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葉青麾下的實力,不管是對上金人還是蒙人或者是夏人,都有一戰之力,但並沒有絕對的優勢。
但在軍情一事兒上,葉青卻是有著其他人無可比擬的優勢,自擔任皇城司統領到如今的這麼多年來,以皇城司為架構而發展的情報機構,已然是覆蓋了華夏的所有疆域。
而這也是為何葉青即便是在準備不是那麼充裕的情況下,敢於對夏采取主動征戰的原因。
同樣,麵對金人,葉青在於軍情消息這一方麵更是占據了絕大的優勢,完全不是金人能夠比擬的,所以金人燕京的一舉一動,不能夠說遠在京兆府的葉青都了如指掌,但在軍情一事兒上,微小的風吹草動也都絕不會逃過葉青的眼睛。
自然而然,不論是乞石烈諸神奴所率大軍的行軍速度,還是另外一路南下攻濟南的李鐵哥、李喜兒所率的大軍,都在葉青的掌握之中。
但即便是這樣,葉青如今依然無法斷定,與金境河東北路、河東南路緊鄰的鄜延路中的四個大州內,如今還有多少官員傾向於金人。
河套三路在被收複後的第一時間,在整治當初遺留的官吏之時,對於那些行跡可疑、拿捏不準的官吏,俱是采取了調離鄜延路,差遣至京兆府路,抑或是其他路的辦法,總之,如此做的目的,便是儘量隔離那些遺留的官吏與金人之間的接觸,從而使得一旦雙方之間發生戰事,能夠把這種裡應外合的危險降低到最低。
所以如今在與金即將交戰的敏感時刻,葉青若是想要殺雞儆猴,或者是清除異己,顯然都不太可能動的範圍太大,如同慶王趙愷所言,留下的那些還依然被差遣的遺留官吏,在當地百姓心中都享有一定的名望,若是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的前提下,就大肆羅織罪名清除異己,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有可能因此,把還未完全穩固的民心,推向了金人的那一邊。
此舉並非是葉青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因為這種現象,在華夏民族的曆史當中,一直如同傳統美德一般被保留、傳承了下來。
幾十年的異族侵占,足以讓百姓不分是非的“認賊作父”,這在華夏民族的曆史上並不新鮮,即便是在後世,孤懸在外的那個島嶼,也因為倭國五十年之久的占據,到了如今依然是喜歡認賊作父,反而是對他的親生父母一直以來惡言相向,就連已經回到華夏二十年之久的那顆東方明珠,到如今依然對侵略者的“恩情”念念不忘,寧願做狗也不願意為人。
從中也可以看出,華夏民族在幾千年的傳承中,一些劣根性自始自終也都一直被傳承了下來。
所以如今的葉青,完全不會相信,北地共計八路的百姓,如今已經是徹底歸順於宋廷。
他相信,一旦宋軍在河套三路跟金人的交戰中稍微落於劣勢,哪怕是在整個戰事中小敗一次,都必然會引起民間百姓的揭竿而起,而到了那時候,整個宋軍包括他葉青在內,在正統性上,可就於情於理都無法站得住腳了。
這些自然不是葉青的憑空想象,畢竟,幾千年來,這種事情在華夏民族的曆史上屢見不鮮,從而也使得葉青,在即將到來的跟金人一戰上,不得不才采取殺雞儆猴的措施,來鎮壓一波有著蠢蠢欲動之心的百姓與官吏。
白純替葉青揉著太陽穴,書房的桌麵上,如今已經放上了三個人的名字,在京兆府的近兩年時間裡,不管是白純還是劉蘭兒,始終都不曾閒下來過。
但若想要做到每個遺留官吏都能夠被監視,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到如今,特彆是在與金接壤的鄜延路上,白純也不過才找到了三個,還是極為牽強的跟金人能夠扯上關係的遺留官吏。
“龐川、韓富、範文溫三人,其中名聲最大的便是那範文溫,據說是當年楚國公範仲淹的後人。”白純看著桌麵上的三個名字,向雙鬢斑白的讓她心如針紮的葉青解釋道。
“範仲淹的後人?”葉青嚇了一跳,急忙坐直了身體,拿起關於範文溫的文書仔細看了起來。
白純看著被嚇了一跳的葉青,便在旁邊坐下,繼續說道:“當年延州同樣是軍事要地,宋夏在此沒少打仗,範仲淹等人都曾經在此禦敵抗夏,直到後來被金人占據,這一帶才算是平靜了下來。所以若真是楚國公範仲淹的後人,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即便不是,但必然是跟楚國公一脈有著頗深的淵源。”
“其他兩人呢?”葉青手中繼續翻閱著文書,頭也不抬的問道。
