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五千人雖然不是從根基上完全打亂後重組,但若是想要他們彼此之間默契的協同作戰,聽從指揮,確實也是需要費上一番功夫的。
何況,這三個之間,又是彼此之間有著那樣這樣的仇怨,金人跟韃靼人之間恩怨就不用說了,這些年鐵木真一直努力想要統一草原各部,就是希望能夠形成一個整體來對抗金國,而不是一直一盤散沙似的,讓金人在草原上為所欲為,隨意的欺壓、屠戮他們韃靼人。
而金國跟宋之間的關係,可謂是血海深仇似的,兩者之間時間久遠的恩恩怨怨暫且不提,就說最近宋人收複北地五路後,金人統治階層或許接受的還快一些,但若是想要血氣方剛、點火就著的軍隊,很輕易的就接受兩家和好,還要協同作戰,顯然這並不是動嘴說說就行的事情。
韃靼人跟宋人之間也並不是很和平,或許若是跟宋廷其他大軍一同的話,他們還能夠和諧相處,但是彆忘了,墨小寶、鐘蠶所領的種花家軍,可是沒少在草原上對鐵木真的背後捅刀子,拖鐵木真的後腿。
雖然種花家軍在草原上一直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謎,從來不曾公開把自己的番號暴露在草原上,但大家都是吃打仗這碗飯的,敏銳的觸覺如同狗鼻子似的那麼敏感。
所以自第一次見到葉青所率的種花家軍後,木華黎跟博爾術就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而接下來的一路觀察,他們怎麼看種花家軍,都覺得很麵熟,特彆是那種一個部隊從成立後成長起來的獨有氣勢,則是無論如何也抹不掉改不了的。
所以這些時日,大家夥對於彼此的身份可謂是心知肚明,隻是並沒有當麵點出來,一個個裝作不知曉罷了。
可以想象,若是想要把這一萬五千人參雜著而後再次分為三軍,對於葉青、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來說,是一個有多艱難的事情了。
雪嶺彬樹林的夜幕降臨的讓人措手不及,遠處樹林外依然是天光明亮時,密林內如今已經是人影模糊、視線越來越暗,三人各自所處的小帳篷處,都是一幅人來人往的熱鬨場麵,軍中各階將領是走馬燈似的輪番登場亮相。
火把開始在樹林內點燃,三個距離彼此不遠,但涇渭分明的帳篷前,各軍的大小武將來來回回穿梭其中,有些人皺眉不解,有些人乾脆直接就罵罵咧咧,不過聲音很小就是了。
也有些人不聲不響的往那一坐,擺明了自己想不通為何要受他人率領,還要毫無條件的聽命於他國武將:老子打仗的時候,他還不知道乾什麼呢,現在讓老子服從他的指揮,到他麾下任差遣,老子才不乾呢。
雖然每一個武將的心裡都有或多或少的不願意,也都會跑到各自的主帥帳前抗議,希望收回成命,但到了各自的主帥帳前後,那反對的氣焰瞬間就消弱了幾分,扭扭捏捏的也不說原因,但就是在帳前磨蹭不走。
每個軍中都會有兵痞、刺頭之類的存在,同樣,這種人還會在軍中被委以重任,畢竟他們的在戰場上的悍勇,可謂就是戰鬥力的代名詞,甚至是能夠影響著不少人在戰場上不要命的砍人。
所以葉青三人的每個帳前,都會有這樣的人在衝著軍帳叫嚷,而後一旦軍帳內稍有動靜,立刻脖子一縮,躲的遠遠的,深怕主帥拿他開刀,找他算賬。
各階武將從軍帳內走出,雖然臉上還有些不情願,但又不得不接受主帥的命令,畢竟,不論是鐵木真還是葉青,哪怕是乞石烈諸神奴所率領的部隊,其實都是他們最為信任,也可以說是他們手裡的王牌部隊,所以身為軍人的起碼職業素養,還是有一些的,特彆是種花家軍,比起金、跟韃靼人的帳前,相對而言可就是安靜了許多。
不像金、韃靼人的帳前,就如同是進入了集市似的,鬨哄哄的叫罵聲、反對聲,讓他過去就立刻死在帳前的求死聲,在雪嶺彬樹林中是此起彼伏。
所以想要讓這幫刺頭聽話,特彆是低階將領聽話,顯然光靠好言相勸是不行的,那樣的話隻會讓他們蹬鼻子上臉。
而且這些低階將領,可謂是一個戰鬥部隊的根基,打仗其實大部分就是指著他們,所以中階將領拿他們沒辦法,統帥一級的,又因為身份太高,顯然也不願意越級去懲治這些刺頭。
於是乎到了最後,最讓葉青三人頭疼的,就是這些他們需要倚仗打仗殺敵的低階將領。
迫不得已之下,三人也不得不快刀斬亂麻,畢竟這種事情不能拖,拖的久了不光是會影響軍心,還會影響到他們身為主帥在軍中的威嚴。
所以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采取了雷霆手段:棍棒底下出英雄!
