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順利入城,即便是不用向旁人打聽,看著腳下那亂七八糟的腳印,葉青跟木華黎都很清楚,太陽神法爾斯前往了哪一個方向。
何況他們兩人到現在,也不會跟花剌子模人溝通,如同兩個啞巴一樣,即便是吃飯等等,都是連說帶比劃,如同兩個沿路乞討的叫花子一般。
駱駝轉手就被兩人賣了錢吃飯,雖然他們也知道自己被人在價格上坑了,但好在駱駝是搶的,所以賣多賣少他們倒是不太在乎。
夜幕之下兩人酒足飯飽後,如同兩個遊人一般,雖然時不時會招來旁人異樣打量的目光,但好在這裡已經是屬於邊城,遼、夏商人偶爾也能夠看到,所以倒是沒有引起其他有心人的注意。
城池的中央地帶,依舊是一個規模頗大的石頭建築群,上方那拜火教的旗幟與標誌顯得極為明顯,不過四周的守衛,顯然是經過依法城的事情後,此刻看起來則是增加了不少,虔誠的信徒則是少了很多,而且也不再讓克曼城的信徒在晚上進入。
繞著太陽神法爾斯所入住的建築群轉悠了一圈,兩人頗為幸運的在旁邊的客棧訂到了一間房,倒是不用像依法城那般,還需要如同無頭蒼蠅似的找來找去。
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這裡的百姓對待他們這種黃皮膚黑眼睛的異國人,比起依法城也是友善了很多。
“除了那太陽神法爾斯所在的地方外,看不出來其他地方有衙署的樣子啊,還是我們就守在城門口好一些?”木華黎打量了一圈客房後,看著從窗前望向外麵拜火教旗幟的方向問道。
“從花剌子模人與遼人對峙的大營到克曼,最快也要近四個時辰。也就是說,如果鐵木真按照我們預想的,在今日日落之前對花剌子模人發動進攻,那麼克曼城想要得到消息,最少也得在四個時辰後了,而那個時候也就天亮了。”葉青轉身說道。
從他與木華黎開始從克古城出發到現在,馬不停蹄、不眠不休,而且最初還是每相隔兩個時辰,就會派一隊斥候回去給鐵木真報信,但即便是如此,也不過是給鐵木真爭取到了不過半天的時間。
可以想一下,若是葉青他們是在完全打探清楚三城一營的事情,而後再統一彙總稟報鐵木真的話,那麼那時候的太陽神,必然是已經出現在了花剌子模人的大營內,甚至已經開始動員那五六萬人向他們發起進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了。
木華黎搖頭苦笑一聲:“我們不眠不休的忙活了好幾天的時間,到頭來隻比敵人搶先半天的時間……幸好也算是足夠了,要不然的話,就是我們被動了。末將佩服……所以末將一直都認為,大人您要是跟大汗聯手……。”
“打住。”葉青笑了下後擺手製止木華黎對他的策反,轉而繼續望著窗外道:“眼下我們需要想想,如何能夠在克曼城接到被攻消息的時候,讓他們的內部亂起來才行,如此一來,鐵木真他們才有可能率軍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橫掃阿姆河以東的這片疆域。”
“晚上我們再出去探探?看看有沒有機會再次接近那個太陽神,如何?”木華黎想了下後又道:“但……我們怎麼能夠知道,大汗必然會在今日日頭落山後,會對花剌子模人發動進攻呢,一旦要是大汗那邊晚了,大人您跟末將可就危險了,花剌子模人也絕不會像在伊法城那般好對付了,他們必然是會封鎖城門,挖地三尺也要把咱們刨出來的。”
“你說的不錯啊,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今日日落前,鐵木真會向他們發起進攻才行,要不然的話,你我的小命兒就真的堪憂了。”葉青繼續望著窗外說道。
他當然想過用自己的步槍,在明日一早太陽神出現後,一槍解決掉那法爾斯。
可如今步槍也根本不在自己這裡,而是在墨小寶的手裡,何況他也不想當著鐵木真的麵,再次使用那步槍,從而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初在草原上跟鐵木真救援桑昆時用過一次,但鐵木真也是隻聞其聲、不見其物,所以想必到如今,在鐵木真的心裡,當初那一聲聲的巨響,應該隻是唯有宋廷擁有的突火槍吧。
而這突火槍,他還是從軍器少監陸遊的嘴裡知曉的,在這之前,不論是宋人還是金人所用的火器一類的兵器,其作用基本上都是以縱火焚燒為殺傷手段的兵器,而且不管是哪一樣,都離不開弓、弩等冷兵器的輔助,都是借助著這些來操控著遠距離縱火。
直到葉青在陸遊府前大罵陸遊離去後,才隱隱得知,軍器監實則已經研製出了突火槍,也就是有了彈丸、槍筒這樣概念的真正的熱兵器。
