,豁出一死也要救得市長脫身!”

其他諸位肆長、胥師、賈師等人眼見大賬房如此肉麻,俱都麵露不屑,待聽得大賬房還把他們也捎帶進了忠義之士的隊伍,馬上頻頻點頭,一臉忠勇。

李魚拱手道:“各位忠肝義膽,義薄雲天,隆情厚意,李某銘記在心了。”

馮司暴摩拳擦掌地道:“市長,賴大柱究竟肯不肯交出凶手?若他不肯,隻消市長一聲令下,我等赴湯蹈火,便豁出了這條性命去,也要為市長、為我西市署討還公道!”

馮司暴剛說到這裡,大門裡兩個青衣侍衛抬了一副擔架出來,向門外眾人一掃,沒好氣地道:“來兩個人搭把手,把人抬出去!”

那正摩拳擦掌的馮司暴有些怔忡,不明他們用意,一時不敢進去。

李魚道:“幸賴喬大梁主持公道,賴府已交出元凶,把他接出來!”

那馮司暴一個箭步,直接越過三級石階和半尺高的包銅門檻,穩穩地落在了門內,從那賴府侍衛手中接過了擔架。

司稽、質人、廛人、司門、司關等人如夢初醒,急忙搶進門去,隻是擔架就隻那麼大,幾個人都要搭手,結果搞得跟一幫人扶棺送靈似的,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劉嘯嘯抬了出來。

他們前腳剛一出門,後麵大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幾個人一個膽突,也不知誰手上一顫,擔架一歪,劉嘯嘯身子一歪,就向擔架外摔去,旁邊兩人生怕那血衣臟了手,下意識地一縮,劉嘯嘯“吧唧”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龍作作從小到大就與劉嘯嘯相識,此前雖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可眼見他已被削成人棍,還是不免露出不忍之色。

李魚見她神情,便道:“此前,我曾遇見過他,並且放過了他,結果如何,你看到了。若不是千葉姑娘及時救你出來,後果如何。”

龍作作沉默片刻,輕歎道:“我知道,隻是有了孩子,不知怎地,就有些心軟了。劉嘯嘯此人太過惡毒,不能放過,隻是……彆當著我麵殺了。”

李魚目光一閃,忽地笑了笑,道:“這裡是天子腳下,我怎麼可以擅用私刑呢,以劉嘯嘯之所為,我會把他送進大牢,該受什麼製裁,自有國法!”

龍作作欣喜道:“我才不信你那麼好心,你不想親手造殺孽,是為了咱們的寶寶積福吧。”

李魚笑笑,並不作答,隻是轉而對楊千葉道:“閉市鼓已停,閉門鼓都快敲完了,此時離開,隻怕就要犯了宵禁,能否勞煩你帶上作作,暫往客棧投宿。”

楊千葉道:“我那‘乾隆堂’裡,設有幾間臥室,比客棧要舒適自在些。在我那裡,也比客棧安全。”

李魚略一沉吟,道:“如此,有勞了。”

楊千葉點點頭,扶了龍作作要走,李魚道:“伯皓、仲軒,你們護送過去!”

李伯皓和李仲軒答應一聲,立刻拔劍出鞘,做如臨大敵狀,跟著她們走開了。

劉雲濤湊到李魚麵前,嘿嘿笑道:“小郎君好手段!這劉嘯嘯如此模樣,一旦進了大牢,那可真是生不如死,這等大奸大惡之人,正該要他受此手段。”

李魚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我隻是瞧他這副德性,殺也無趣罷了。”

他二人目光一碰,同時閃開了。他們都是在大牢裡關過幾個月的人,而且都是從外地解送京城的,沿途還住過不少監牢,可是深知這世上最陰暗、最齷齪之地再莫有超得過監獄的所在。

他們當時同監八牢友因為都是待決的死囚,等於每人都手持大殺器,誰也彆想欺負誰,反正早晚必死,敢欺負我,大不了跟你同歸於儘,所以相處融洽。可其他牢監卻做不到這一點。

劉嘯嘯少了雙臂,便是一個廢人,進了大牢,想吃口牢飯都得像尺蠖一般在地上挪過去,狗一般舔食。而且牢裡環境惡劣,衛生條件極差,身體健壯的正常人進去都常常患疾甚而因此喪命,更不要說劉嘯嘯此時的狀況了。

實際上,他很可能受不了多久的罪,到了牢裡,是不可能有人給他敷藥換藥喂食的,他能否在牢裡捱過三天都是問題。

李魚帶了人先回西市署,因為此時坊市大門已經關閉,上不得街,合署人員就得暫在署內小住一晚了。

李魚叫人隨意安置了遊魂迷離的劉嘯嘯,謝過署內各司各房的兄弟,約定改日擺酒設宴,便關了房門,點燃一根蠟燭,一人閉目靜坐起來。

今日之驚險,著實嚇破了他的膽,幸好作作被救出。如今想來雖然還有些後怕,可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可以長出一口氣了。

不過也是直到劉嘯嘯慌不擇路,跑進了賴大柱的府邸,李魚才隱約明白劉嘯嘯向他尋仇這事兒不簡單,而是被人利用了與他的仇恨挑起事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對方真正的目標是喬大梁,他隻是被拿來試劍而已。

李魚如果有在長安立足的打算,此時隻能依附喬大梁,全力反擊,爭得一線生機,不過,李魚有一個旁人並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要離開長安的,那麼他有必要為了旁人的權力之爭,摻和進這場戰爭麼?

他沒有必要,可此時此刻,他已是眾矢之的,想走也走不了。一旦悄然離開,帶上老娘和吉祥、作作,隻有他一人會武,一旦被賴大柱的人在城外追及,絕難逃生。可留在長安城內,他又該如何自處?

本來,如果實在走不了,他還可以利用黑道便利改名換姓,偽造戶籍,從此變換一個身分,相信以“東籬下”的能力,能夠包庇得了他,不教官府找得出。隻是到時候劉雲濤、康班主、華林慨然赴死,自己未免臉上無光。

不過,他們感動於堂堂天子,居然開恩延續了他們一年壽命,有心以死相報,那是個人的選擇,李魚臉皮稍厚一些,這點難為情也就無所謂了。可現在與王大梁、賴大柱一派已是不死不休,他想改換身份藏身西市,這些人不背後捅他一刀才怪。

“也許……我可以順水推舟,一箭雙雕……,不!一箭三雕!”

李魚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妙策,唇角頓時逸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有財神庇佑,乾嘛不大乾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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