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燕京的盛世景象必然會青史留名,但至於發生在宮門口的小小插曲,顯然很快就會淹沒在百姓對於朝廷的自豪與驕傲中。
而葉青最終也不過是攜著拖雷跟葉無缺,以及察合台一起在見到宗室趙愷跟趙師淳後,便在盛大且隆重的儀式中,與鐘晴再次離開了皇宮,並沒有去參與那繁瑣冗長的儀式。
這種儀式對於葉青而言,早已經厭煩,即便是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夾道歡迎的儀式,往往打了勝仗回臨安,要麼是偷偷摸摸,要麼是平淡無奇,總之,在憤憤不平的鐘晴看來,葉青其實才是大宋朝唯一一個,有資格享受夾道歡迎隆重儀式的官員,至於其他人則是完全不夠格。
街道上的人潮已經漸漸散去,如今唯一熱鬨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宮,而老百姓想要一睹其中的風采,顯然是不可能,一邊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一邊與同伴討論著這一次蒙古使臣來燕京的目的,總之,今年的元日對於燕京城的百姓而言,是一個無比自豪與驕傲的元日。
商賈名流、世家豪門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今年元日的火爆熱鬨,加上商賈名流、世家豪門花費銀子與力氣,從中賺取的名與利,顯然要比他們的投入要多得多。
自然而然的,接下來的上元節,就不隻是讓百姓感到期待,那些商賈名流以及世家豪門,顯然也是卯足了勁,希望借著上元節能夠讓名與利再上一層樓。
與鐘晴一邊往馬車的方向走,一邊看著百姓散儘的街道上開始恢複正常,時不時能夠看到一些馬車載著重重的貨物,隨即敲開了一些高門大第的朱紅色大門,而後在管家的引領下,把馬車駛入後院去卸貨。
葉青一邊看著忙碌的那些人,一邊是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民間的煙火早已經成了氣候,而在元日之時,尤其是在這幾年的北地,煙火盛會要比當初在金國的治下燃放的多得多。
而今年元日的煙火,在元日那晚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是照亮了整個燕京城,使得燕京城亮如白晝,仿佛盛放在煙花綻放的火海中一般。
鐘晴奇怪的看著一步三回頭的葉青,好奇的問道怎麼了,葉青最開始也隻是搖搖頭,直到看見了還在幫自己看守著馬車的禁軍都頭以及那幾個禁軍後,葉青才覺得或許應該提醒下葉孤城,這幾日應該嚴加看管城內的煙火情況。
那儘職儘責看守馬車的禁軍都頭,以及他的幾個屬下,看到葉青攜著鐘晴靠近他們時,一個個臉上瞬間露出了敬畏與尊崇的神情,瞬間是各個抬頭挺胸,筆直的如同戰場上的一杆長槍一般,深怕自己在燕王麵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即便是他們剛剛已經好像有些得罪過燕王了。
“末將……。”禁軍都頭在葉青走近跟前後,急忙率先行禮道。
葉青不等他介紹自己,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身,而後又是扭頭看了看剛剛路過時,正在搬運貨物的那戶人家。
葉青向那禁軍都頭招了招手,待那禁軍都頭敬畏的走近葉青跟前,葉青這才轉身指了指不遠處已經搬運至尾聲的人家,道:“一會兒回去之後,見了葉孤城時告訴他,蒙古國使臣團今日到達燕京向朝廷俯首陳臣,雖然是值得慶賀的事情,但也彆忽略了燕京府的穩定。注意力彆都放在了皇宮內外,以及蒙古國使臣所居住的驛館內,其他地方也需要注意。對了,告訴他,在上元節前,這件事情可找剛剛從草原回來的燕京知府完顏從彝,但一定要讓他記住,這個時候,不管是皇宮還是燕京城的角角落落,都不能夠發生什麼意外。”
葉青說了一大通,而那禁軍都頭也是聽得目瞪口呆,待葉青回轉視線望向他時,那禁軍都頭則是急忙點頭回道:“燕王放心,末將護送燕王回府後,就立刻稟報葉統領。”
