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十六年的十一月你離開臨安,如今已經是紹熙二年的九月,一走就是兩年。葉大人,大宋朝廷不欠你什麼吧?”昏黃的燈光下,李鳳娘的目光雖然被葉青雙鬢的白發刺痛了內心深處,但嘴上依然是很強硬。
幾乎是近兩年的時間,雖然不至於是物是人非,但如今也不得不承認,當兩人再次行走在一起時,當初的那種默契與心有靈犀,在此時此刻卻是顯得有些遙遠。
葉青兩年的時間在南征北戰,身上自然而然的多了一絲滄桑跟深沉。
李鳳娘這兩年的時間,使自己如今隱隱成為了能夠跟,大名鼎鼎的呂雉、武則天相媲美的女人,此時的舉手投足之間,風情之媚儼然已被威嚴與不可侵犯的高貴所代替。
站在一起的兩人,明顯能夠感受到,一彆兩年後的再見,使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即便是如今葉青站在她跟前,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伸手就能觸摸到了。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葉青停下腳步,看著越發顯高貴威嚴的李鳳娘,緩緩道:“臣是大宋之臣,不曾有半點兒不臣之心,皇後當年當成笑話聽,但臣心裡卻是很清楚,臣從來沒有想過要謀反、要自立。”
李鳳娘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照葉大人的意思,整個北地疆域如今朝廷水潑不進、針插不入,還是朝廷的錯了?”
“自杞、羅甸朝廷插的了手嗎?受降書早已經放進了朝廷的手裡,可朝廷有任免任何一個官員嗎?到底是誰在自杞、羅甸、京西南路、利州路、夔州路、成都府路說了算?是當朝左相,是左相之子韓侂胄說了算,是一個如今為了兩浙路合二為一,想要成為兩浙路安撫使,想要成為第一權臣的韓家說了算。而北地呢?是朝廷不願意要,當初收複的北地四路,朝廷唯恐燙手惹來災禍,深怕若是接手後招來金人的報複,如今這件事兒又怪罪到臣的頭上。皇後,不能兩頭都是朝廷的理,臣就兩頭都不對。”葉青的眼睛格外的深邃,緊皺著的眉頭心事重重,像是藏著無數的心事兒。
“如今朝廷想要接手,但你葉青連一個淮南東路都不願意……。”
“非是臣不願意,而是這是他們在逼臣去死!我如何能夠願意!”葉青瞬間語氣變得急促又淩厲,甚至是帶著一股梟雄之勢,看著李鳳娘冷聲質問道:“如今臣倒是想問一句,是皇後想讓臣死,還是其他人想要臣的性命!趙汝愚是獨自一人勾結金人、夏人圍剿我葉青,還是說受了朝廷的指使?抑或是……受了你李鳳娘的指使!”
看著憤怒如同一頭雄獅在低吼般的葉青,李鳳娘不自覺的微微後退了一步,轉而則是臉上露出了一絲淺笑:“原來你葉青也怕死!”
“想要在朝堂立威,想要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想要處置趙汝愚,本宮可以隨你處置!但!你葉青必須答應本宮幾個條件!”李鳳娘有些不敢去對視葉青那憤怒的雙眸,同樣,也不願意去看那斑白的兩鬢,扭頭繼續向前邁步道。
“慶王、崇國公之事免談。”葉青轉身,看著獨自向前的李鳳娘說道。
“那你今夜就休想從沂國公府帶走趙汝愚!你人如今已經回來了,城外不過三千人,韓誠手裡有八千人,加上城內的禁軍、殿前司、侍衛司的人,你葉青以為你有贏的把握嗎?”李鳳娘停步轉頭,不屑而又高傲的問道。
“皇後不妨試試就知道了!魚死網破於我根本沒用,關山一戰我葉青能逃出來,而且還敢回臨安,便是有足夠的把握從臨安全身而退。至於後果,皇後能不能夠承擔的起,怕是就不一定了!”葉青毫不相讓的迎道。
“你敢!”李鳳娘從牙縫裡狠狠的擠出兩個字。
“李鳳娘,要麼讓我帶走趙汝愚,你我相安無事。要麼……好,趙汝愚留下,我葉青立刻回京兆府路,擁立慶王!敢不敢不是嘴上說,而是我葉青就敢如此做……!”
“啪!”的一聲,快步衝到葉青跟前的李鳳娘,一巴掌打在了葉青的臉上,麵對葉青瞬間舉起來要還擊的手掌,李鳳娘卻是毫不示弱,甚至是把自己的一邊臉龐,向葉青遞了過來:“你打啊,我看看你葉青到底敢不敢打女人!”
“李鳳娘,你彆欺人太甚!”葉青深深的吸一口氣,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痛,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就欺負你葉青了,怎麼著?你打我啊!”李鳳娘一張風情的臉頰此刻同樣是布滿了寒霜。
於是葉青忍無可忍,於是遠處的竹葉兒以及左腳,便隱隱約約看到,皇後的身影跟葉青糾纏在了一起,而後像是皇後終於被葉青按倒在了蹲下的大腿上,隻見葉青的一隻手臂不斷的起落,啪啪啪的聲音,在寧靜的夜幕下,顯得格外的刺耳,甚至還能夠聽到皇後一開始的喊痛聲,在最後變得卻是有些讓竹葉兒臉紅耳熱。
直到葉青都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這才放開被他按在大腿上那撅著翹臀的皇後李鳳娘:“敢打老子臉,老子就敢打你屁股!”
