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炎熱的太陽升到頭頂天空的最中間時,在天際線的遠處,一縷揚塵以飛快的速度在繼續拉長、壯大著那股黃色的揚塵。
一人兩馬快速多的馳騁過露出大部分黃土的草原,不遠處鐵木真的大軍已經在那股揚塵,如同黃龍一樣向他們這邊飛來時,停下了行進的步伐。
並沒有前方的斥候回傳敵情,那麼能夠通過斥候,而後接近大軍的,唯有葉青所派回來的斥候。
隨著一人兩騎的斥候出現在鐵木真的視線裡,鐵木真的神色則是顯得越發的深沉,坐在馬背上默默的注視著那馳騁而來的兵士,低沉著聲音道:“命……乞石烈諸神奴、野利戰二人立刻到帳前來。”?墨小寶無聲的看著親兵調轉馬頭,向著後方飛馳而去,有些不理解,還未見到葉大人的斥候,鐵木真就召集遠在他們身後,快馬也要一個時辰距離才能夠到達乞石烈諸神奴、野利戰二人是什麼意思。
“招呼好你們的兵馬,要打仗了。”鐵木真回頭,看著鐘蠶、墨小寶、博爾術再次嚴肅的說道。
隨著鐵木真的話音消失,那飛馳而來的斥候蹄聲已經是清晰可聞,而馬背上的斥候則是給人一種搖搖欲墜、命懸一線的感覺。
兩匹戰馬在鐵木真等人跟前停下,馬背上的斥候與其說是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不如說是摔了下來,一把已經斷了大半的腰刀依然捏在手裡,胯下的戰馬此刻也是撲哧撲哧打著急促的響鼻。
視線望去,兩匹戰馬跟那斥候一樣,都有著力竭的跡象。
“怎麼回事兒?”鐵木真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葉大人說了,這是圈套,是遼人南院大王簫斡裡刺跟花剌子模人的圈套,今日一早,花剌子模人的太陽神就會趕往花剌子模人的大營,準備出動所有人來跟我們一戰。”斥候氣喘籲籲的說道,而這個斥候,正是昨夜裡如同唐僧一般,哪怕是逃跑時,也要在葉青耳邊儘職翻譯的那名親兵。
鐵木真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是他跟葉青早已經想到的,也是為何不派其他斥候,反而是讓葉青親自去探營的原因,畢竟事關重大,若是派他人前往,或許是能夠更清楚的打探到,關於花剌子模人的兵力部署等等消息,但對於這種有關政治性的東西,顯然這些人就不會像葉青那般敏感了。
所以在當時兩人思來想去,謀劃了半宿後,才發現適合去探營的隻有兩個人選,一個是身為全軍統帥的鐵木真,一個便是葉青。
看了看兩匹同樣是累的氣喘籲籲的戰馬,那強壯的馬腿仿佛都在發抖一般,鐵木真沉聲問道:“隻派了你一個人回來?還是說……。”
葉青啟程的時候隻帶了三十人,如今已經回來了二十六人,葉青那邊隻剩下了四個親兵跟一個木華黎,這點鐵木真也是很清楚的。
“回大汗的話,葉大人前後分彆派了一次派了末將等四人……。”親兵接過水袋一邊喝一邊澆到臉上消暑說道。
“什麼?竟然派了四人回來?”原本蹲在地上的鐵木真,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問道。
“末將不敢抗命葉大人,不得不聽葉大人的命令,請大汗責罰!葉大人為了保證此消息能夠送給大汗,葉大人不得不在率先派了其他兩名親兵後,而後在我們終於從拜火教突圍後,又派了我們二人帶著同樣的消息回來……。”親兵跪在鐵木真跟前說道。
“那葉大人跟木華黎將軍如何了?”墨小寶急忙問道。
親兵不得不開始把他們跑入拜火教,而後發現遼人時辰跟太陽神的談話,以及他們如何突圍拜火教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你們還未完全突圍時,葉青就派了兩個斥候,在你們終於擺脫了拜火教守衛的追擊後,葉青又擔心他們路上會遇到意外情況,所以為了保證能夠把消息報給我,又不得不把你們二人派了回來,也就是說……如今葉青的身邊,就隻有木華黎一人了?”鐵木真冷笑著問道,語氣中甚至是帶著一絲的怒意。
隻是沒有人知道,他這股怒意到底是是因為擔憂葉青不顧自己的安危,還是發怒於葉青把木華黎留在了身邊。
“回大汗,確實是如此……。”親兵回答道。
“那為何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鐵木真打斷問道。
“其他三人這一路上為了保護末將,都戰死了。”親兵低下頭,低沉自責的聲音低不可聞。
一想起這一路上的突圍,三人為了保護他,一個個的以肉身擋住了身後的追兵,他的心頭就有種負罪感,感覺自己如今活著回來,更像是一個逃兵。
“如果葉青跟木華黎有個三長兩短,我鐵木真剝了你的皮!”鐵木真冷冷的說道。
