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所帶的二十人親兵,加上木華黎所帶的十人親兵,加起來不過是三十二個人的隊伍,在夜幕罩向整個草原的時候,算是順利的抵達了當地人稱之為小葉河的附近。
如同他們分析的那般,這條河流顯然就是花剌子模人大營的水源之地,破碎的衣角、一些木製的甲葉、殘渣碎屑時不時的會漂浮在河麵上,讓人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望向上遊。
這個時候的他們顯然不適合起火,何況他們也自帶了韃靼人征戰天下時,那最為厲害的武器,可以在馬背上食用的乾糧跟馬奶。
三十來個人圍成了三小堆,戰馬悠閒地的在夜幕下低頭飲水、吃草,若不是因為作為斥候的緣故,他們倒很像是來野炊的遊人。
與木華黎分辨著大方向,商討著接下來該如何探營,而後如何才能夠知道,花剌子模人大營身後的三座城池,跟大營之間的供給關係等等。
看著手腕上的手表指針漸漸指向十點鐘方向,時辰進入亥正後,木華黎窩在心頭的疑惑終於是喃喃的念叨了出來:“這裡的天黑的也太晚了吧,總感覺這時辰對不上號。”
葉青笑了笑,看著西方天際道:“比你們草原上差不多相差一個時辰多,所以就難免了。何況這是夏季,晝長夜短,適合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加上天氣即便到了晚上也比較熱,蚊蠅較多,所以一會兒要加倍小心,即便是探查不到什麼也無所謂,但千萬不能打草驚蛇,驚動了他們。”
木華黎點點頭,喝了一口早已經習慣那葷腥味兒的馬奶,道:“大人放心吧,您也小心便是,到時候我們還在這裡彙合。”
隨著各自找到自己的戰馬,而後開始沿著河流往上,遠處便開始出現了如同星星的點點燈火,隨著他們繼續往前,那燈火也就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失去了遠望時的神秘。
鐵木真給了他三天的時間來探營,但實打實的卻是隻有兩夜一天,若是再加上休息的時間,以及來回的兩天路程時間,實則他們也隻有一天一夜的時間,能夠悄悄的潛入敵人的腹地。
所以不管是時間還是差事兒,對於葉青來說,都很緊迫。
但也正是因為時間的緊迫,讓葉青從開始接近花剌子模的大營時,避過一些防衛斥候後,便開始兩人一隊的讓他們往回稟報他們打探到的消息。
每隔兩個時辰,葉青便會派兩個人回克古城,如此一來,能夠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鐵木真接連不斷的得到所有的消息,而不至於非要跟傻老婆等漢子似的,在克古城等待著他回來,也就完全可以在有七成消息後,便立刻出征。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沒人不知曉,但真正能夠理解這句話,甚至是把這句話的含義詮釋到極致的,鐵木真絕對是可以算得上一個。
鐵木真的強大,除了他們馬背上民族的特性之外,便是他對於麾下兵士戰鬥力的挖掘跟壓榨,已經達到了極致。
他們在草原上來去如風、行如鬼魅,除了他們特有的靈活機動性外,便是馬背上的吃飯、睡覺特征,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賦予了他們成為勝利者的最根本原因。
時間、速度、效率上,比其他部隊遠遠高出一籌,也就使得兵貴神速這句話,被發揮到極致,從而總是能夠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往往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未完全休整完畢,鐵木真的騎兵就會如同神兵天降,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出現在了敵人的眼前。
在葉青等人一早離開後,鐵木真便給了墨小寶、乞石烈諸神奴、野利戰一天的時間來整頓兵馬,而後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鐵木真則已經開始按照大遼國的習俗,殺青牛宰白馬來祭祀。
當第二日的朝陽升起時,隨著第一隊被葉青派回來的斥候,回到克古城時,鐵木真立刻便命墨小寶的五千人,以及他的五千人作為先鋒開拔,而後不過兩個時辰後,野利戰與乞石烈諸神奴,則是緊隨其後跟著向西進發。