李鳳娘不得不借助著葉青才能堪堪站起來,臀部火辣辣的痛感,在最後又帶著一絲異樣的快感,給她一種皮開肉綻的疼痛感覺時,又讓她這兩年那高貴不可侵犯的皇後麵容下,那小女人的一麵漸漸展露了出來。
原本臉上銀牙緊咬的憤怒,還沒有來的及對著葉青發泄,便被葉青的那句話給氣的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好在反應及時,立刻忍住了那笑聲。
一時之間李鳳娘忘記了追究葉青的大不敬,而葉青也自知自己下手有點兒重,看著那通紅、眼中還含著水霧,又倔強、高傲的雙眸,默默攙扶著李鳳娘的手臂,緩緩背靠著朱紅色的宮牆站定。
一陣的沉默,讓兩人之間的氣氛稍微顯得柔和了一些,不像一開始重逢的那一刻,感覺彼此距離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陌生。
“知道你這兩年不容易……。”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而且還竟然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聖上龍體欠安,太上皇又在孤山不問世事,看意思就像是等著最後再出來收拾殘局,你一個女人,能夠在爾虞我詐的朝堂之上,在官員的心中擁有如此威望,也是辛苦了。”葉青看著無儘的夜空感歎道。
“慶王、崇國公是你保護自己不被朝廷拋棄的籌碼,淮南東路是我無心之失,差些被韓誠算計。”李鳳娘一把拽過葉青的胳膊,緊緊的摟在懷裡,纖細的手指用力在葉青的胳膊上擰來擰去,以此來回報翹臀被打了那麼多下的憤怒。
葉青也不吭聲,也不喊痛,更不躲避,就像是被李鳳娘摟在懷裡使勁掐的不是他的胳膊,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道:“隻要你不負我,我絕不會擁立慶王……。”
“是我李鳳娘不負你,還是朝廷不負你?”李鳳娘終於緩緩鬆手,而後不由自主的開始直視那斑白的鬢角。
“你現在跟朝廷分得開嗎?”葉青歎息一聲反問道。
“那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李鳳娘緩緩把自己的麵頰貼在葉青的肩膀上,喃喃說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的,絕不會牽連你的皇太後之夢。”葉青扯了扯嘴角,而後向何寧處招了招手。
竹葉兒跟左腳愣了愣,而後便飛快的跑了過來,如今這條宮牆外的道路,前前後後都被侍衛司的人封鎖的嚴嚴實實,所以葉青跟李鳳娘相互依靠的情形,也不怕被彆人看見。
“讓左雨從沂國公府撤下來吧,至於沂國公,交由皇城司查辦。”李鳳娘淡淡的說道。
看著左腳應聲行禮離開後,竹葉兒也很乖巧的默默站在了遠處,依然把有限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左腳改名了,如今叫左蛟,蛟龍的蛟。”李鳳娘輕聲說道,而後看著葉青的鬢角,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像是怕弄疼了葉青似的,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白的?”
“大概是從進入關山後吧。”葉青回答道。
“把家裡的幾位心疼壞了吧?”李鳳娘依舊輕輕的撫摸著,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身體那般溫柔。
“已經好很多了。”葉青任由李鳳娘繼續撫摸、審視著那斑白的鬢角。
“有時候真想有個男人的肩膀讓我依靠,兩年了,本以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很好做,但誰能夠知道,外人看起來雍容華貴的皇後背後,同樣是有著諸多的心酸……如果……我是如果,讓你留在臨安,你願意嗎?”李鳳娘問道。
“大宋朝的江山不管了?”葉青扭頭笑問道。
“現在不是就很好嗎?你收複了那麼多的失地,如今已經是如同一個藩王。雖然還有一部分的失地沒有收複,但……但即便是沒有收複那些,也已經讓你足夠在朝堂之上頂天立地了不是?”李鳳娘有些不解的說道。
“如果有一天,比金人還殘暴的韃靼人大舉南下,不單是會搶占那些剛剛被我收複的失地,而且還會勢如破竹的渡過長江,兵臨鎮江、建康、臨安等這些繁華要城,而後一個個美麗多姿的城池被鐵蹄踐踏、摧毀,百姓們民不聊生時,該怎麼辦?”
葉青看了一眼不說話,隻是依偎著他的肩膀,偶爾會嘴角因為翹臀的痛感抽一絲涼氣,微笑著繼續說道:“一個先進的文明,若是被一個落後的文明破壞了社會結構,你能想象的出來那樣的畫麵嗎?比當年的靖康恥還要殘酷……。”
“你這些年……真的不是為了自己?”李鳳娘離開葉青的肩膀,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著眼前這個,雙鬢斑白的讓人心痛的男人。
“最初是,而後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今日這般地步。”葉青仰頭望天,長歎一口氣:“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隻做一個禁軍都頭,或者就是一個普通百姓。”
“為什麼?”李鳳娘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看到了什麼?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為何就一定認為,韃靼人將來必然是我大宋的心頭大患?”
“因為……因為這個時代是馬背民族的黃金時代。”葉青低頭,不知道該如何跟李鳳娘解釋,未來的韃靼人,會成為亡宋的元凶。
(ps:這章不好寫,兩個人的情緒不好把握,寫的著急了一些,大家湊合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