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古城確實如野利戰所言的那般,嚴格意義上更像是一座兵城,而非是百姓居住的城池。
即便是一些在這個交戰時期,還敢在兩國之間行走的商賈,也是在距離克古城更往南的一個驛站內歇腳,遠遠的避開了兩國的主戰場。
克古城內像野利戰這樣的夏人還有很多,遼、夏人在這裡混居,幾乎已經快要融為一個新的種族似的,很難再分的清楚你我。
路途上葉青他們所遇到的大量的糧草輜重車隊,如今已經被他們遠遠的拋在了後麵,在他們進入克古城後,輜重等器物的車隊,恐怕還需要一兩天的時間才能夠到達克古城內。
嚴格意義上的兵營內,自然是以鐵匠鋪、盔甲鍛打等這些鋪子居多,而這些鋪子裡的主人,基本上都是由夏人來經營,畢竟,如今這個時期,夏人在鍛造方麵的技能,確實要比金、遼等國強上很多,所以夏人的工匠在遼國同樣是十分的搶手。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伴隨著戰爭而來的,必然是兵器、盔甲的損耗,以及人員、物資的增加,所以原本的克古城,隨著軍隊的增加,已經快要形成一個頗具規模的新城了。
也使得逐利而來的膽大商賈,在克古城內賺的盆滿缽滿,反正打仗的兵士有的是錢,又沒地方花,甚至是有沒有命花都還是個未知數,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抱著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從而也使得這裡的酒館跟妓院更加的發達,甚至比起他們經過的哈拉城來,還要熱鬨幾分。
一隊隊的遼人騎兵與他們擦肩而過,彼此都會打量著彼此的裝備,而葉青等人,也終於是在到達野利戰為他們準備好的營地後,見到了真正的駱駝騎兵。
人數雖然不算是很多,但還是能夠看的出來,遼人顯然是把駱駝當成了他們的特種兵來用。
葉青終於算是見識到了鐵木真的雷厲風行,剛剛安置好所有人,便立刻帶著葉青、乞石烈諸神奴,在野利戰的帶領下,登上了城外的烽火台,望向更西方的茫茫草原。
“過了草原便是戈壁沙漠了,這裡的草長勢並不好,也不豐足,常年四季雨水更是很少,所以能夠占據一個有利的有水源的城池,基本上就等同於立足在不敗之地了。”野利戰指著無儘無邊的綠色草原上繼續說道:“大人前幾日經過的那花剌子模海,實則海的另外一端,就完全是沙漠戈壁,很難通行。所以我們這裡雖然打仗,但商賈貿易等等,卻是能夠安全順利的通過,隻要你繳夠了錢,或者是拿一些貨物抵債便可。”
“花剌子模人距離此有多遠?”鐵木真放下眺望遠方時,搭在額前的手嚴肅問道。
“百餘裡地,那裡是他們的一個大營,足足有十萬多兵力。但每次他們也隻是會派出萬人左右的軍隊來跟我們交戰,這麼久了,還從來沒有一次全部出動過。”野利戰有問必答道。
“他們的王城在哪裡?”葉青皺眉問道。
“聽一些商賈說,我們這裡距離他們的王城玉龍赤大概有七八百裡地,而且需要過一條叫阿姆河的河流,才能夠到達,而在這中間,則是有著三個大城,沒個都是重兵把守。”野利戰連忙從身後的手下手裡接過地圖,攤開後指著道:“三位大人請看,這裡是離我們最近的克曼城,接下來這是伊法城,馬爾汗城,而且這裡的馬爾汗城裡,還有一個寺院……。”
“寺院?”葉青皺眉,外來的和尚在這裡完全是水土不服,這樣的土壤上,怎麼可能滋生出寺院之類的中原文化來。
“大概的意思吧,但並不是中原的那種寺院,是……。”野利戰麵對葉青疑惑的目光,撓撓頭後有些尷尬的道:“他們稱之為神,叫太陽神,或者是火神,但並非是拜祝融……總之,末將也不是很明白,就是這個意思吧。”
葉青卻是了然的點點頭,野利戰所言的應該就是拜火教,但不管如何,這裡的信仰、宗教、文化等等體係,已經是完全與中原所不同了。
走下烽火台後,鐵木真刻意放慢了腳步,跟葉青相互對視一眼後,兩人便跟旁人拉開了一些距離。
“你對這些有了解?”鐵木真問道。
“一點點,但還需要對照驗證,所以我現在都不知道是真了解還是假了解。”葉青皺眉說道。
隨著花剌子模海的廣袤無際差些顛覆了他的地理觀,以及一路行來經過天山時所見到的景象,已經讓葉青開始不由自主的懷疑,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到底跟曆史上的宋是不是同一個時代了。
所以他在這個時候,特彆是有可能一句話就會左右鐵木真如何作戰的情況下,他可不敢隨意的再不負責任的胡亂說話了,還是希望能夠拿到一些確切的證據比較妥當。
鐵木真點點頭:“今日休息一番,而後給你三天的時間,摸透向西五百裡地的路線,看看是不是如野利戰所說的那般,在過阿姆河前,我們的前方隻有三個大城跟一個兵營,如何?”