他也相信,木華黎在葉青不離開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離開葉青獨自一人跑回來的,就像當年他還為奴的時候,木華黎就一直陪伴著他一樣,同樣,他也從來沒有把木華黎當作一個奴隸看待。
所以此刻,鐵木真不得不開始重新部署如何作戰,以及儘可能的減輕葉青跟木華黎身上的壓力。
他相信,葉青跟木華黎在伊法城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花剌子模人絕不會放過他們二人的,同樣,也會加快速度整備大軍,準備著與他們開戰。
一切都要快,都要在速度中取的壓倒性的優勢,都要讓敵人未站穩腳跟前,就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殺他一個丟盔棄甲才行。
“你是鐵木真的奴隸?”葉青看著膚色黝黑,身材同樣高大壯實的木華黎,肩膀上的矛傷,即便是葉青已經用肉掌儘力去替木華黎擋了,但依然還是在木華黎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個血窟窿。
木華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剛剛被葉青把酒澆在上麵時,鑽心的疼痛感讓他都差些叫出聲來。
“不錯……。”傷口的疼痛讓木華黎倒吸一口涼氣,而後扯著嘴角笑著道:“是我的父親把我送給大汗做奴隸的,而這又是我祖父的主意,當然,還有連同我一起的還有我的弟弟。當然,大汗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奴隸一樣看待,一直都視我為兄弟。”
“難怪你這麼忠心耿耿,所以說,昨夜裡就該讓你去給鐵木真報信。”葉青一邊替木華黎包紮傷口,一邊笑著說道。
客棧他們已經沒辦法再住了,自昨夜從拜火教擺脫追兵後,整個伊法城就沒有在安寧過,大大小小的客棧等地,都被拜火教搜了個遍,就是連民居他們都不曾放過,所以此刻葉青跟木華黎,隻能在拜火教身後的一個民居牛棚裡藏身。
“若是我回去,留下你在這裡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我木華黎一輩子都會良心難安的。而且……我如今是葉大人您的手下,就要儘收下的職責才行,也不能丟了大汗的臉麵。”木華黎摸了摸葉青幫他包紮後的傷口,笑著向葉青點點頭,算是對葉青幫他包紮傷口的感激。
“乞顏部能夠在草原上變成如此強大的部落,除了鐵木真自己的努力,便是因為身邊有你跟博爾術等人這些驍勇善戰、又忠心耿耿的將士,真是讓人羨慕啊。”葉青靠著牛槽感歎道,前麵的木柵欄正好透過縫隙,能夠看到街道上的景象,所以暫時的,他們還不太會被人發現。
“葉大人身邊也有驍勇善戰、忠心耿耿之人不是?鐘蠶、墨小寶二人對葉大人不也是忠心耿耿?而且他們兩人可也都是有勇有謀,末將心裡頭可是一清二楚啊。”木華黎並未把話說透。
顯然,在草原上,他跟鐘蠶、墨小寶恐怕也沒少交手,隻是這個時候,他們又是如同一個聯盟,還是要顧及一下彼此的臉麵跟感受,有些話心知肚明就好。
“以你跟墨小寶、鐘蠶的交手來看,他們可能成大才?”葉青再進一步的捅破窗戶紙問道。
木華黎皺眉,接過葉青手裡的酒袋,往嘴裡灌了一口,想了下後道:“他們都很強大,甚至……。”木華黎的神色顯得有些猶豫不決,而後笑了下道:“我可不想有大人這麼一個強敵,所以末將打心裡希望,大人您能夠跟我們的大汗,一直都是兄弟。若是有一天為敵啊,我可是真的會頭疼的。”
“為何這麼說。”葉青笑著問道。
“其他宋軍末將不太清楚,因為沒有交過手。”木華黎終於正麵承認了當初在草原上跟墨小寶之間的交手,頓了下後繼續道:“但若是宋軍都像種花家軍這般強悍的話,末將就有些想不通了,有如此強悍的兵力,為何會被金人打的落荒南逃。總之,大人麾下的種花家軍很強大,即便是現在,若是大汗率我跟博爾術,您率墨小寶、鐘蠶,我們各自五千人在草原上交手,鹿死誰手都很難說。”
“真的不是奉承我麼?不是因為我昨夜救了你好幾次,剛剛還幫你包紮了傷口,所以才這麼說吧?”葉青笑嗬嗬的問道。
木華黎的視線隨著葉青的話語,轉移到了葉青受傷的左手上,此刻也是綁著厚厚的繃帶,那裂開的手掌心觸目驚心,經過一夜的廝殺,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的包紮的傷口,在剛剛正式包紮前,兩邊翻起來的肉已經開始發白,甚至就連那掌心的白骨都是隱約可見。