“護送我就不必了,免得到時候你們的葉統領又誤認為是我在濫用私權。”葉青溫和的笑著拒絕道,眼前的這個禁軍都頭,還真是一個頗為激靈的都頭,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能夠想到要率先護送自己。
不過葉青的拒絕,讓其也不敢多做堅持,畢竟,他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可不知道燕王的脾氣,自然也就不知道若是堅持的話,會不會惹惱了燕王。
當下便急忙點頭,告訴葉青自己這就立刻回宮,把燕王的話語原封不動、一字不差的稟告給葉孤城。
馮璋哥繼續駕車,葉青與鐘晴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從小巷駛向街道,而後朝著燕王府的方向駛去。
而此時的皇宮內,拖雷與察合台已經在經過宋廷的一番冗長且隆重的儀式後,終於是踏上了大宋朝的朝堂之上。
而朝廷禮部安排的冗長且隆重的儀式,非但沒有讓拖雷、察合台以及其他部族大汗覺得不耐煩,相反正是因為這些儀式,還讓他們感受到了宋廷對他們的重視,從而對於接下來的談判也好,還是聽命授封也罷,也都有了一個比較樂觀的心態。
左相樓鑰、以及還擔任著右相的韓彥嘉,與拖雷、察合台並肩而立,兩者的身份也讓拖雷跟察合台比較滿意,顯然,能夠與宋廷的兩位宰相並肩而立於最前麵,對於他們而言,其中的意義他們也是頗為受用,也足以看出朝廷對他們二人的重視態度,要大過身後的那些部族大汗。
而顯然今日也不過隻是一個歡迎與見麵而已,至於要談的以及拖雷、察合台等人蒙古部族關注的那些東西,顯然還需要“私下裡”商談,而後才是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的,在朝堂之上的賜封儀式。
初次見麵,無論是宋廷還是蒙古使臣團,顯然對於這一次的初次見麵都頗為滿意,接下來不管是在歡迎的宴席上,還是在前往驛館時,每個蒙古使臣團的大汗,對趙擴都表現的格外尊敬。
連帶著皇後韓瑛、皇太後李鳳娘也在心頭不得不感慨一番,這麼多年來,雖然她們在宮裡宮外受儘了尊崇,可總是覺得少了一些真正的威嚴。
而今日看著蒙古國的使臣、部族的大汗一個個畢恭畢敬的樣子,兩人好像也有些理解,葉青當年為何一直都執著於華夏民族大義的舉動。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裡,左相樓鑰、吏部以及禮部等朝廷官員可謂是格外的忙碌,一直都是沒日沒夜的奔走於皇宮與驛館兩地,就連皇宮禦書房的燈火,雖然不至於一夜不滅,但這幾日也都會熬到三更半夜的時候,趙擴才會回寢宮。
最為悠閒的,自然便是燕王葉青,這幾日還像從前一樣,一直遊逛於大街之上。
或者是因為蒙古國使臣進駐燕京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葉青那日的提醒的原因,明顯能夠感覺到,相比起元日來,燕京城的大街小巷多了不少禁軍,甚至還有破陣營的兵士也參與了進來。
尤其是一些從進城的馬車,也都會在城門口經過嚴格的盤查,而那些運送過來的煙火,則是成為了重要的盤查對象。
與謝道清人手一串糖葫蘆,從茶館出來後便一直漫步於大街上,雖然偶爾會引起巡視禁軍的注意,但大多數都是因為他們老少配的緣故。
一個身形偉岸、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一個不過二十出頭、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如此搭配不管走到哪裡,自然都是旁人注意的焦點。
依舊是陽光明媚、風和日麗,葉青與謝道清一路上說說笑笑,向著蒙古國使臣所在的驛館方向步行。
一隊相比剛才擦肩而過的禁軍人數要多了很多的禁軍駛過,隨即便在一聲呼喝聲中停了下來。
謝道清跟葉青站在街邊好奇望去,這才發現馬背上赫然是葉孤城,身著甲胄正翻身下馬,而後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其他禁軍短暫的停下後,便開始繼續前行,隻留下了二三十名禁軍站在了街道旁,等候著他們的葉統領。
葉孤城向著身邊的禁軍都頭招了招手,便與其一同向著葉青與謝道清走了過來。
