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一輪很大的彎月掛在空中的時候,大部隊便被留在了哈拉城外駐營,葉青三人率著親軍,有幸能夠在哈拉城休整一晚上,不過他們紮營的地方,明顯是被遼人包圍起來的地方,好像他們一個個是賊似的,不論走到哪裡,遇到的都是不友善的目光。
一路上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眼神,偶爾經過的小村莊,或者是幾乎帳篷時,他們這些大軍,總是會得到遼人那冷漠帶有深深敵意的目光。
哈拉城並不大,兩條長長的街道,基本上就可以概括整個城池了,城內除了葉青等人外,自然是也不乏各地商旅在此休整,所以得到葉青眼色的墨小寶,偷偷離開大部隊,還沒有過去一刻鐘,就被遼人送回來了。
如此足以想見,遼人對於他們的重視程度,已經到了亦步亦趨的地步了,就恨不得把他們全綁起來看管才能踏實一些。
葉青很想試試看,從這些商旅裡是否能夠找到揚州商會有關的商旅,畢竟,說不牽掛臨安的事態那是假的,隻是鞭長莫及之下的無奈之舉罷了。
如今,既然有了機會,葉青當然不想放過,是不是能夠從這裡的商旅中,得到比較有用的消息呢。
雖然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比較小,但心存僥幸之餘,還是想要試試那萬一的可能性。
既然是一座城邦,雖然這裡的守軍比百姓還要多,但身為一個城池該有的功能還都是頗為齊全的,特彆是男人的三個最大愛好:賭博、烈酒與女人,在這裡一樣不缺。
雖然無法跟中原或者是一些大城池比較,但這裡的女人還有酒,都有著一股子的野性美,即便是拿身子換男人的錢,也總是能夠換出,不同於文人雅士逛青樓的異域豪爽風情來。
相比較於文人雅士精神上的潔癖,以及對瘦馬的愛好,來到哈拉城的商旅,顯然沒有時間跟女子進行心靈合一的精神戀愛,他們更在乎的是肉體跟視覺上的刺激與直觀,同時被葉青形容為肉體快餐。
墨小寶偷偷離開遼人的視線兩次,第二次時間雖然久了一些,但同樣,孤身一人、身著鎧甲的他,還沒有跟商旅搭上話,就被人家警惕的報官了,深怕他就是一個賊道,於是墨小寶再一次無功而返。
而此時親軍已經開始紮營,鐵木真、葉青、乞石烈諸神奴脫掉灰塵滿滿的盔甲後,自然是要前往這哈拉城最為熱鬨的地方“參觀”一番。
於是墨小寶、鐘蠶快速地脫掉盔甲,跟著木華黎、博爾術等人,開始與葉青等人遊覽著夜色下,更加狂野的哈拉城。
男男女女的野戰這一路上就沒少看見,甚至在他們轉向一家酒館時,還未聞那酒館內的吵鬨聲,就先聽見了角落裡發出來的勾魂奪魄聲。
而被他們發現的男子倒是神色一緊,光著腚就要繼續往角落深處躲,但懷裡被他抱著的女子,則是絲毫不在乎葉青等人望過來的好奇目光,甚至是還會一邊迎合著懷裡的男人,一邊把自己傲人的胸膛往上挺了挺,就像是希望趕緊預約到下一個客人似的。
“狂野跟原始有時候是一會兒事。”葉青拉了一把已經快要走不動道的鐵木真說道。
鐵木真雖然人在跟著葉青走,但目光一直則是盯著,那即便是夜色下,依舊是白花花一片的高聳胸脯,喃喃道:“你是走遍大江南北都不怕,即便是到了遼國,還要遼國公主為你……。”
鐵木真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青飛快的捂住了嘴巴,而後乾笑著看了看不遠處,此時目光正如刀子似的,向他望過來的哈拉城守城將領。
“這貨嘴上沒個把門的,我跟你們的公主是真心相愛的。”葉青笑著說道,也不管人家聽得懂聽不懂。
即便是進入了酒館內,遼人依然還是派人監視著他們,像是深怕他們一個疏忽大意,讓眼皮子底下的這些人,把他們的哈拉城給偷走似的。
酒館裡的酒依然是很烈,包括酒館裡刺鼻的汗味也好聞不到哪裡去,隨著遼人兵士的進來,不過是讓哈拉城最大的酒館陷入到了短暫的寂靜中,而後看這些人一個個如同木頭人後,酒館裡便繼續響起了那異域風情的鼓聲與胡琴聲。