“末將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將剛才所言都是發自真心的……以後若是大人對末將有所命令,隻要不是讓末將背叛大汗,跟韃靼人做對、出賣韃靼人,末將任何時候都會聽從大人您的調遣。”木華黎單膝跪地,對著葉青肅穆道。
“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麼認真。救你是順手,拉攏你也是順手。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葉青豈會強忍所求?”葉青笑著拍了拍木華黎的肩膀,心頭閃過一絲可惜跟失落。
他確實有意拉攏木華黎,甚至是不惜廢掉自己的手掌,一夜的功夫,他當然有時間處理包紮好手掌的傷口,但為了能夠讓傷口的利益最大化,他也隻是匆匆包紮了一下,要的就是剛剛讓木華黎看到他掌心肉發白,能夠隱約看見白骨的淒慘效果,希望借此來打動木華黎。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白費了,左手是白疼了一夜,不過還好,最起碼並沒有因為拉攏木華黎失敗,而廢掉了自己的左手,隻不過是受了點兒傷罷了。
“城內隨著太陽神離開後,城防必然是會鬆懈下來,一夜的搜尋沒有找到可疑人物,他們的注意力,必然是會放在太陽神的身上。因為他們會以為,我們昨夜裡的舉動,是為了刺殺太陽神,所以這一路上他們必然是會加倍小心,我們也就不要再做過多的奢望,隻要遠遠的跟著他們的大部隊就行。”
彆有用心的拉攏閒聊結束後,葉青便開始跟木華黎分析著眼下的形勢,因為昨夜他們的一鬨,最起碼阻止了今日太陽神晚了近兩個時辰從伊法城出發,前往馬爾汗或者是克曼城。
而這對於葉青來說,也已經足夠了,他相信從現在開始,太陽神這一路上絕對會嚴加戒備,以防有人偷襲他們,所以如此一來,自然是可以給鐵木真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來部署如何進攻花剌子模人的大營。
隻是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鐵木真如何在戰場上用兵了,但又能夠讓他稍感安慰的是,好在鐘蠶還在鐵木真的麾下,這樣一來應該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倒是苦了墨小寶,要一個人來率其餘五千人來作戰了。
“但問題是,我們現在該如何出城?”木華黎苦笑一聲,而後低頭打量了下兩人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衫。
不論是他的肩膀,還是葉青的手掌,都是用兩人身上的衣衫,顯得最為乾淨的地方包紮的傷口,所以如今兩人的褲子,都已經是屬於短了一截的樣子。
就是連這手裡唯一的酒袋跟酒,也是從前院如今還在罵罵咧咧的主人家裡偷來的。
“放心,沒問題。在咱們逃向這裡時,我就已經查探好了,從這裡出去不遠,就是那條應該從這裡流經峽穀的河流,所以若是城防依然森嚴,我們可以潛水出城,就是對傷口沒啥好處。而且聽聽鄰家……。”葉青笑著仰頭示意著說道。
一道清脆的歌聲隱隱從旁邊的院子裡傳了過來,木華黎雙眼一亮:“是青樓?”
“青你妹,這麼些時日,憋的想女人想瘋了不成?”葉青笑了下,繼續道:“剛才我爬牆看了看,應該是一戶新娶了妻子的人家,所以他家肯定有男子的衣衫,我們再歇息一會兒,便悄悄過去順兩件衣衫換上就是了。”
木華黎在葉青說話的時候,已經謹慎的起身,看著眼前被他打擾到的正在吃草的大黑牛,出於遊牧民族的天性,順手在牛腦袋上輕拍了兩下,而後便走到不高的牆根兒望了過去。
清淨的院落看不見人影,隻是偶爾能夠聽到歌聲隱隱傳過來,再看看那後院有些經過修整的地方,倒是能夠感受到一股蛋蛋的新意跟喜慶的味道。
與葉青偷偷的翻牆過去,順著牆角漸漸潛伏到了那歌聲傳來的房間窗戶下,木華黎正待要抬起頭,望向那窗戶,想要看看房間裡麵的景象時,歌聲也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嚇得木華黎急忙又彎下身子靜靜等待著,而後便感覺到了葉青背後踢他,於是回頭一看,隻見那房門口站著一個神色緊張,像是看野人似的正打量著他們的一個年輕女子。
那女子被眼前兩個衣衫襤褸的野人嚇的都忘記了喊叫,隻是呆呆地跟緩緩起身的葉青、木華黎對視著,伸出手臂指向葉青,正要開口說話時,葉青便一個箭步衝上去,捂住了那年輕女子的嘴,而後與木華黎一同把女子帶進了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