“好,沒問題,明日一早我就出發。”葉青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記住,我們隻有三天的時間,若是時間一長,一旦我們一路上遇到的商賈中,有些人從克古城前往花剌子模後,我們的動向必然也會被花剌子模人所知曉,所以我們需要搶在花剌子模人知道我們的存在前,爭取能夠向前推進百裡之地。”鐵木真蹲下身子,在綠草上劃出幾道痕跡說道。
看著鐵木真最後圈準的方向,正是剛剛野利戰所言的那一大片花剌子模人的兵營區域,點點頭道:“我明白,我們會摸清楚,那叫克曼還有伊法、馬爾汗他們馳援需要多久的時間。”
“這裡一定有水源,既然能夠在此不依靠城池紮營,必然是有其獨到的地理優勢,若不然的話,他們如此跟克古城耗著,每天的花費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鐵木真會意一笑,點著頭說道。
與聰明人討論就是要輕鬆簡單多了,隻要開個頭,基本上就能夠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要什麼,所以鐵木真也變得越來越有信心。
葉青同樣是看著鐵木真會心一笑,他的想法與鐵木真可謂是不謀而合,那就是把戰線向前推進一百裡地,直接把要塞一般的克古城變成後方的的糧草輜重大營,而後遊弋於草原、戈壁或者是沙漠中,利用騎兵的優勢,不以攻城為目的,以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主,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瓦解花剌子模人構建的三城一營的防線。
一旦三城一營環環相扣的防線崩潰,那麼即便是遠在千裡之外的花剌子模人的王城玉龍赤,也就等同於是毫不設防的出現在了葉青等人的眼皮子底下,不過就是距離遠了一些而已。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一旦葉青驗證了三城一營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防線,也是花剌子模人唯一一個可以嚇唬遼人的防線後,就足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花剌子模人一直以來的主攻,都是虛張聲勢,實則他們並沒有在所謂的阿姆河以東的方向,投入想象中的那麼多兵力。
如此就可以完全判定,三城一營是花剌子模人故意搞起來的聲勢浩大的戰爭假象,一旦到了那時候,那麼花剌子模人的三城一營的防區,就可以任由葉青、鐵木真等人馳騁了。
這並非是他們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從野利戰那一句,整個大營駐守十萬兵力,但每次交戰卻是隻有萬人規模左右的戰爭,就能夠敏銳的判斷出,花剌子模人的邊疆必然是有問題,不然的話,哪個將領再傻,也不可能每次都是隻派十分之一的兵力跟敵人交戰,留下九萬人在營內總不能下崽玩兒吧。
所以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要麼是兵力不足,要麼便是他們有什麼顧忌,而這也是為何鐵木真給葉青三天的時間,讓葉青查探的原因,要趕在商賈到達克古城前,完成一係列戰術動作的原因。
邊疆守營比不得遠離戰爭的城池,所以夜色降臨後,野利戰也隻是帶著遼人的眾將領,給葉青等人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而後便是當著所有遼人將領的麵,拿出了葉青給他的關於北府的命令,當眾宣讀:所有人聽從聯軍號令,違令者斬。
隨著號令宣讀完,墨小寶跟木華黎則是灰頭土臉的出現在了葉青幾人跟前。
“說。”鐵木真回頭皺眉道。
“大汗,如您跟葉大人所料,埋伏在城外十裡地的斥候,這一下午就逮住了數十個可疑的出城商賈。”墨小寶雖然灰頭土臉,但神色之間卻是有著說不出的興奮。