因為蒙古國使臣團的關係,葉孤城自從拖雷等人來到燕京後,他這個禁軍統領便沒有再回過家,這幾日也一直都住在皇宮,守備著燕京城與皇宮的角角落落。
街上碰見了葉青與謝道清,葉孤城自然沒有無視而過的道理。
“爹……。”葉孤城走近葉青身邊喊道,隨即看了一眼謝道清,便稱呼道:“小姨娘。”
謝道清已然習慣了葉孤城對於她的稱呼,大大方方的對著葉孤城報以微笑以及點頭示意。
“這是從哪兒過來的?”葉青望了望街道上的行人,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而跟著葉孤城過來的,葉青依稀有些印象。
直到葉孤城向他解釋,身後的這個禁軍都頭,便是那日攔下他馬車的禁軍都頭時,葉青才恍然大悟,如此也就不奇怪,為何葉孤城會把這個禁軍都頭帶在身邊了。
“跟完顏從彝可見過麵了?”葉青再次發問道。
葉孤城點點頭,道:“通過氣了,城內的捕快都動起來了,隻要發現可疑的人和事,都可以就地盤問,而若是人手不夠的話,他也可以隨時請我們禁軍施以援手,還好,到現在為止,倒是還沒有發現什麼大的可疑事情。”
葉青淡淡的點著頭,眼中帶著欣慰看著葉孤城,緩緩道:“那就再辛苦幾日吧,後天就是上元節了,隻要平安過了上元節,那麼就可以輕鬆一段時日了。這幾日辛苦了。”
“孩兒不辛苦,無缺才是辛苦呢。“葉孤城被葉青稍稍誇讚,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至於葉無缺,葉青倒是清楚自回來後的一舉一動,除了當晚回到府裡後,被鐘葉纏著講故事,以及吃好吃的外,從第二下午開始,葉無缺就再次開始了他身為蒙古國使臣團與朝廷之間的橋梁差遣。
就像是其他宋廷官員一般,這幾日的葉無缺雖然並不會奔走於皇宮跟驛館之間,但卻是幾乎每天都會泡在驛館內,要麼是陪著拖雷與察合台,要麼便是帶著兩人前往燕京城的酒樓等地去遊玩散心。
看著自去年出了一趟遠門之後,回來便變得比以往要成熟穩重了很多的長子,葉青的心裡可謂是頗為欣慰。
不管是葉孤城還是葉無缺,身為葉青的長子與次子,在去年的一年中都是取得了極大的變化,而這種變化甚至是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從小便好動、喜歡舞刀弄槍的葉孤城,眼看著一天比一天要成熟穩重,而那個燕王府書呆子了好些年的葉無缺,也因為去年的一趟草原行,不單是徹底改變了府裡所有人對他的印象,同樣也是讓當今皇帝趙擴,對他是刮目相看,真可謂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
葉孤城要比葉無缺早一些被趙擴委以重任,而葉無缺在去年草原上展露出來的才華,同樣也是讓趙擴欣喜萬分。
朝堂政事雖然不能夠讓他完全倚重這兩個人,但又不得不說,看遍整個朝堂之上,能夠讓趙擴不去懷疑其忠心,或者是會夾有私心的,可能就隻有這兄弟二人了。
所以對於趙擴而言,雖然要孤坐在那張龍椅上成為一個孤家寡人獨享江山,但正是因為葉孤城跟葉無缺的存在,讓他有時候也會覺得,他這個有著孤家寡人代名詞的皇帝,其實並不孤獨,最起碼還有兩個人可以聽聽自己的牢騷跟抱怨,還不會讓天下人知曉自己的一些缺點。
葉青跟葉孤城、謝道清漫步於大街上,葉青向著蒙古國使臣所住的驛館方向行去,葉孤城則是說什麼也要陪同葉青一同前往。
即便是葉青拒絕,但葉孤城還是堅定要陪同,因為他很喜歡這種跟父親漫步在街道上的感覺,何況,他也知曉一些內情,那就是父親可能不日就要離開燕京前往遼陽府。
也正是因為葉孤城多少還是清楚一些,葉青為何要遠離燕京、前往遼陽府的原因,所以才使得他,如今更是珍惜能夠跟父親獨處的機會。
“父親真的要打算離開燕京嗎?”快要達到守衛森嚴的蒙古國驛館門前時,葉孤城還是忍不住的確認問道。
“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怎麼還問。”葉青笑著說道。
“其實父親不離開燕京也可以的,不是嗎?孩兒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人能把父親怎麼樣,何況聖上對您可謂是……。”葉孤城一時顯得有些詞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葉青跟趙擴之間如同父子一般的關係。