赤膊滿身汗漬的男人豪爽的笑聲,片衣遮身的女人驚嚇的尖叫聲,或者是如銀鈴一般讓人舒心的調戲聲音,都讓整個酒館呈現出一幅近乎於糜爛的畫麵。
二樓的賭徒們要麼把自己的貨物輸給了他人,不得不搖頭歎氣、一臉不甘的跟夥計不舍的望望西邊,貨物輸給了他人,那麼東邊自然是去不了了,隻能是回去重新準備貨物了。
各種賭具一應俱全,但大部分的莊家,都是身著寸縷的妖豔野性女子,高聳入小兒腦袋一般大的胸,坐下去足足可以悶死人的渾圓臀部,但搭配著那纖細結實的腰肢,以及一雙修長的美腿,又給人一種彆樣的熱血沸騰的誘惑。
鐵木真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葉青巡視完這哈拉城最大的酒館後,終於是在一張桌子前找到了鐵木真那高大的身型,旁邊一個妖嬈的女子,此刻正摟著他的脖子,自然,那貨的手此刻也絕不會閒著。
不過與之和諧畫麵相反的是,在對麵倒是站著幾個同樣是膀大腰圓的大漢,此刻正凶神惡煞的看著鐵木真,離得太遠的緣故,葉青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看著身後不遠處的博爾術跟鐘蠶,放下各自的酒杯,緩緩向鐵木真的旁邊靠近時,葉青再傻也能夠猜出來,鐵木真想女人想瘋了,這貨肯定是在跟彆人搶女人。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木華黎跟墨小寶,示意他們兩人過去幫忙,令葉青想不到的是,墨小寶神色之間有些猶豫也就罷了,但木華黎的神色之間,也是飛快的閃過一抹猶豫。
不過好在,不等葉青說話,墨小寶就拍了拍木華黎的肩膀,跟葉青說了句大人小心後,便示意木華黎跟自己過去幫鐵木真搶女人。
葉青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暗暗琢磨著,鐵木真這一輩子,東征西討,到底跟多少女人有染呢,像今日這樣的事情,肯定沒有少發生吧?
沒有了旁人跟在身旁,葉青再次在這家酒館內晃來晃去,見到穿著跟中原服飾差不多的人,葉青都會點頭示意打招呼,也跟好幾個會說一些生硬漢話的人交談了幾句,但沒有一個是他想要找的人,或者是跟揚州商會有關的商旅。
無奈的接受萬一這個希望破滅後,扭過頭便看見前麵的鐵木真,已經跟人家打了起來,而被他樓在懷裡的女人,像是已經對這樣的場麵見慣不慣,根本就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甚至被鐵木真摟在懷裡,還有心思跟鐵木真調情。
遼人兵士好像也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反應,一開始還顧忌鐵木真跟遼人兵士什麼關係的幾個赤膊大漢,看著即便是動起手來後,那些遼人兵士,依舊是如同木頭似的,隻是看著他們幾個人後,便開始膽子越來越大,於是桌椅板凳便被抄了起來,往對方的頭上招呼了過去。
“大人不去幫忙?”乞石烈諸神奴,聽到聲音後,才發現鐵木真跟旁人打了起來,但看著遠處一臉微笑的葉青,於是便走了過來問道。
“自己找女人,我去幫忙,不合適吧,萬一看上我怎麼辦?”葉青笑著說道。
乞石烈諸神奴跟著一起笑,而後又抬頭看了看二樓的窗戶,突然道:“大人,末將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不知您可否給看看?”
“什麼東西?”葉青順著乞石烈諸神奴的目光,望向了二樓的窗戶處。
兩人隨即來到二樓的窗戶處,看著那殘破的窗戶紙,以及未關嚴實的窗戶,乞石烈諸神奴再次把窗戶推開了一些,指了指隔街的院落道:“大人您看那是什麼?”
窗外隔著一條街道院落裡,可以看到一盞馬燈在晃悠,馬廄裡有著幾匹馬,另外的食槽旁邊兒,還臥著幾頭駱駝,但在駱駝旁邊則是一個馬車,馬車上麵的貨物同樣被黑不蒙著,隻是一個破角處,隱隱反射著點點光芒。
條件反射的抬頭,葉青能夠看到的隻有屋頂,而後想著外麵的月光,又看了看窗外的那反射點點光芒的馬車,葉青喃喃道:“是頗黎?”