葉青笑了笑,看向木華黎時,木華黎也是衝他微微點頭,表示這一夜還會有人一直遊弋在城外,阻攔著前往花剌子模那邊方向的可疑人。
野利戰跟遼人眾多將領卻是一臉茫然,不知道葉青跟鐵木真是找到了什麼,也並不知道墨小寶稟奏的是什麼事情。
隻是當他們出去後,看到空地上如同捆牲口似的,撂著一片神情萎靡的百姓後,一個個俱是驚異的望向了從容輕鬆的鐵木真跟葉青。
“大人……這……他們都是克古城百姓,這個我還認識,昨日裡我的甲葉子還是他幫我修的……。”野利戰旁邊的一個將領說道。
“這些人都是我們剛一進城後,就開始準備前往花剌子模的探子,而且他們遇見我們的時候,俱是撒腿就跑,所以我便不得不把他們都先抓了起來。”木華黎解釋著說道。
野利戰扭頭看向葉青跟鐵木真,難怪他們進城後,他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墨小寶跟木華黎兩人,原來一進城後,他們就開始有所動作了,但想不到竟然是連自己都被蒙在了鼓裡。
“並非是要刻意隱瞞你,而是來不及告訴你一聲,何況也是怕走漏風聲,這不,人一抓到,立刻就告訴你了不是。”葉青拍了下野利戰的肩膀說道。
野利戰無奈的點點頭,心頭也有些尷尬,想不到葉青跟鐵木真竟然如此謹慎、狡猾,進城後第一時間就開始著手防範他們的消息外散,難怪人家能夠成為比自己厲害的將領呢,也難怪公主殿下給自己的命令中,幾次都強調,不準告訴任何人,有聯軍要來馳援克古城。
“那這些人現在怎麼辦?就地處決還是……?”野利戰問著葉青跟鐵木真。
“交給我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來。”葉青再次出聲說道,不過這一次卻是看向了鐵木真。
鐵木真默默的點點頭,他明白葉青的意思,是希望能夠從這些藏在克古城的花剌子模人的探子身上,試試能不能找到些對他明日有用的消息來。
“好,交給你了。”鐵木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殺氣道。
葉青了然的點點頭,而後回頭,木華黎便立刻命人再次把那些探子帶走,不久後,不遠處的帳篷角落處,便開始出現了痛苦的求饒聲、慘叫聲,甚至還有叫罵聲、哭泣聲。
晝長夜短的夏季對於活躍於天山一帶的人來說會很累,天色黑的晚,但是亮的早啊,所以葉青無奈的看了看表,而後便開始用清冷的涼水洗漱,隨著身上那股沉重的疲態被洗去,精神稍好了一些的葉青,示意賈涉不必跟著自己出城,而是隻帶了木華黎跟十幾個親兵,便在天際朦朧未亮透時,再次踏上了往西的路上。
身後的太陽還不曾升起,一抹魚肚白也才不慌不忙的爬出東方的天際,木華黎用生硬的漢話,在馬背上向葉青說著昨夜裡的審訊結果。
因為太晚的緣故,葉青也懶得等,便讓木華黎今日一早在告訴自己。
“殺了十七個,留下了十四個交代了的,不過他們以後也不會出現在克古城內了,而且這些人裡,還有些人知道我們途中經過的商旅,哪些是在跟花剌子模人做生意,所以就留下來等著指證那些商賈。”木華黎隨著馬背顛簸道。
“他們去哪裡報信?”葉青問道。
“花剌子模人的大營,他們也隻能到花剌子模人的大營,再往西就進不去了,花剌子模人也並不是很相信他們。末將以為,花剌子模人是怕他們兩邊討好吧,會把所看的也告訴我們吧。”木華黎分析著說道。
“如此看來,花剌子模人必然是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啊,要麼就是一直在故弄玄虛,要麼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太陽落山前,趕到花剌子模人大營附近,晚上在偷偷的看看有沒有機會接近他們的大營。”葉青一聳肩,而後肩膀上的海東青,便振翅而飛,那翅膀掠過沒戴頭盔的葉青後腦,竟然是讓葉青隱隱作痛,小兔崽子太用力了。
中秋快樂,就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