“不錯,很多事情的選擇,是在利弊之間權衡出來的,雖然我不離開燕京,也不代表就是弊大於利,但有一點兒可以肯定的是,我離開燕京,對於更多的人而言都是利大於弊,當然也包括我自己,不是嗎?”葉青停下腳步,笑看著微微皺眉頭的葉孤城,而後拍了拍快要跟他一般高的葉孤城的肩膀一下,微微歎口氣道:“你已經長大了,凡事應該從更高的角度來考慮才是,一個禁軍統領自然不能夠讓你止步,但以後的路,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還需要自己想清楚才是,有些事情,可不是我當父親的能幫你做主的。當然,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自己就能做主的,就像……對了,今日你母親去了吳王府替你提親去了,本來是打算辦的隆重一些,還要我一塊兒去,但因為蒙古國使臣來燕京的緣故,所以權衡一番後,還是覺得簡單一些好。”
聽到葉青提及自己的婚事,葉孤城那張跟葉青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才微微多了一絲窘狀,顯然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好在之前趙擴就曾經跟他提過賜婚一事兒,如今母親既然借著上元節快要來臨之際,向吳王府提親,也就說明他跟趙鈴兒的事情八九不離十了。
當然,他也很清楚,自小一塊長大的鈴兒對他的心思,就像是他對鈴兒的心思一樣。
隻不過如今不宜大操大辦,正是因為蒙古國使臣團來到燕京的緣故,使得趙擴這個時候,顯然也沒辦法從國事中分心來去主持葉孤城的婚事兒。
“我的事情不著急,就算是……就算是我跟鈴兒成婚,對了,那父親可以等我們成婚後再離開燕京嗎?”葉孤城抓住了機會,雙眼一亮問道。
“那是自然,蒙古國使臣團的事情了了,等你成婚了,我再離開。當然,遼陽距離燕京也不是很遠,就算是有什麼事情,為父也能在兩天內趕回來的,何況還有無缺也在燕京,你們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彼此,我也放心。”葉青再次拍了拍葉孤城的肩膀,便帶著謝道清往驛館內走去。
葉孤城看著葉青那高大偉岸的背影,不知為何,卻是覺得好像那偉岸高大的背影,不再像他小時候看到的那般無所不能,仿佛已經被一股蒼老的氣息侵襲,尤其是那一絲的英雄遲暮讓葉孤城感到一陣心酸。
相比較於葉孤城,不是很願意正視葉青開始漸漸上了年紀,以及即將要離開燕京的現實來,今日沒來由突然被召進宮裡的葉無缺,對於父親不久的將來要離開燕京一事兒,倒是要比他的各個葉孤城看的開。
皇宮內趙擴的禦書房,葉孤城來的次數很多,對周遭的環境也是頗為熟悉,而葉無缺則就顯得相對陌生了很多,跟隨在一名太監的身後,雖然談不上有多緊張,但卻是能夠感覺到葉無缺的興奮跟好奇來。
自葉孤城任禁軍統領後,葉無缺也曾跟隨著葉孤城來過皇宮,不過關於皇宮深處的皇家以及禦書房等地,對於葉無缺而言,還是頗為陌生的。
尤其是趙擴的禦書房,葉無缺用力想了很久,才認定自己以前確實沒有來過。
不像其他臣子單獨被趙擴在禦書房召見時那般忐忑跟緊張,葉無缺隻是很好奇跟興奮,這一幕讓刻意站在禦書房門口等他的趙擴,看的是頗為好笑。
本以為這家夥會緊張忐忑,想不到這個小書呆子竟然隻是好奇,於是在葉無缺走近後,趙擴便揮手讓太監自行離去,笑領著葉無缺讓禦書房走,便問道:“怎麼樣,朕這禦書房可還行?”
“挺好的,就是……就是小了點兒,比我父親的。”葉無缺實話實說道,依舊還在四處打量著整個禦書房,絲毫沒有身為一個人臣該有的謹小慎微的覺悟。
更是枉費了趙擴怕葉無缺會緊張跟不安,還特意找來了皇後韓瑛相陪的良苦用心。
一番簡單的行禮跟寒暄後,韓瑛則是代替著宮女的差遣,親自給葉無缺倒茶,而葉無缺顯然依舊還是沒有什麼人臣的覺悟,連起身都沒有起身,隻是坐在那裡向韓瑛道了聲謝。
趙擴看的是直搖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葉無缺是讀書讀傻了的小書呆子,還是說他真的不把自己當外人,把他這個禦書房當成了他們燕王府的書房了?