“想必應該是了。”乞石烈諸神奴微微皺眉頭說道。
他當然知道頗黎出自哪裡,也知道如今燕京皇宮的窗戶,換上了那透明的、十分好看的頗黎來自哪裡,而且他也知道,這頗黎可謂是十分貴重,但他想不到,竟然在此處看到了頗黎,這可是在遼王城的王帳內,哪怕連一片都沒有發現。
葉青靜靜的盯著馬車的一角,時不時還是隱約看到那頗黎在月光下反射著光芒,看了看身後一樓還沒有停下來的鐵木真等人,葉青乾脆二話不說,推開窗戶看了看高低,而後便直接扒著窗戶跳了下去。
乞石烈諸神奴正要跟著一同跳下去時,就聽見街麵上的葉青說道:“你不必下來了,小心遼人一會兒找不到我們。”
乞石烈諸神奴愣了一下後,最終還是站在窗口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後便再次把窗戶輕輕關上,這才往一樓的方向走去。
從二樓跳下去的葉青,繞了大半個圈,終於是找到了那個院落的大門,他並沒有想著翻牆進入人家的後院馬廄,所以看了看門口連個匾額等物也沒有,便直接上前敲了敲小半天後,才聽到裡麵傳來應和的聲音。
“宋話聽得懂嗎?”
來人打開門,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人,張嘴就用宋話問道,倒是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探出頭先看了看葉青的身後兩側,這才奇怪的看著葉青點點頭:“聽得懂,客官是一個人嗎?行商還是……?”
“找人。”葉青直接往裡麵走去,那開門的中年人也不阻攔,不緊不慢的關上門,跟在葉青的身後問道:“客官找哪位?”
“後院馬廄的商客可在?”葉青指了指後院的方向問道。
“這個……說不好,我過去給您看看如何?”中年人坦然自若的說道。
葉青原本還有的警惕的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他並非是膽小怕事,也不是不信任乞石烈諸神奴,但他心裡很清楚,自己跟乞石烈諸神奴之間的恩怨,畢竟他父親跟兄長,都等同於是死在了自己的手裡,這一路上雖然乞石烈諸神奴對自己的敵意已經完全消失,但不代表他對自己就沒有了報仇的意思。
所以當葉青跳下來的時候,心頭雖然有過一絲後悔,深怕是著了乞石烈諸神奴的道兒,也正是因為此,他才沒有讓乞石烈諸神奴跟著跳了下來。
一排低矮的房門口,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的是牛羊馬糞的刺鼻氣味兒,看著一間亮著燈光的房間,那中年人先是輕輕的敲了敲門,而後門後麵便傳來了讓葉青極為熟悉的“鄉音”:“誰啊?”
“揚州二十四橋來的。”葉青不等那中年人掌櫃的說話,便上前一步沉聲說道。
房間內瞬間陷入到了寂靜狀,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房門便被打開,一道燈光從門口撒向了門口,房內赫然坐著四個穿著宋人服飾的商賈,而開門的則是一個夏人特征模樣兒的人。
葉青回身謝過掌櫃的後,便大步走進了窄小的房間內,如今加上他,房間內足足有六個人,一下子使得原本就緊張的空間,更加的擁擠了。
“你……你是誰?你找哪位?”開門的夏人看著隨意輕鬆的打量著他們幾人的葉青問道。
“後院馬廄旁邊的頗黎是你們的?”葉青回頭問道,想不到眼前的這幾個宋人商賈,竟然是以一個夏人為首的商旅駝隊。
“你怎麼知道?”那夏人神色一驚,他記得他們可是把那些貴重的頗黎都隱藏的極好的,而且那馬廄裡,還有他們花高價顧的護衛,會一整夜不睡覺的守護在旁的。
“彆擔心,我隻是好奇而已。”葉青拍了拍那旁邊坐著的宋人肩膀,示意其往裡挪挪,給自己留出個坐下的空兒來:“何況,我並不是去馬廄那邊發現的,而是從旁邊酒館的二樓看到的。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往這邊販賣這些貴重的頗黎,不怕被搶嗎?”
“剛才貴人可是說,是從揚州二十四橋過來的?”夏人看著雖然神色風塵仆仆,但依稀能夠看到氣度威嚴的葉青,眼珠子轉了下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錯,你呢?”葉青笑著問道,旁邊的四個宋人,此時卻是一臉茫然,不知道夏人跟葉青在說什麼,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是連他們都知道的詩詞,所以從揚州二十四橋的宋人商旅,不應該奇怪,更不應該值得夏人如此重視才對啊。
而那夏人接下來的反應,則是讓那四個宋人大吃一驚,先是拱手像四人賠罪,而後道:“在下跟這位貴人有些事兒想要商談,當然,貴人既然知道我們販售的是頗黎,所以茲事體大,我需得拿出誠意來才行,四位可否……。”
話說到這裡後,四個宋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應聲著去後院看看貨物如何等等之類的話語,而後便一個個從房間內消失不見。
“屬下李仁常見過武大人。”李仁常在宋人離開後,立刻行禮說道。
“……。”葉青苦笑,感情這家夥把自己當武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