火把在雪嶺彬的樹林內時不時發出燃燒時的劈叭聲音,隨後便是離主帥軍帳不遠的三個角落,開始傳來非人一般的淒厲慘叫聲。
慘叫聲驚奇林中鳥雀走獸無數倉皇而跑,也讓一些人頭皮一緊,開始意識到這是主帥發怒了。
“我錯了,我改還來得及嗎?”
“我去……我真的去,我去……尼瑪……啊……。”
“老大救我,要不然上了戰場,彆指望我替你守好背……老大,等我回來我還是你的人……嗚嗚……疼死了……。”
如此這樣的求饒聲音,在密林內持續了約莫一刻後,便漸漸的消失了,而三位主帥的帳前,也是隨著第一聲慘叫聲起,開始變得清淨了起來。
當最後一聲慘叫聲在密林內消失後,三位主帥的帳前,除了自己的親兵外,再無任何大小將領。
“人呢?”葉青走出帳篷,看著空無一人,隻有地麵淩亂腳印的空地問道。
賈涉嘿嘿乾笑著,他還是頭一次看到葉青因為這種事情軍法懲治各階將領:“都……都……都回去收拾鋪蓋卷去了,這就去到大汗麾下報道去。”
乞石烈諸神奴端著茶杯走出自己的帳篷,掃了掃顫抖的親兵衛隊,不知道他們是因為天氣冷而凍的發抖,還是被那淒慘的叫聲嚇得發抖。
於是端著茶杯悠哉悠哉的在帳前空地轉了一圈,很滿意清淨的帳前景象後,這才冷哼了一聲轉身往帳內走去。
鐵木真的跟前還站著博爾術,不過好在,博爾術並沒有被派出去,所以他才能樂嗬嗬的站在鐵木真旁邊:“木華黎已經回去點兵了,明日一早出發時,便會跟隨宋人一同行進,保證聽從宋人的調遣指揮。”
“這還差不多。”鐵木真滿意的點點頭說道。
三國各自都有斥候、守衛在夜裡守護著營地,所以隨著整個天色暗下來後,整個營地又再次恢複了該有的秩序,各個部隊開始快速的換營,從現在開始,到戰爭結束期間,他們都得對他們並不是很服氣的統帥唯命是從。
第二天一早,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當一萬五千人已經集結完畢,繼續開始行軍時,便會發現一些人是一瘸一拐的走到馬前,而後屁股剛一挨上馬鞍,立刻便會齜牙咧嘴,皺著眉頭倒吸一口涼氣,太疼了!