這是他與葉青率先約定好的,隨著第一隊斥候回城後,大部隊便立刻西進,而他之所以連詢問都不詢問第一隊回來的斥候,是因為第一隊斥候根本就不可能知曉什麼有用的消息,不過是作為一個探路者的職能罷了。
所以隨著野利戰與乞石烈諸神奴還未開始從克古城出發時,已經率軍在路上的鐵木真,便遇到了第二隊葉青派回來的斥候。
“營地規模是十萬人之眾的規模,所備的糧草物資,暫時還不清楚是否能夠供應十萬人……戰馬等也還在查探中……。”
隨著野利戰跟乞石烈諸神奴開始向西挺進不久,第三隊斥候也已經與鐵木真接上了頭:“糧草不足維持十萬人在大營超過十天……戰馬大致不足三兩萬、或者是三四萬……步騎兩者應該是都有存在。”
到了下午的時候,鐵木真也已經不知道自己見過了多少隊的斥候,但把所有的消息彙總起來後,便會發現,花剌子模人的大營是十萬之眾的大營,但顯然其中的部隊並沒有十萬之眾,人數應該是在五六萬之間,是一個步騎混合的兵營。
經過一處有著戰爭痕跡的草場時,鐵木真這才放緩了繼續西進的速度,開始命令部隊紮營,同樣,在半個時辰後,身後的乞石烈諸神奴、野利戰也開始就地紮營。
墨小寶看了看簡易帳前的博爾術、鐘蠶,而後點點頭後,正待走進帳內,鐵木真則是從帳內走了出來,不等墨小寶開口就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葉青的安危,很想立刻飛到葉青身邊去。但現在還不行,我們現如今,也不過是隻知道了花剌子模人大營的規模,但對於大營身後的三個城池還是一無所知,繼續貿然前進,隻會適得其反。”
“葉青他們因為人數少的優勢,可以避開花剌子模人撒在草原上的斥候,而我們就很難避開。所以若是一旦被他們的斥候發現……那時候才會害了葉青。剛剛的兩隊斥候你也見過了,他們並沒有帶回來任何有用的消息,這說明,葉青他們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很難繞過已經探查的八九不離十的大營,迂回到敵人的身後,查探三城之間的距離跟大營之間的關係。”鐵木真根本不給墨小寶說話的機會,平靜的說道。
“我們一天趕的路程,不過是葉大人一天所走路程的一半,何況我們派出去的斥候,也並沒有發現花剌子模人的斥候,所以若是我們再往前少推進一些,是不是更為有利一些?”墨小寶不死心的問道。
鐵木真皺著眉頭搖頭,而後望向西方道:“不能。那樣風險太大……。”
篝火堆前坐定,鐵木真一直緊皺眉頭,緩緩的沉聲道:“除了葉青的安危之外,我不止要考慮我們以及身後大軍的安危,還要顧及這一戰的勝利。所以在敵人未發現我們之前,我是不會冒進的,除非是……敵人發現了我們,我才會立刻出擊。”
鐵木真的謹慎跟求穩,讓墨小寶微微有些不解,在他看來,這與葉青所言的鐵木真,特彆是當初他在草原上作戰時,那個來去如風,用兵迅猛的鐵木真則是完全判若兩人。
當初草原上,他能夠感受到的鐵木真的所率的大軍,每每還不及與他們交手,但那股淩厲的威勢已經能夠讓他們,真切的感受到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但如今兩人同為一軍,墨小寶對鐵木真的印象卻是畏首畏尾,謹慎求穩的感覺。
顯然,他並不知道,鐵木真用兵向來謹慎,隻有成為他的敵人時,才能夠感受到他的那種險中求勝、來去如風的淩厲攻勢,而在成為同盟後,顯然,少了直觀的角度去看待後,才會發現,鐵木真的用兵則是多了一些作戰時的繁瑣,所以才會讓他墨小寶如此認為。
如同一個人前光鮮亮麗的明星一般,我們能夠看到的隻是他光鮮的一麵,卻很少會知道他背後默默努力的付出一樣,以及做的所有的事情。
一些事情可能甚至跟他的明星身份毫無關係,但卻是成就他人前光鮮亮麗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鐵木真同樣是如此,墨小寶隻知道當鐵木真是敵人的時候,鐵木真的強大,而成為盟友後,才發現強大實則是因為他背後的謹慎跟縝密。
炎熱的天氣下,木華黎的盔甲披掛在馬背兩側,整個人穿著單薄的衣衫,正在峽穀的河流處,給戰馬刷洗著,一旁不遠處的葉青,同樣是一副神態疲憊,精疲力儘的樣子,一夜一天的潛伏、查探,已經讓他們的神經處於高度緊張,甚至是崩潰的邊緣。
而如今的身邊,已經由原來的三十人,變成了到現在隻剩下了四個人。
