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長孫淺雪眉頭微蹙,忍不住問道。
她可以肯定那是一頭比騰蛇還要強大的巨獸,而且體型應該極為龐大,身體裡積蓄的元氣總量極為驚人。
“是竭魚。”
丁寧看著她,知道她就算聽到這個名稱也未必了解,慢慢的解釋道:“在上古的傳說裡,是一種半龍半魚的巨龍,在海外諸島的神話裡,則是雨神的化身。在修行界的一些典籍裡,有確切的記載,這是一種異獸,長成之後身有七十五畝地方圓大小,氣海無比寬闊,最為強大之處,是它可以直接吞吸一方天地的所有元氣入腹部氣海。所以即便是到了七境搬山的宗師,若是真正麵對它時和它對敵,恐怕到了身前卻發現自己搬不來多少元氣。”
“在幼時它的體型卻不大,身長隻不過一丈有餘,飛遁速度極快,而且性情也不安分,極為好動。”
丁寧沒有任何的隱瞞,眼神清亮的看著她接著說道,“我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鄭袖初入長陵時,它便是鄭袖的坐騎。”
長孫淺雪有些反應過來,“彩魚?”
丁寧點頭,“它幼時長得如同一條五彩繽紛的彩色飛魚,而且飛遁時水汽繚繞,會有彩虹生成,所以當時那些見過卻不知它名字的人,便稱呼它為彩魚。”
“我真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白癡。”
長孫淺雪又忍不住有些生氣,她一生氣,便是有真實的寒意生成,白霜在她前方的空氣裡悄然飄舞:“當年她乘彩魚入長陵,不知有多少才俊傾慕,很快和巴山劍場交好,戰勝三朝。又和天下最強的修行者神仙眷侶,還有什麼比這更風光的事麼?”
“已經是天下女子都羨慕,結果轉投元武,即便成了長陵最高位者,但在尋常人家的女子眼裡,恐怕都已經失了原有的風光。”
長孫淺雪冰冷的接著說道:“現在還有多少女子羨慕她?”
“當時未曾看得明白,現在卻是看得清楚了,像她那樣的人,又何曾會在意彆人的看法,隻有眼中看到的高處,她一定要爬到她看到卻還不曾到的高處,站在那裡回望時,才會想過去。”林煮酒喝了一口溫熱的酒,看著那霧氣裡的浮城,淡淡的說道:“這獸類都尚且記得故人,都比她有人情味。”
“除了這竭魚之外,這浮城上還有其他膠東郡修行者麼?”丁寧看著林煮酒問道。
此時他眼睛裡的林煮酒比起十數年前不知蒼老了多少,也不知滄桑了多少,但想著他和自己做過的無數事情,現在的林煮酒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那樣站著,就陡然給了他無數的信心。
他現在不是要毀去膠東郡的這座浮城,而是要占有這膠東郡真正的數百年積蓄的庫藏,他必須確保在登上那座浮城之前,內裡不會有人將裡麵的一切都毀去。
“那幾乎就是一座死城。”林煮酒微諷的笑了起來,道:“膠東郡每一代像她這樣的人都不放心任何人,更不放心將這裡麵的一切都交予某一個人去掌管。所以除了這竭魚之外,內裡守庫的隻有數名藥奴,用藥物迷失了心智的七境修行者,行屍走肉而已。這竭魚都恐怕是鄭袖後加的,反而是為了防止她家裡人接近,不經她同意用這內裡的東西反而對付她。”
“我生平很少佩服一個人的計謀才智,不過她是我佩服的其中一個。”
林煮酒又吃了一片魚,讓鮮美的味道化解酒的最後一絲苦意,接著說道:“這竭魚吞吸四方天地元氣,如此一來,若是她那些膠東郡的家裡人不經她同意想進這浮城,被這竭魚一吸之下,卻是反而應付不了浮城上的藥奴。”
他說話之間,看了丁寧和長孫淺雪一眼,卻不說透,轉頭又看向蒼茫的海麵。
他認識王驚夢的時間要早過當年的鄭袖,對於王驚夢和鄭袖的一切事情他當然十分清楚。
鄭袖和王驚夢是當年天下所有才子佳人欽羨的神仙眷侶,自然有過一段很長的甜蜜時光,當年那“彩魚”也曾經陪伴過王驚夢和鄭袖許久的時間,而“彩魚”是幼時便被鄭袖收服為坐騎,親手飼養起來,當長陵之變,鄭袖變得世人所不認識的冷酷之後,無人再可接近鄭袖。而這“彩魚”變為竭魚,藏匿於這深海浮城,除了王驚夢之外,也再無能有和它親近之人。
除了鄭袖之外,王驚夢便是它第二個主人。
這些事情,他知道長孫淺雪自然也知道,隻是他當然也知道,若是提及,長孫淺雪自然會不快。
而真正的朋友,是要讓朋友愉快的時間更多一些。
尤其當經曆過無數生死,當眼神都不由變得滄桑,林煮酒早已學會不開心的事情少去想,少去提,開心的事情多去想一些。
就如現在的美酒,美食,便能令人回憶,令人想到那些愉悅的事情。
丁寧點了點頭,也不著急。
張十五又釣了數尾魚,細細切了最佳處,且飲且食,漸飽之後,丁寧這才讓螺船朝著那浮城而行。
“既是念舊,便簡單多了。”
“老朋友,倒是要借你力一用。”
當螺船接近始終縈繞著浮城不散的白霧,聽到巨大的水聲響起時,丁寧認真的說了這兩句。
他的身體從螺船上飄飛而起。
也就在這一刹那,一道數十丈高的巨浪在螺船的正前方形成。
那數十丈高的巨浪之後,一個龐然大物從海水下方升騰而起,泛著黑色的油光,如海中的巨鯨,然而即便是海中最大的巨鯨,也沒有如此龐大。
張十五輕輕往水麵一按,螺船便往上飛了起來。
他們看得更為清楚,這竭魚真是如同一座新的小島,此時不像幼時在長陵時渾身彩色,卻是渾身黝黑,黑得流油一般,整個身體也不再像是飛魚,而真是半龍半魚,而且看上去極為肥碩,圓鼓鼓的一團,隻是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強悍得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