隻不過還是以竹子為筒,以及一些以銅所鑄的槍筒,但這些雖有殺傷力,可在葉青眼裡,處於起步階段的這些東西,在戰場上貽誤戰機的可能性更大,遠遠不及守城時,能夠有多餘的時間來發揮其威力效果明顯。
所以即便是後來葉青被升遷為樞密使後,葉青也沒有打那突火槍的主意,畢竟,馬戰時,弓弩的便捷還不是突火槍能夠比擬的。
所以就連墨小寶興奮的暗示過好幾次後,葉青這一次西征,最終還是放棄了那突火槍,除了不太相信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隱隱覺得,自己早晚會跟鐵木真有一戰,或許到了那時候再拿出來,更能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墨小寶率領著沒有了統帥,隻有他這個副帥的五千人,按照鐵木真之前給他指定的作戰計劃,在茫茫的草原上響起嗚咽悠長的號角聲後,如同洪水決堤了一般向著黑夜中,那亮著燈火的花剌子模人的大營衝了過去。
太陽落山前,不管是他墨小寶的部隊,還是鐵木真,以及還是後來趕上來的野利戰、乞石烈諸神奴的部隊,都各自派出斥候,查探了自己部隊將要在太陽落山之後進攻的地形路線。
所以此時四支部隊同時從蒼茫夜色籠罩的草原上,無聲無息的潛伏到了足以對花剌子模人發起衝擊的距離後,火把瞬間聲勢浩大的一同點亮,兩萬五千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向著花剌子模人的大營發起攻擊,就如同是狂風驟雨一般,挾裹著淩厲的殺氣與劃破夜空的廝殺聲,從四個地方向大營發起了進攻。
用弓弩來縱火已經成了騎兵夜襲兵營的常規手段,所以馬背上的弓箭手,此刻一個個手裡的箭矢都是燃燒著拳頭般大小的火苗,隨著墨小寶等人的一聲號令。
而後夜色下的草原上,弓箭手裡帶著拳頭大小火苗的箭矢,便如同是一場流星雨一般,在夜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而後掉落到了花剌子模人的大營營帳上、糧草上。
特彆是那馬廄處,本就是墨小寶這一次主攻的方向,所以當帶著拳頭大小火苗的第二波箭矢落下時,整個諾大的馬廄處,便瞬間是戰馬的嘶鳴聲響徹夜空,其中自然是夾雜著花剌子模人的兵士驚慌失措的呼救聲。
墨小寶早就已經把手裡的部隊分成了兩撥,一撥宋人負責摧毀花剌子模人的馬廄,而其餘的韃靼人屬下,則是跟他從大營的一個出口直接向裡麵衝殺了進去,由此來阻止敵人在短時間內尋到戰馬,而後組成有效的阻敵兵力。
紹熙元年七月十七、夜,沒有人會想到,花剌子模人的大營忽然被一向以守為主的遼人主動進攻了過來,而且聲勢還是如此的浩大。
隨著鐵木真等人的偷襲成功,營地內的花剌子模人根本是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僅有的全副盔甲守衛大營的花剌子模人的兵士,根本就無法對衝鋒而來的騎兵造成任何傷害。
何況剛剛那好幾撥美輪美奐,卻是殺傷力極大的帶著火苗的箭雨,已經讓他們嚇的瞬間失去了思維能力,所以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呼救、稟報、集結部隊抵抗,那美麗又致命的箭雨則是剛剛全部落下後,敵人的鐵騎就已經衝破了大營外的第一道,也是唯一道阻擊戰馬的淺淺溝渠,眨眼間就衝到了他們的麵前。
雪亮的腰刀、鋒利的長矛、無情的箭矢,花剌子模人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矛刺死的還是被箭射死的,或者是被敵人的腰刀砍死的。
仿佛是同一時間,四麵八方就湧現出了無數的騎兵,一時之間整個大營瞬間就陷入到了極度的惶恐中,花剌子模人的將領,哪怕是吼破了嗓子,也無法把驚慌失措的兵士集結起來。
而還有一些將領,剛剛張嘴還未來得及發聲,嘴裡就多了一柄鋒利的矛刃,或者是嘴巴瞬間被箭矢射穿,或者是腦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軀緩緩倒了下去。
整個大營內哭爹喊娘的聲音到處都是,麵對著突然之間像是從四麵八方湧入大營,如風一樣迅捷,毫不戀戰的騎兵,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反應,而敵人仿佛也不是為了屠殺而來,是為了衝破整個營地而來,殺人就像是順手而為之一般。