“現在怎麼辦?想要衝出去怕是很難了,我們在這裡藏了小一個時辰了,即便是想要趁夜跑,恐怕也會引起他們大股斥候的注意力。”木華黎拿起布條,把濕漉漉的頭發綁紮在腦後問道。
“克曼城不足為懼、馬爾汗不足為懼,唯獨伊法城,我們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太陽神法爾斯,竟然就在伊法啊。”葉青直接躺在岸邊,下半身還浸在水裡喃喃說道。
誰也沒有想到,在他跟木華黎於中午好不容易彙合後,在讓斥候開始逃過花剌子模人的大營防線後,他們在前往伊法城的途中竟然被人盯上了。
一開始還以為是花剌子模人的大營斥候發現了他們,但沒有想到,竟然是那保護所謂的拜火教太陽神的護衛,發現了他們可疑,而後便是一路的追趕他們六人,迫不得已下,他們隻能是調轉方向,開始往花剌子模人的王城方向跑,最終是躲進了這座小峽穀中。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人。”木華黎蹚水走到葉青跟前皺眉說道。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葉青望著藍色的天空,偶有幾朵白雲閒散的在空中飄過,繼續躺在岸邊道:“繼續往西逃是不能了,何況我們還不知道伊法城是什麼情況,那太陽神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伊法城呢?所以……我們想要逃回到鐵木真的大軍中,還不如進入伊法城容易一些。”
“您是想要看看伊法城那太陽神?他為何要去伊法城?”木華黎琢磨著問道。
“隻是其一,另外便是……花剌子模人不是傻子,而我們也能夠看出來,那太陽神來到伊法城後,包括花剌子模人的大營,都顯得極為謹慎,所以這個時候,我擔心的是,他們會通知花剌子模人的大營,開始盤查、搜尋我們。如此一來,我們即便是能夠完全甩開那些護衛,也不可能順利的從花剌子模人的大營穿過去,所以倒不如直接進入伊法城,看看他們的拜火教太陽神,到底跑到伊法城乾什麼,而後再找機會回營。”葉青從岸邊坐起來,再次洗漱了一番,便開始示意他們等人都脫下盔甲,扔掉兵器,扮成被搶劫的商賈進入伊法城。
木華黎皺眉,留下自己的彎刀,而後包括盔甲等隻要跟兵士沾邊的物品,也都被他們連同其他四人,一起扔進了小河穀中。
“沿著河穀的方向往下遊走,而後再上去。”葉青起身牽著戰馬一邊開始前行一邊說道:“我記得在跟你彙合前,應該就是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駝群,若是我們足夠幸運,能夠碰到的話,就把戰馬換成駱駝,如此一來,也就更能夠不被人懷疑了。”
木華黎不出聲的跟其他四人,在葉青的身後往下遊走,時不時的會望望前方,如今的他,基本上已經快要迷失方向了,而一旦太陽落山後,他真的擔心,他們則會在茫茫的草原、戈壁地帶失去方向感,如同無頭蒼蠅一般,還不知道能不能夠到達伊法城。
河穀的潺潺流水聲,隨著夜色漸漸降臨後,仿佛也顯得安靜了許多,六人六匹戰馬,在坑窪不平、亂世擋道的河穀內,完全無法騎在馬背上前行,隻能是牽著戰馬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緩行。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的緩慢速度,隨著夜幕下彼此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時,頭頂上方好像隱隱從遠處傳來了駱駝的叫聲。
“大人……。”木華黎欣喜的低聲提醒著葉青。
“聽見了。開始從前麵找路徑往上爬,若是戰馬無法上去……。”葉青身形頓了下,而後便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木華黎愣了一下,看著葉青的身形,那未說完的話,他當然明白其意思,便是殺了戰馬來解決問題。
無聲的撫摸著自己身旁的戰馬,韃靼人愛馬甚至是勝過他們自己,但在這個時候,木華黎也知道,若是想要活命,不被活捉,唯今之計隻有殺掉戰馬才行。
畢竟誰都清楚,若是任由其在河穀內自生自滅,一旦被花剌子模人找到的話,以這些戰馬的靈性,就很有可能成為花剌子模人手裡的免費獵犬,甚至能夠毫不費力的就找他們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