“先跟朕說說你去年在草原上的事情如何?”趙擴笑看著葉無缺問道。
葉無缺那雙明亮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草原上大半年的光景,從而沾染了些蒼茫與野性,還是說本就是如此,但總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確實要比以前有神了很多。
“也沒什麼值得說的,就是跟拖雷他們交朋友,跟他們灌輸我們大宋朝的好處,比如燕京城的繁華等等。當然,我也是真心喜歡跟拖雷做朋友的。”葉無缺歪著腦袋微微想了下說道。
說話還是表情跟當初還沒有前往草原時並無兩樣,還是很容易會讓人想起當初那個一直都喜歡窩在府裡的小書呆子。
韓瑛在一旁抿嘴輕笑,趙擴則是繼續搖頭苦笑,不管是他還是韓瑛,其實前往燕王府的次數多了,對於葉無缺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對於此時葉無缺的表現,倒是不覺得有多吃驚,甚至還有些喜歡葉無缺這種比較隨意的態度。
“那我們說正事如何?”趙擴跟韓瑛,繼續主動詢問了一些關於葉無缺在草原上,比較讓他們二人好奇的事情後,趙擴便開始正色對葉無缺說道。
葉無缺點了點頭,在韓瑛沒有注意到趙擴跟他兩個人的茶杯都空了時,便很從容的起身主動為他跟趙擴斟茶,這一幕讓趙擴微微感到有些驚訝,而一旁的韓瑛則是急忙向看向他的趙擴做了個隱蔽的鬼臉,權當是道歉。
而葉無缺也沒有去在意趙擴跟韓瑛之間的隱蔽表情,放下茶壺坐下後,便說道:“聖上是覺得拖雷跟察合台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吧?”
趙擴微微一愣,他還沒有說具體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就猜到了。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趙擴便盯著葉無缺,道:“彆告訴我他們的要求是你幫他們謀劃的。”
接下來想不到的是,葉無缺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還真是我幫他們兩人謀劃的,而且從草原上開始啟程後,我就已經開始幫他們謀劃了。”
趙擴聽到如此的回答,不自覺的嘴角抽抽了下,帶著一絲警告意味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意味著什麼?”
不等葉無缺說話,趙擴便接著說道:“說輕點兒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說重點的話,你這就是通敵賣國,你知道嚴重性嗎?一旦被其他朝臣知曉了,彆說是燕王,就是我都沒辦法保你。”
“那是他們鼠目寸光、看不長遠,我才不信你跟我父王會像他們一樣呢。”葉無缺依舊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而且還不著痕跡的給趙擴戴了一頂高帽子,把他放到了跟葉青一般的高度上,這讓趙擴一時都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看趙擴麵對葉無缺又是無奈搖頭,韓瑛即刻抓住機會,替趙擴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那你倒是說說,你之所以如此替他們謀劃,未來的長遠利益又是什麼?”
“很簡單,隻是廣袤的疆域的話,那麼朝廷可以隻給於他們眼前的利益,甚至是不需要恩威並施,隻靠我大宋朝強大的軍隊,就能夠讓如今的草原臣服,但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因為草原上的遊牧族,早晚有一天還會崛起的,還會成為我大宋朝的心腹大患。所以隻看眼前,恩威並施其實對我們的利益並不大,不過是短暫的解決了邊疆隱患而已。”葉無缺喝了一口茶水,隨即便繼續說道:“長遠的利益,自然是要用我們的文化來融合、同化他們,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主動來跟我們融合,最終達到華夏民族血溶於水的境地,而若是想要做到這樣,自然便不能限製他們與我們之間的交流。大宋朝現在兵強馬壯、百姓安居樂業,難道還怕他們不成?所以隻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繁華,看到我們是如何做到這一切,以及我們願意幫他們做到這一切,就足以給他們一個主動向我們融合的機會。而如此一來,隻要過個二三十年,就像從現在起出生的嬰兒在長大的過程中,把我們的華夏文化當成是他們的文化一樣,才是符合我們最大利益的。如此一來,那險要的燕雲十六州的關隘,以及一直延續到西平府的長城,就將成為我們的第二道邊疆防線,而第一道用來拒敵的防線,就可以變成茫茫草原的最遠端,讓草原民族幫我們來駐守。所以,不管怎麼看,長遠的利益都要遠遠大於眼前的利益,但如今的退步與恩施,也將會在將來得到厚報。”
趙擴跟韓瑛聽得有些犯迷糊,雖然有些地方經不起推敲,而且還有很多地方的細節需要完善,甚至可以說……葉無缺剛剛所說的隻不過是一個大的理想框架,而想要做到他說的這些,要付出的努力跟辛苦,恐怕也是超乎想象的。
“你……你覺得這可能嗎?還有,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趙擴沉默片刻,有些結巴的問道。
葉無缺則是無比認真的點頭道:“我知道,這個可能看起來有些過於理想了,但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我們能夠做到這一壯舉的話,對於整個中原也好,還是對於朝廷而言,都乃是真正的百年大計。我覺得就算是無法準確把握想要的結果,但為了那個結果的過程卻也是值得一試的。”
韓瑛看著兩眼像是放光的葉無缺,腦海裡瞬間冒出了兩個字:“瘋子!”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竟然能想出如此近乎瘋狂的想法來,而且看那躍躍欲試的樣子,讓韓瑛一下子有些搞不明白,相比起葉無缺的瘋狂來,那麼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書呆子呢?
