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這並不是它的完全體。據我所知,天照教團方麵在做實驗的時候,毀了6頁,另外還有4頁送給了協助研究人員……還好,主體結構基本未變。”
羅曼努斯做最後的補充說明,同時雙手遞上。
羅南也不多言,伸手接過。
這本已然陳舊蓬鬆的分頁筆記,多有毛邊卷頁,和昨天下午羅淑晴女士整理的筆記本同出一源,都是他的爺爺羅遠道在荒野上的記錄——卻又是極其特殊的一類。
角魔在七零格式實驗室發現了它們,原本有4本。角魔做驗證的時候燒掉了一本;羅南在翡翠之光拍賣會上拿回了一本;羅曼努斯送上的這本,是留在真神、教宗手裡的;還有一本,在李維那裡的可能性極大。
就是因為這幾本筆記,羅南把參加翡翠之光號拍賣會的一眾富商名流,送上了世界屋脊,掀起了好大風浪。
誰都知道他對這幾本筆記的重視程度。羅曼努斯此時拿出其中一本,演出“物歸原主”的戲碼,誠意倒也夠了。
隻是很奇怪,天照教團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手的?難道他們已經發掘出了筆記後麵的奧秘,筆記本身已經失去了價值?
羅南暫時按下心中疑惑,打開筆記本,扉頁上果然還是那段熟悉的字句:
我心如獄,我心如爐;
我心曰鏡,我心曰國。
再往後,就是完全沒有次序的分頁排布。
如果羅南的判斷沒有錯,所有的紙頁都是爺爺羅遠道在觀察霧氣迷宮或者是更特殊地帶時,記錄下來又格外異常的信息。由於經過感知降維,又是在非正常精神狀態下記錄的,本就沒有什麼次序可言。
因此,裡麵少了十頁,也看不出來。
可羅南多少還是在意的。
那已毀的6頁不算,還有4頁被當成禮物送出去……送給了誰?
協助研究人員的話,記得血妖好像提起過。
說是真神、教宗會從亞波倫、死巫、六甲、墨拉這4位超凡通靈者中挑選一位,邀請協助。
至於是哪個……墨拉?
羅南可沒忘,那女人曾在核彈墜向他所在遊艇的敏感時段,與真神、教宗湊在一起,立場和傾向都值得商榷,時間也對得上。
也就是說,這女人很大可能拿著那4頁筆記,也掌握著相關的情報——正如她自我吹噓的那樣,擁有極高交易價值。
羅南輕觸扉頁,若有所思。
片刻,他對羅曼努斯展顏一笑:“我不承你們的情,但確實省了我一些麻煩,我記得了。”
“不敢當。”
羅曼努斯略一欠身,繼續道:“根據艾布納會長的指示,最近我可能要在夏城,還有舊大陸一些敏感區域逗留,希望羅教授,還有歐陽會長、武皇陛下不要介意。
“當然我也保證,有關行動絕無惡意,有可能會與分會發生交集的行為,也都會預先告知……當然,有些事情可能也許需要分會的協助,在此就提前拜托了。”
看看,羅曼努斯的說法,本質上與墨拉之前所說並無不同,就是要在夏城這裡獲得一定的自由度。
可就是因為言行態度的不同,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
羅南大概能猜出來,他所謂的“敏感地帶”,與己相關的不外乎就是雷池實驗場、毒沼區地洞之類。就算是更進一步,跑到霧氣迷宮裡去又怎樣?
剛送給武皇陛下一堆相關資料的羅南,對此並不在意,但也不必清晰回應,一句“知道了”足矣。
羅曼努斯笑著起身,身為超凡種,本無需任何允許認證。提前知會,隻是體現他對夏城“新鐵三角”的尊重,也是在總會的身份使然。
至此,這個小範圍會麵,未能深入便倉促結束,但這很符合羅曼努斯的預期,他也不會就此罷休。
有些事情,就算是四人範圍,圈子也太大了,後續自然會用彆的方式進行交流。
將要告辭離開,羅曼努斯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另外,算是消息靈通人士口中的傳聞吧。拉比先生,對羅教授您似乎抱有一定的不滿,所以……請小心。”
“拉比先生?拉比……小醜?”
羅南複述了兩遍,終於想起來是哪個——超凡種的巔峰十六強裡麵,最會惹事生非,卻又無人能製,號稱是“荒野最強”的那位?
他眨眨眼,有點兒困惑:“為什麼?”
羅曼努斯保持身姿端正和禮貌微笑,平和回答:
“大概率是因為……摸頭殺?”
