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竭魚的外貌真不好看,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
說是半龍半魚,卻簡直如同一個碩大無比的鯰魚魚頭,連著一小截龍尾。
它顯然是感知到丁寧的氣息,知道故人的接近,所以在這一瞬間似乎也重回很多年前身體輕盈時的時光,有些歡呼雀躍,半個身體陡然直立起來,張開了巨口,發出奇異的鳴聲。
然而即便是這歡愉時,它張開的巨口還是如同深淵,令人望而生畏。
它的眼睛很大,眼珠是奇異的橙黃色的,而且很亮。
當它看到飛向它的丁寧時,它的眼珠變得更亮,有奇異的光芒閃爍不停。
然而當丁寧真正接近它,接近它身旁的浮城不過百丈,尤其當它感知到螺船上其餘人的氣息時,它似乎想到了它主人的命令。
一股更加可怕的氣息在這片天地間生成。
它的巨口合上了,然而天地卻在這一瞬間都一暗。在林煮酒等人的感知裡,他們前方的天地似乎陡然空了,就好像這一方天地直接被這頭巨獸一口吞了。
它的眼神裡開始出現了敵意。
伴隨著敵意,那種修行者可以清晰感知的殺意,便瞬間排山倒海而來。
然而丁寧卻沒有絲毫的停留,因為對於他而言,這是它在猶豫,若是他也開始猶豫,接下來便會變得真的無法靠近。
他的身體驟然變得輕盈起來。
他體內的真元急速的噴湧而出,卻是沒有暴戾之感,反而讓他的身體就像變成了一道輕柔的元氣,隨著竭魚的吞吸,直接順勢落在了它的身體上。
在它微微猶豫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時,就和很多年前觸摸它一樣,丁寧的手掌已經輕柔的落在了它的身上。
他的手中就落在它的氣海上。
隔著無比厚實的皮脂,他的手掌一落一按,卻是用出了他所能動用的最大力量,隻是這力量依舊不狂暴,而是均勻的擠壓它整個氣海。
轟的一聲。
海麵上空發出了一聲無比宏大的爆鳴。
不隻是剛剛吞入腹中的所有天地元氣,竭魚的氣海之中,就連之前積蓄的天地元氣,都被丁寧這一按全部擠壓出來。
這些天地元氣被吸入時無形,然而現在從竭魚的身體裡噴出,卻是形成了一道壯觀的氣柱,七彩紛呈,直衝上天。
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沿著這道狀觀的氣柱朝著海麵擴散,使得海水再次震蕩起數丈高的波浪。
竭魚的氣海一空,它頓時感覺到恐懼,想要反抗,然而在下一刻,它感到氣海裡無比的通透和舒適。
這種舒適,就像是陳年的淤傷和體內的汙垢,被瞬間席卷一空。
接著它看到了丁寧清亮而溫和的眼神,它頓時明白丁寧沒有任何的惡意,接著便直覺丁寧這樣的做法會給它帶來怎樣的好處。
它的眼睛頓時更加明亮起來,簡單而直接的閃爍出前所未有的快樂之意。
它的身體往外一鼓,氣海一擴,用儘全力吞吸了一口氣。
轟的一聲,天地之間又是一震,那道壯觀的七彩氣柱瞬間震散,更多的天地元氣被卷吸而至,湧向它的氣海。
然而在此之前,七彩氣柱和這天地之間已經出現了很多明亮的光線,這些光線明淨而通透,不斷的湧入丁寧的身體。
丁寧的身體沐浴在明淨的光線之中,聖潔而明亮。
竭魚的吞吸已經到了極致。
在它這全力一吞之下,它的氣海如鼓足了氣的皮囊一樣腫脹,它的整個身體也變得徹底滾圓。
丁寧沒有任何的停留,手掌又是在它的身上一按。
手掌落處,竭魚的氣海內儘是雷聲。
在它的感知裡,也是無數雷光墜落,擠壓得沉積在它氣海之中的那些它所不能吸納的元氣汙垢紛紛脫落,然後隨著它的再一口噴吐衝出。
雷聲轟鳴,聖潔的光線不斷的在空中生成,漸漸將丁寧的身體都徹底淹沒。
“雷音震獄,昔日魏王朝雷音山用以洗滌氣海的手段,沒想到會被他這樣用,也隻有他才能想到這樣的用法了。”張十五看著被光明淹沒的丁寧身體和不斷用儘力量吞吸噴吐衝蕩起來的竭魚,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
他的性情一直很實在,說話也很實在。此時這種畫麵玄奧得宛如神跡,但對於他和林煮酒、長孫淺雪而言,卻是不難理解。
丁寧這種手段,不隻是自己施展昔日魏王朝某個修行地的手段幫這竭魚震蕩氣海,最為關鍵的是,他是借此將這竭魚當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在修行者典籍的記載裡,有些宗門可以布置出一些大量卷吸天地元氣的法陣,就如人為造就的靈脈,在這種法陣裡修行,自然事半功倍。
然而那樣的法陣卷吸天地元氣的範圍和能力極為有限,根本不可能和這竭魚相比。
聽著張十五這樣的話語,長孫淺雪想到了在長陵時很多的片段,她想到了那麵用來記錄事情和逃跑路線的牆,想到了他需要想儘辦法才能設法殺死梁聯。
從無敵的存在跌落到重新修行,從很多簡單的依靠戰鬥就能解決的事情需要依靠很多計策和運氣才能成就…無論是在報仇和修行上麵,這些年裡麵,他不知道想了多少種可能。
她莫名的感動,又開始為現在光明裡的丁寧高興。
她知道借由這竭魚大量引聚的天地元氣,他可以汲取道諸多對他修行有用的天地元氣,他的七境修為便會徹底穩固。
這一生他得到了她的元氣幫助,得到了續天神訣,在修行的過程裡又修正了許多以往犯的錯誤,此時他穩固七境,若說重生…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重生,重回當年的王驚夢,再不必像之前一樣躲躲藏藏的苟活。
丁寧的身體越來通透明淨,他抬起了頭。
一道純淨的星光穿過這片海上的雲霧,落入他的身體。
以續天神訣引導而來的星辰元氣洗淨了他身體裡最深處的一些隱傷。
就在這一瞬間,無論是在大秦王朝,還是在大齊王朝,還是大楚王朝,或者更遠的一些地方,很多七境宗師突然呼吸一頓,他們感覺到體內的本命劍陡然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