“龐川、韓富二人都乃是金廷科舉出身,特彆是那韓富,原本叫做韓複,但在參加科舉時,不知為何,卻是把名字改成了韓富。妾身猜想,他之所以如此做,完全是為了能夠中舉,所以才會改複為富。”白純柔情似水,明亮的眸子裡充滿了溫柔與心疼的說道。
“為了科舉改名自然是理所當然,畢竟,科舉可算得上是文人們的唯一出路了,若是因為名字而丟了前途,那麼就是太過於愚蠢了。”葉青翻閱完範文溫的文書,便翻閱起了韓富跟龐川的文書。
當年鐵木真送給葉青的海東青,如今依然是潔白如雪,龐大到讓人心驚的身體,加上那靈活又有些可愛的頭顱,此刻在葉青跟白純說話之時,一直在好奇的張望著。
“三人都在鄜延路任差遣,但……。”白純隨手撫摸了下小白純乖順的頭顱,而後才接著道:“鄜延路除了延州外,便屬保安、坊州、富州為最,加上這四州都據金人不遠,最遠距離黃河也不過百十裡地,雖然羅織罪名相對容易一些,但風險也很高,特彆是在這個微妙時刻,整個鄜延路可謂都是前線了。”
葉青讚同的點點頭,目光從桌麵的文書上轉移到海東青身上,而後想了下後還是問道:“耶律月那邊最近可有消息?”
“遼人一敗再敗,蒙古人勢如破竹,遼軍根本無法阻擋他們的鐵騎,唯有幾個稍微有城池規模的重鎮,雖然能夠稍微抵擋一陣,但終究是杯水車薪,根本不是蒙古人的對手。至於遼王城……因為夏國的戰事,加上蒙、遼之間的戰事,如今想要獲取消息已經是極為艱難。”白純原本溫柔如水的眸子,此時變得暗淡了很多。
如今不止是她,就是連葉青,都已經好久沒有耶律月的消息,即便是白純派出去的最為精銳的探子,但在這個四處都是戰火的動亂之期,一樣也很難得到關於遼王城的消息。
而至於耶律月的消息,更是無從說起,隻是隱約知道,在鐵木真對遼第一戰開始不久後,北府跟南院之間原本就極為緊張的關係,也變得越發緊張了起來,大小衝突已經發生過數起。
“當初屈出律的事情可有告訴過她?”葉青咬著嘴唇良久,才緩緩出口問道。
“屈出律死了,是耶律月親手所殺,因為這件事兒,也使得她跟遼太子耶律直魯古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了起來,從而使得南院大王簫斡裡刺才得以壓製北府。但自從這件事後,耶律月便主動斷絕了跟妾身之間的聯係,每一封信都是如同石沉大海。”白純蹙眉,潔白如玉的額頭依舊是如從前那般好看、漂亮。
“她若是真的因為屈出律一事兒而跟耶律直魯古交惡,那麼她如今在遼國的處境可就真是太危險了。”葉青有些沉重的說道,而後微微的長歎一口氣。
屈出律一直受耶律直魯古器重,以至於到最後被屈出律斬殺於狩獵之時,從而不費吹灰之力的奪取了遼國的皇位。
這件事情葉青雖然沒有辦法告訴耶律月,但也卻是一直提醒著耶律月要小心提防屈出律,如今耶律月在鐵木真攻遼之時,突然就親手殺了屈出律,看來很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從而才使得耶律月不得不如此做吧。
但如此一來,在內憂外患之下,耶律月的處境自然是變得越發的危險了起來,一旦耶律直魯古不再在意她這個姐姐,一旦簫斡裡刺從中作梗,再加上鐵木真已經開始征遼,如今想要救耶律月,也變得越發困難重重。
“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白純有些不滿的看著在她跟前發呆的葉青,掐了下葉青的胳膊問道。
“不知道,即便是有,但也不再是我們說了算了。”葉青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鐵木真的身影,他不敢肯定,鐵木真會不會看在跟他往日的交情上,從而網開一麵,放過耶律月。
而且,即便是鐵木真放過耶律月,但以那丫頭的性子,她會棄遼投奔自己嗎?更為重要的是,自己跟她的中間,如今還隔著一個,恨不得把自己碎屍萬段的夏國。
所以如今的葉青,即便是想要幫助耶律月,也已經是愛莫能助,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者是祈禱著老天憐憫,能夠給予耶律月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但不管如何,葉青在白純的監視下,依然還是不得不做著儘人事聽天命的無用功,不光是給虞允文去信,同樣,在這個跟夏正在交戰的時候,也給已經快要奪取夏國皇位的李安全去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