當事態呈現難以逆轉的糟糕趨向時,再追究理由和源頭,就沒意思了。
不管是不是因為摸頭殺,羅南被一位“巔峰十六強”級彆的強人盯上,已經大概率成為了事實。
羅曼努斯透露了這個消息之後,很有風度地離開了。
武皇陛下也沒有久留,她在外麵還有會議要開,離開的時候,當然拿走了讓歐陽辰也為之垂涎的記錄芯片,隻給羅南留了一句:
“你不要在夏城逗留太長時間。”
“啊?”
武皇陛下沒有解釋,瀟灑離去。
麵對羅南的疑惑臉,歐陽辰及時解釋了一句:“分會今年的預算眼瞅著要超支了,後麵還有半年時間,大家壓力是挺大。”
“所以怪我嘍?”羅南覺得挺冤的,“今年夏城還算風平浪靜吧?我從4月份左右,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了。”
歐陽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所以你就忽略了5月底回來之後,靈網波三天兩頭的過載事件?”
“……是哦。”
前段時間,羅南驗證時空挪移、瑞雯直播演示呼吸節律,還有墨拉這種不速之客的進進出出,確實給靈波網造成了很大壓力。
“而且研究經費也在大幅增長,隻是血意環堡壘,就開了十多個子項目。”
“軍方不是也在投資嗎?”
“就是因為他們投資,咱們跟投,資金壓力才變大。嗯,對應著靈波網也在升級……”歐陽辰後麵的話,就有點兒弱了。
“……”
歐陽辰及時轉換了話題:“羅曼的消息,你要重視起來。拉比這個人,性格比較惡劣,不太容易應付。”
以歐陽辰君子之風,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哦,好的。”羅南撫摸扉頁上微有凹凸的紙頁觸感,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並不是小看拉比,隻是覺得,在當前地球局麵下,單個強者的敵意和行為,說白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逐漸形成的“自覺者”和“戲謔者”的對立陣營,還有李維深耕數十年的潛在經營,注定了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半左右的超凡種,站在和羅南敵對的立場上……至少是不那麼友善。
加上拉比一個不多,少了也不見得壓力減少。
所以羅南並沒有把這個當成回事……哦,也不是,最多就是加一個常規監控目標的事兒。
羅南已經在做了。
地球上,滿打滿算也就是百來個超凡級彆的強者,就算把荒野上那些狀態不太穩定的畸變種、畸變巢穴都算上,標準放到最低,也不會超過三百個。
對現在的羅南來說,對這三百個目標,實時監控、重點盯梢,真花不了多少精力。
如果有必要,他可以每天甚至每小時都出一版《地球超凡種實時點位圖》,附贈《全球高能區域分布流轉示意圖》;加價的話,《淵區實時對應動態分析》也不是不能考慮。
有了這樣全球性的監控普查數據,有些問題是不言自明的。
比如按照超凡種的花名冊資料,現在誰在地球上,誰不在,排除掉可能在太陽係前進基地鎮守的,就能夠估算出有哪些人目前是在深藍世界……當然也能夠看出,過去幾個月以來,哪些人曾經出入過那裡。
正是因為有這些實時監控數據支持,羅南的認知,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加清晰。
他不會按照這個來區分敵我,相較於忙著給人貼標簽,他更加喜歡通過這種廣域直觀的觀察方式,做一些總結概括,以此來調校自身的感知習慣和模式。
開始學習禮祭古字之後,動力倒是更足了。
比如現在,他就忽然很想利用禮祭古字的表述方式,精確概括當下地球,裡世界和世俗世界互相滲透,超凡生物和普通人類疏離又共存的狀態。
倒不是說想搞什麼修辭學,而是想從一個近似於“宏觀觀察者”的角度去驗證,地球最近幾十年的發展變化,究竟算不算是一種自然演變……
好吧,傻子都知道不是的。
可是在這種非自然曆史演變進程中,各方乾擾元素應該怎麼辨彆分類?各自作用的比例又如何?
在他目前所見的天淵帝國專業曆史文本中,又是否有能夠拿過來相印證的例子呢?
更具體些,羅南想知道,他的祖父、父親、母親,這些不知為何觸碰到了關鍵核心元素的研究員,以及他們的團隊,在並立的諸多乾擾元素中間,又是怎樣的地位判定。
如果未來有機會,用禮祭古字書寫曆史文本,他應該怎麼去描述,才好讓億萬星河、無數高等文明群體,有機會接觸理解這一方偏僻又渺小如微塵的角落裡,他私心想要記敘的一筆呢?
想著,羅南為之莞爾。
“你在想什麼?”歐陽辰詢問。
“啊,一點兒私事。”
羅南已經準備起身告辭了,今天因為去演播廳,碰到了不少計劃外事件,再加上羅曼努斯這一出,他也需要做些梳理,不要和後續的工作衝突。
歐陽辰卻叫住了他:“都到這來了,不去十三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