“這件事情……你可曾跟燕王溝通過?”趙擴微微皺眉問道。
“父王不是打算不問朝堂政事了嗎?”一雙眼睛顯得很無辜,甚至是有些茫然的掃過錯愕的趙擴跟韓瑛。
趙擴再次無語的歎口氣,隨即耐心解釋道:“那你可知道,在蒙古國使臣團來燕京前,我們敲定的既定策略恩威並施,並沒有像你所想的這麼大膽?”
“這我知道,但……但我不認為我父王說的都是對的。不錯,他對於草原的一切都很清楚跟了解,可……在我看來,我的謀劃要比他的雖然困難,但回報也要比他的謀劃要大、要多,而且雙管齊下的話,其結果也會更為喜人跟振奮人心。總之,我覺得父王的謀劃有些過於拘謹了。最起碼在我看來,他就沒有我了解拖雷,他根本不知道,拖雷對於草原的情感以及對於燕京繁華的震撼,包括他想要一個什麼樣的草原,但這些我都很清楚。”葉無缺理直氣壯的否決燕王之前的一切謀劃,尤其是那燕京書院何崇給的諫言書。
這一番話讓趙擴更是久久不能消化,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誰的好誰的不好,也不知是葉無缺年少氣盛,還是說燕王他真的……英雄遲暮了。
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趙擴,不自覺的轉頭看向同樣有些目瞪口呆的韓瑛,而韓瑛此刻,顯然也是被葉無缺的一番話給震懾住了,到現在還在咀嚼著葉無缺剛剛的一番話。
而就在趙擴要開口說話時,門口的宮女小步進來通秉,皇太後派了宮女過來,邀請葉無缺一會兒往皇太後那邊去一趟,說是好久沒見葉無缺了,那天在朝堂上也是匆匆看了幾眼,加上人又多,都來不及跟葉無缺說上幾句話,今日既然進宮了,那就正好,午膳就在皇太後那邊用了,已經都在準備了。
不等趙擴替葉無缺答應,葉無缺就自作主張的在椅子上扭頭,對著那宮女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皇太後,一會兒我就過去看她去,正好我帶來了一些草原上難得的好東西,她一定會喜歡的。”
聽葉無缺如此輕鬆、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跟宮女說話,趙擴開始黑著一張臉,在葉無缺轉頭看向他時竟是被嚇了一跳。
隻見趙擴坐在書桌後麵擺動著視線,在葉無缺的左右兩側搜尋著,嘴裡喃喃說道:“你還給皇太後帶了禮物?但我看你兩手空空,你的禮物在哪兒呢?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會記得給皇太後帶禮物,難道朕……就不值得你帶些禮物來看朕嗎?”
說道最後,趙擴的語氣已經由疑問變成了質問,一旁的韓瑛此時也是一副同仇敵愾,勢要討伐葉無缺的表情。
“就是,分明不重視聖上跟本宮這個皇後,本宮哪次去你燕王府是空手去的?而你這個臣子……哼,竟然是空手來見聖上跟本宮,說,身為人臣對聖上跟皇後如此不敬,該當何罪?”韓瑛板著臉討伐道。
葉無缺瞬間瞪圓了眼睛,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口子,而後又指了指自己,眼睛骨碌碌亂轉,而後緩緩道:“我什麼時候是大宋朝的臣子了?我可還沒有參加科舉呢?連個進士都不是呢好吧……。”
“就算你不是我大宋朝的官員,但你身為燕王之子,將來是要繼承燕王爵位……。”趙擴嘴角帶著冷笑,顯然是不想讓葉無缺就這麼輕易給自己開脫。
“聖上,我隻是燕王的次子,就算是繼承父王的爵位,也是我大哥葉孤城繼承,跟我沒有關係的好吧?”葉無缺此時哪裡有半點書呆子的樣子,精明的讓人會以為是少年版的燕王。
“我……。”趙擴麵對葉無缺的理直氣壯再次語塞,於是乾脆揮手讓葉無缺趕緊去看皇太後李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