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了,蕭塵也在窗台邊上,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之時,晨風徐徐,帶來庭院裡的梅花香,就在這時,外麵忽然急匆匆進來一道人影,那人不是彆人,卻是秦月。
“秦公子一早匆匆而來,可是找蕭某,有何事。”蕭塵看著他一臉緊張之色,淡淡地道。
“蕭……蕭公子!”
本來天剛剛亮,秦月還怕打擾到他休息,現在見他並未入睡,臉上稍稍輕鬆了一些,說道:“是憐兒,憐兒她……”
“我知道了。”
蕭塵慢慢站起了身來,昨日白天他見到秦憐的時候,一眼看出對方的毒已經侵入心脈,最多還有七天時間,若再不施救,七天之後,必然毒發身亡。
秦月緊張地道:“本來昨日還好好的,可今早的時候,二妹體內的毒忽然發作起來,還請,還請蕭公子……”
“走吧……”
蕭塵不再多言,與他往庭院外麵走去了。
……
此時在秦憐的庭院裡,但見山石古拙,梅花開得正盛,傳來陣陣幽香,眾人聚在一間屋外,沒敢進去,而那屋中,不斷有微弱的咳嗽聲傳出。
“嗚,姐姐,姐姐……”
秦瑤滿臉淚花,卻被秦觀拉著,全因秦憐身上的毒太厲害,若是尚未發作的時候還好,可一旦發作起來,旁人便是萬不可靠近,那毒十分奇怪,一旦沾染上另外的人後,原本的毒素就會加重,這樣會使秦憐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蕭公子……蕭公子來了!”
當看見蕭塵和秦月走進來時,眾人立刻往兩邊退了去,而見到他進來,秦觀一顆心也終於暫時放下:“蕭少俠,你來了……”
“嗚……那個誰,你,你救救我姐姐啊……”秦瑤已是哭花了臉,從小到大,她便是與姐姐最好。
蕭塵向眾人看了一眼,說道:“你們不要擋在門口阻攔靈氣流動,全部去到院子外麵,從此刻起,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得踏入庭院半步。”
經過昨日一事,秦家上上下下都不會有誰再質疑他的說話,秦觀看向他道:“那一切,都有勞蕭少俠了……”一邊說著,一邊立即帶著人往庭院外麵去了。
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蕭塵才推開房門,而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立即聞到一股淡淡幽香,這是從秦憐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想來她的寒陰體質也不同於常人,儘管並非未央那種玄陰之體,但也能夠自主抵禦毒素侵蝕,否則的話,大概她也撐不了三年之久。
“蕭……蕭公子。”
聽見推門的聲音響起,秦憐似是有些為難,又恐身上的毒素沾染對方,而往床榻裡麵靠了靠。
蕭塵道:“姑娘無須擔心,昨日連夏侯桀的毒,也無法傷我。”
聽聞此言,秦憐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隻見屏風後麵有著一簾輕紗,透過輕紗,隱隱可見她躺在床上,臉色有些微微泛白,而原本如玉無瑕的肌膚上,此時也已經隱隱浮現出了一絲絲毒紋。
蕭塵慢慢走了過去,當掀開輕紗的時候,秦憐下意識往裡麵靠了靠:“公子不要過來,我,我現在一定很醜……”
“美與醜,皆不過一具皮囊,在下以為,姑娘還是以性命為重,手給我。”
蕭塵已經走到了床邊,透過薄薄的床簾,可以清晰看見秦憐脖子上那些淺淺的紫色毒紋。
聞言,過了一會兒,秦憐才慢慢將手伸出,隻見她手腕上,此時也已經布滿了淺淺的毒紋,毒素早已深入她心脈,也無怪如此,倘若早些時候醫治,或許並不難,但如今拖了三年,她還能保住性命,已是極為不易了。
蕭塵輕輕按住她手腕,人體內的經脈錯綜複雜,想要快速知曉她體內毒素分布情況,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解開她全身衣裳,層層仔細觀察,但男女有彆,若是沈婧在,自可以這種方法,而他隻能以神識慢慢去探察了。
不過這些年,他從沈婧那裡學到了不少本事,要找出秦憐體內毒素分布,也並非什麼難事。
大約半個時辰後,蕭塵才慢慢睜開眼睛,收回了神識,說道:“我先替姑娘將毒素鎮壓住,至於清除毒素,並非易事一件,這幾日,需要姑娘謹慎配合。”
“有,有勞蕭公子了……”
一直到黃昏之時,秦憐身上的毒素才被慢慢鎮壓下去,肌膚上那些淺淺的毒紋,也已經消失不見,此時她看上去隻是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些,其他倒也與常人無異。
蕭塵道:“明日起,每隔六個時辰,我要替姑娘施針一次,如此方能將體內毒素引出,今晚姑娘好生休息,在下先告辭了。”說完,往外麵去了。
“施針……”
一聽施針二字,秦憐本來蒼白的臉龐,忽然有些灼熱泛紅,他難道是要……
……
庭院外麵,眾人緊張的等候著,此時見到他終於出來了,秦觀開口問道:“蕭少俠,如何?憐兒她……”
蕭塵道:“毒素我已暫時替她壓製下去,但此毒附於她身上已有三年之長,早已深入心脈,想要完全清除,並非易事一件,稍有不慎……則會令她陷入永久昏迷。”
“怎,怎會這樣……”
一聽此言,秦瑤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至極,想要說什麼,旁邊秦觀將她止住了,看向蕭塵道:“一切,就都勞煩蕭少俠了,若是蕭少俠有何需求,儘管開口便是。”
“恩。”
蕭塵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要的藥材,稍後會寫出來,秦老爺子讓人來我的房間裡拿便是。”說完,往外麵去了。
秦瑤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又向庭院裡麵望去,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
大概天快黑時,秦月又來到了他的庭院裡,蕭塵將寫好的方子遞給他,說道:“總共七日,每一日的用藥皆不相同,不可弄錯,煎藥時辰亦須按我所寫,否則會要了你妹妹的性命。”
秦月看著手裡的藥方,鄭重地點了點頭:“蕭公子放心!”
