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毒活體的指揮體係?
同樣結束了簡短通訊的洪凱尉官,走過來聽到這個問題就覺得頭大。
倒不是說這問題有什麼稀奇,而是說十一個千年以來,天淵帝國曆代各個領域的研究人員,無論是軍事、造物、孽毒防治、神學、曆史……都在這個問題上花費無數精力和資源,卻沒有得到一個權威、可靠、能夠說服絕大多數人的認知。
反正他是回答不了。
幸好這裡有一個出身靖冥機關的,就聽隆葆尉官以略有些猶豫的語氣回應:“按照我們內部的說法,目前基本上是將普通孽毒活體作為赤輪七,唔,六魔的感知觸手,或者說是‘傳感器’……”
羅南舉個例子:“就像咱們不斷往對方地盤上扔偵察設備?”
“大概吧。”隆葆校官並不能給出明確的答複,說明他也是搬運彆人的說法,“我們隻能確認,普通孽毒活體隻是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信息,至於赤輪六魔是否接收、分析或者做出回應,則並不一定。”
猶豫了下,隆葆尉官也舉了個例子:“類似於神明與信眾,並不是每一個信眾的祈求,神明都會回應的。”
“孽毒環境下的神明?那夢神孽是什麼鬼?”
是啊,連幻魘之主都被汙染成了這個鬼樣子,諸天神國那些高高在上的新神們,也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這種環境下的“神明”與“信眾”的關係,是很難成立的。
隆葆尉官啞然,羅南這樣一說,他舉的例子確實有些不妥。
幸好羅南並不在意,跳開這個問題,繼續問:“這些感知共享嗎?”
“啊?”
“我是說,作為孽毒活體的頂點,赤輪六魔之間是不是可以共享這些感知,畢竟它們都是孽毒環境的造物,而孽毒本身是不是能賦予它們一定的‘整體性’?又或者他們就是整個孽毒環境的六大副腦,當然也可能其中一個是主腦……”
洪凱尉官有些愣怔,又有些不適。
他以前不是沒有聽說過這種論調,天淵帝國在含光星係掙紮的這些年,什麼稀奇古怪的說法,都能提出來。可是在這裡,在此刻,羅南這個戰場上的新兵,同時又是各方公認的天才人物,在前線戰場上曆練了數月之後,仿佛是頓悟般說出這種話,隻是聽著,就覺得遍體生寒。
“這個……”隆葆尉官也往洪凱這裡掃了一眼,方道,“我們目前基本上還是將它們視為各自獨立的個體。而且至少從目前的研究看,它們的大數據處理能力並不算是特彆高效,仍然是按照自身本能行事。”
羅南就理解了,顯然靖冥機關是有一定的懷疑和對應研究的,但是這種已經不屬於常識範圍,像洪凱這樣級彆的軍官,也沒有深入了解的權限。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隆葆尉官自己也並不是太清楚。
羅南就問:“有相關的論文沒有?”
“我可以問一下。”
“我直接問罔軫校官好了。”
隆葆尉官就很無奈,如果每次都麻煩罔軫校官,豈不是顯示他很無能?
但羅南每次提出來的問題、要求都很奇葩,超出了他的職責範圍。作為警衛人員,要做好本職工作仍然是第一位的,不能為了麵子、名聲去強求完美。
他終究不是秘書。
嗯,要是以後誰當了這位羅南尉官的秘書,一定很倒黴。
羅南並沒有急著與罔軫校官聯係,他現在腦子裡麵的問題和心得都不少,需要一條條地記下來,回頭梳理完畢,再去和罔軫校官對接。
這個時候,羅南收到了新的通訊請求,他看了一眼隨即接通:“教授,嗯,對,在上三甲板……92區。”
羅南抬頭確認了一下所在的位置,輕鬆回應:“不用,你們忙,我就是散散心,理一下思路。嗯,主要是‘整體化’這方麵的。
“我是覺得,我們既要考慮自己的‘整體化’,也要考慮對麵的‘整體化’,對麵也許比我們更徹底呢?嗯,隻是個臨時的猜想,還需要一些論文和研究支撐……對吧,我覺得應該有這方麵的研究,行啊,那就麻煩您了。”
隆葆尉官確認羅南是與藍鏃教授對話,他聽不到那邊的聲音,不過聽羅南的意思,藍鏃教授主動接過了為他提供論文的活計,或許也就不用再麻煩罔軫校官了吧。
他在這兒胡思亂想,羅南卻是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從‘整體化’的思路去考慮,倒能得出一些看上去挺有意思的推論。不是結論,是推論,就是一些想法和問題。比如,對麵那六位,在孽毒環境下的感知共享……哇哦,果然是有研究的對吧,我想也是。”
羅南就真的在這兒和藍鏃教授熱聊了起來。
兩名警衛人員又交換一個難以言述的表情,隻是往前站了站,儘力隔在羅南與那些仍未處置的“疑似活屍”之間。
羅南雖是在聊天,還是注意到這些小動作,也沒有再為難他們,往後退了幾步,繼續道:“我剛剛就有一個猜測,不知道這個有沒有譜。就是榮初大君被‘黎血咒’纏上的事兒,之前看了通報,牽扯到初覺會,還是覺得很莫名其妙,現在忽然有了一個解釋。”
這麼說著,洪凱也好,隆葆也罷,都有些站不住。
他們知道這個消息,但僅限於“知道”,隆葆稍微強些,但更具體的細節肯定是沒權限了解的。
但如今,羅南毫不避忌,他們也不能閉耳朵啊!