但即便是如此,往往成群結隊的騎兵略過之處,逃過第一劫的花剌子模人的兵士,還未來得及慶幸就被第二波緊隨其後的騎兵給盯上,騎兵狂奔之餘手起刀落,隨著戰馬一溜煙的在火光衝天的大營內掠過,花剌子模人就如同麥子一樣,一茬茬的倒了下去。
花剌子模人的中軍帳處,主帥喃喃的轉身望著四周,漫天火光讓他如同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一時之間頭皮發麻,哪怕是想要帶領親兵衝出去,但看著四周的漫天火光,他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衝去。
原本他還在腦海裡幻想著,一旦明日晚間,太陽神到達大營後,賜予自己與麾下所有的兵士神的祝福後,自己就終於可以率領所有人跟遼人一戰,而後自己必然是功成名就。
但誰能想到,自己沒有等到明日晚間才會到達大營的太陽神法爾斯,卻是等來了遼人主動進攻的騎兵,此刻耳邊充滿了嘶喊聲、求饒聲、哭泣聲,以及那讓他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的慘叫聲。
“大人,您看那邊並沒有火光。”親兵指了指遠處那漫天的火光中,唯一一處沒有火光的方向說道。
主帥隨著親兵的手指方向望去,隻見那一片漆黑一片、寂靜無聲,但卻是如同巨獸張口了血盆大口,就等著他們送上門來似的。
“不管如何,我們也要衝出去才行。還能夠集結多少人,傳我命令,跟我一起往外衝。”主帥頭一個翻身上馬,而後看著四周依舊是漫天喊殺聲,而且還是離他這裡越來越近,四周自己的兵士,此刻如同潮水一般狼狽的後腿,而那些遼人騎兵,則是在馬背上胡亂砍殺放箭,能殺就殺,不能殺就繼續往前馳騁。
當下心頭一凜,從火光照下能夠看到的景象,足以說明敵軍唯一的目的就是衝著他這裡的中軍帳而來的,於是對於那遠處漆黑一片的缺口,也不再猶豫是否有埋伏了,當下一聲令下,率領著匆忙之間集結起來的幾百人,便如同一陣風似的,也不再理會經過時自己兵士向他發出的求救聲,悶頭隻想立刻從那漆黑一團的地方率先逃出去再說。
鐘蠶很想跟著一同衝進花剌子模人的大營殺個痛快,但鐵木真的命令則是讓他緊守這一帶沒有火光的大營缺口處,反而是讓博爾術率領著麾下的韃靼人,一頭紮進了兵營內殺個痛快。
數百名親兵的護衛下,鐵木真如同這草原食物鏈最頂端的野獸一樣,遠處明亮的火光照耀著他的臉龐,深沉的表情、堅定的眼神,讓人一時無法猜出,此刻的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大汗,看樣子有人要從您刻意設置的出口突圍了。”鐘蠶看著一個個傳令兵來回奔跑,隨後策馬到鐵木真跟前說道。
“放走花剌子模人的主將,我鐵木真軍法處置你,但你若是你殺了花剌子模人的主將,我鐵木真在葉青麵前親自給你請功。但你要切記,一定要放走他們幾個人回去報信,如此他們才會驚慌失措,也就不會再去分心尋找你們大人的蹤跡了。”
“末將多謝大汗,末將遵命。”鐘蠶衝著鐵木真行禮,而後利落的單手持韁掉轉馬頭:“跟我殺過去。”
並沒有大聲的嘶喊,不過堅定、冷酷的語氣卻是比起吼叫聲是絲毫不弱,甚至還隱隱帶著一股自信的霸氣跟殺意!
鐵木真滿目欣賞的看著鐘蠶的背影,嘴角不由的上翹:“葉青真是好福氣啊,身邊竟然有墨小寶、鐘蠶這麼兩個年輕有為、有勇有謀的手下,而且還對他葉青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真是讓我嫉妒了都。”
能夠從黑暗的豁口逃出來的人並不多,而鐘蠶顯然也並不需要親自上陣,隻不過緊緊守著往克曼城逃的路線,而後看著種花家軍上前阻敵,有選擇的廝殺就足夠。
兩側的火光依舊衝天,所以此時種花家軍在戰場上的一舉一動,也就都全部落在了鐵木真的眼裡,不得不說,葉青當年偷偷把種花家軍扔到草原上曆練,確實是練出了一支不亞於木華黎、博爾術手裡兵馬的驍勇之師。
但在鐵木真的眼裡,五千種花家軍還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畢竟,這其中隻有三千多人是跟墨小寶年齡相仿的兵士,而剩餘的可都是一些四五十歲的老兵士。
可他也知道,若是一旦葉青意識到了種花家軍的年齡平衡問題,以及人數過少的問題,那麼將來,種花家軍必然將會是他的一大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