……
第二日,蕭塵去到秦憐那裡,已經帶上了一套銀針,秦憐看見他手中的銀針,聲音不禁有些微微顫抖:“蕭,蕭公子,你來了……”
蕭塵點了點頭,一邊替她把脈,一邊說道:“施針本不會痛,隻是引毒過程中,會有些許刺痛灼熱之感,姑娘須忍受住,不可運功抵禦。”
“我,我知道……”
秦憐聲音變得有些輕吟,她倒也不是怕痛,隻是這施針過程裡,錯了任何一處穴位,皆有性命之憂,所以自是須她褪去全身衣物,身不沾寸縷。
可是,要她在一個男子麵前赤著身子,本已是極其難為情,何況還要對方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身體……
想到此處,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龐,漸漸似染上了一層紅雲一樣,竟感到些許發燙。
察覺到她此時脈象加快,蕭塵道:“姑娘放心,在下會一門隔空施針之法,稍後我會去到屏風後麵。”
“這,這樣啊……”
聽他如此一說,秦憐懸著的一顆心才總算放下,但又想到,他儘心儘力地救自己,而自己卻還如此扭扭捏捏令他為難,實是心中有愧,小聲道:“抱……抱歉,公子,我剛剛……”
“姑娘若是準備好了,便說一聲。”蕭塵語氣淡淡,說話時,已經帶著銀針往外麵去了。
“哦,哦……”
秦憐輕輕咬著嘴唇,待他出去後,才慢慢的,一件一件將身上衣物褪去,到最後全身一絲不沾,隻見她雙手捂著胸口,臉上紅暈似霞,小聲道:“公子,我,我好了……”
“雙手放下去,全身平躺放鬆,不要令毒素擴散。”
外麵傳來蕭塵的聲音,秦憐微微一怔,他怎知自己雙手未放下去,難道他在外麵都看得見麼,想到此處,臉上更紅,但最終還是將雙手慢慢放了下去,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小聲地道:“公子,我……我好了。”
“恩。”
外麵,蕭塵雙眼輕閉,不再多言,手指一凝,以神識控針,“咻咻咻!”手中的銀針,便往裡麵飛了去。
這些年他得沈婧之傳,靈樞一脈,對於施針本就厲害,而他神識比常人更加敏銳了無數,要做到隔空施針,倒也並非什麼難事。
一直到黃昏之時,隻見秦憐身上的那些銀針,已經全部泛黑,想必是將她體內的毒素引出來了一部分。
蕭塵神識一動,將銀針一根根收回,最後小心翼翼放入隔絕毒素的紗巾裡,說道:“姑娘好生休息一晚,明日蕭某再來。”
床簾裡麵,不知是因施針還是什麼,隻見秦憐的身體有些微微泛紅,但毒素明顯已經減輕了許多,無怪之前替她解毒的那些“神醫”都沒有辦法,那些人沒有蕭塵這等敏銳的神識,以及精準無誤的施針手段,如何能夠解毒?
接下來的幾日,每天蕭塵都去替秦憐施針引毒,直到第五天的時候,秦憐整個人已經好了許多,而對於蕭塵,她也不顯得那麼生疏了。
“聽說那日,小妹將公子困入陣法之中,小妹一向胡鬨慣了,公子可千萬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其實小妹她心地,是很善良的……”
“看得出來,那日雪獸來襲,她本有機會逃走,但她並未舍棄她的族人。”蕭塵一邊施針,一邊淡淡地道。
秦憐笑了笑:“那一日在莊上,我一開始不知公子用意,說的那些話,公子也勿要往心裡去,恩……”
她說到此處,又停了停,臉上露出疑惑來,繼續道:“隻是那一日,我仍是不知,小妹的功力,怎會突然間,突然間深厚了那麼多,我好像,好像看見一道隱隱約約的黑影,附在小妹的身後,蕭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其實我與妹妹的體質都偏陰寒,尤其是我,所以我從小,從小就能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蕭塵道:“我若是說,在我的身邊,一直跟著許多奇奇怪怪之物,甚至是死去千萬年的仙魔神佛,姑娘會嚇著麼……”
“什……什麼?”
秦憐愣了一下,房間裡忽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慢慢說道:“我相信公子所說,隻是……我其實,其實隻是不太信鬼神之說,我認為,人死之後,都應入六道輪回……”
“那若是……入不了輪回之人呢?”
蕭塵施完了最後一根銀針,但這一刻,聲音卻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有些冰冷了起來,令得床上躺著的秦憐,也不禁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