羅南這次就沒法體會兩個警衛人員的苦衷了,徑直道:“如果以‘整體化’的大背景去考慮,我認為‘赤輪六魔’很可能並不專注於某個具體目標的汙染,而是針對含光星係整個時空結構和其上承載的生命群體結構……日常狀態下,赤輪那邊與我們,應該也是這種相持模式。
“對麵默默汙染、擴張,不斷壓縮宜居帶及周邊的生存和資源環境,我們必須抵禦,到了一定程度,會爆發戰爭,重新找回一個平衡;有時我們也會主動刺激,嘗試部分或徹底清除。在這種模式下,大君級彆強者的增減,就顯得那麼重要且敏感,往往引起動蕩。
“姑且不論猜想是否妥當,將這個邏輯放在戰場上,‘赤輪六魔’也應該是按照自身本能來處理整個戰局的感知信號,所以我們隻要保持相對平緩的反應,就能夠避免給予對方過量的刺激,引發後續的高強度大戰。純大君應該就是抱有這種考量,所以他在小行星戰場上,相對來說一直比較低調。
“除了前段時間孽毒汙染過量,不得不用出‘役魔卷’來處理,那應該是相當冒險的一個舉動……另外一個冒險的點,就是越界斬殺‘火岩魷’。而這樣的‘危險動作’也都可以解釋為‘事先調節’,避免對峙狀態失衡,以確保‘平緩’過渡。”
羅南一邊說,一邊在第三層甲板上踱步,此時,負責這片區域內衛部隊和工程技術人員,已經到位了。他們應該事先已經得到了安排,並沒有打擾這邊,且有意讓開了周邊區域,做一些善後處理。
雖是如此,周邊的聲息不可避免變得噪雜起來。
要說這片區域的負責人把握時機的本事不錯,正好這時候,之前清場的電磁炸彈的餘威也湮滅得差不多了,夜空中又有孽毒活體和域外種飛掠,想從開裂的甲板縫隙突擊進來,上兩層甲板已經開始交火,有些飛濺的碎片、流火都穿透甲板裂隙,咻咻而至。
如此,後繼部隊恰好能夠頂上去。
唯獨中間站著的這三位,極是礙眼……也礙事兒。
洪凱尉官下意識往羅南那邊挪了一步,又遲疑了。
對這些,羅南視而不見,隻是繼續講述他的推論:“在內層戰場,為什麼能夠讓‘初覺會’得逞?我有理由懷疑,很可能是那邊通過某種方式,給出了一個超量的刺激信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吸引了‘黎血咒’的注意,刺激它對榮初大君做出反應。
“且不說這個推論是否可靠,姑且再去延伸一下:如果魂環-28758號小行星戰場或周邊,也有這麼一個‘初覺會’的成員,覺得時機到了,發出了這個信號,要怎麼辦?”
說到這兒,羅南停頓一會兒,給對麵留出消化的時間。
過了幾秒才又道:“事實上,小行星戰場這邊已經有些問題了。哪怕是之前小行星強行進入內層戰場,給相關戰局以及時空結構帶來了不小的變動,並引來了域外種的圍剿,也沒有說引發對麵的強烈反應。
“教授,我在這個星球上至少度過了四個月的‘僵持期’,而這玩意兒想靠改造安裝的行星發動機推進到足以影響內層戰場格局的位置,再有四個月也未必,可為什麼突然之間,‘蟠魔’‘燈塔’‘夢神孽’齊至?早四個月它們乾嘛去了?
“你說,是不是有誰在這顆星球上,給出了那個超量的刺激信號呢?
“這麼一提,是不是找出‘初覺會’的成員,突然就變得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