而比這一道風景更為吸引人,甚至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當葉青、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率領著各自大軍時,都不由得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五千人的部隊不再像昨天那般整齊有序,頭頂上方飄揚的旌旗雜亂不一,既有韃靼人的,也有金人的,還有宋人的旌旗混雜其中。
而且不管是韃靼人還是金人或者是宋人,各自的盔甲等兵器也不一樣,加上就是連最起碼的行軍隊伍也難免生疏,所以稀稀拉拉的站在一起,形成一個極為鬆散的隊形,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剛剛打了一場敗仗後,在戰場上把各部殘餘兵士集結起來的敗軍樣子。
“這特麼的能夠有戰鬥力?”葉青倒吸一口涼氣,率先發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覺得現在若是遇到手無寸鐵的遼國百姓,恐怕都能輕而易舉的打的我們四散而逃。”乞石烈諸神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昨天還是一支勇猛霸氣的部隊,今日會變成這般模樣兒。
鐵木真咬著後槽牙,就差嘴裡罵出個娘希匹的雙手叉腰,喃喃道:“給我一千精騎,我能把這一萬五千人打的哭爹喊娘。”
而後三人便開始互望著彼此,既然命令已經下了,那麼就沒有更改的餘地了,所以接下來的行軍過程,也將是他們三人整合彼此雜牌軍的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
畢竟,一旦到了邊疆克古城,花剌子模人也好,遼人邊軍也罷,決計不會給他們重新練兵的機會的。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三人也是要臉的人,主意是他們自己出的,此時若是更改,那就等同於打他們自己的臉,肯定比昨天夜裡,軍法打部下的屁股還要疼,所以堅決不能改,隻能是就地解決難題,一邊行軍一邊操練三軍的默契度。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一支強悍的部隊,顯然不可能是隻有一個兵種,即便是後世的精銳部隊、特種部隊,他們之中也會各有所長、相互協作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
而如今他們三人麾下的雜牌軍,顯然是正好符合了成為一支精銳部隊的最重要的,也是最為基礎的因素,那就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一旦若是把他們的默契挖掘出來,那麼這麼一支部隊,絕對會是花剌子模人的噩夢。
大軍在到達簫斡裡刺的大本營哈拉城時,已經形成了初具規模的成果,但對於葉青三人來說,還並不是很滿意。
所以這一路上受苦受累最多的麾下將士,此時心裡頭可謂是都憋了一口惡氣,礙於自家統帥的命令,他們不得不服從人家的命令,但不代表他們不會不約而同的想,這一路上是不是三位統帥,在故意折磨他們呢?是想等著自己求饒呢?
所以逆反心理及時出現,你越是折磨我,我越是不出聲,即便是不為我自己考慮,我也不能給自家統帥丟了人,更何況,我家統帥也在折磨你的人呢。
乞石烈諸神奴頭一個提出了心中的擔憂,因為他也能夠感受到,部隊中宋人、韃靼人對他的不服氣跟不滿。
葉青看了一眼鐵木真,又望了望地平線前的哈拉城,笑著輕鬆道:“這些家夥很難輕易服人的,想要讓他們心服口服,這一路上你都彆想了,何況……實踐是檢驗一切的真理。如此整合他們,他們根本不會看到效果,也不會理解,所以也隻有上了戰場,拿下一場勝利後,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
鐵木真琢磨著實踐是檢驗一切真理的話語,而後認同的點點頭道:“葉青說的不錯,身為一軍統帥,再合格的將領,也不可能在平日裡做到讓大軍每個人都服氣、順心順意。隻有戰場上的勝仗,才能夠讓所有人相信你,信任你,崇敬你。所以此時他們有怨言,認為我們在刻意刁難他們,當然是再合理不過了。”
“那到時候就有勞大汗了,可千萬彆跟末將客氣,這些時日下來,末將也實在是想要在戰場上,拿勝利來立威,若不然的話,長此以往下去,我怕他們哪天會把我煮的吃了。”乞石烈諸神奴笑了下後玩笑道。
“嗯,不錯,到時候我會親自過去嘗嘗的,你要蒸的煮的,還是燒烤?”葉青扭頭問鐵木真。
“都行,要不一樣來一點兒,大腿上的肉吧,筋道。”鐵木真煞有介事的打量著右首乞石烈諸神奴,騎跨在馬背上的大腿說道。
“那還是先往後放放吧,約束自己的部隊,在城外駐紮,不得跟哈拉城內的遼軍起衝突。”葉青語氣一冷,微微拉緊手裡的韁繩,而後開始調轉馬頭說道。
鐵木真放眼望去,隻見哈拉城城頭上,不知何時已經橫起了一條黑線,顯然,那是哈拉城內的守軍開始注意到浩浩蕩蕩的他們的到來了。
乞石烈諸神奴看著鐵木真衝他微微點頭後,立刻也是緊隨其後,緊忙去忙著控製自己的部隊,而鐵木真同樣,是開始調轉馬頭,往後撤去,就連原本派出的斥候,此刻也是揚起一道滾滾煙塵,開始飛快的從兩翼向大部隊靠攏。
遠處的哈拉城城門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而後一名騎兵手執白旗,出的城門口便開始策馬揚鞭,向著葉青、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三人所率的大軍方向奔了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遼人的話語響起,鐵木真、葉青、乞石烈諸神奴三人看看彼此,而後由葉青用當初在遼王城,臨時抱佛腳學的蹩腳遼人話語回答。
隨著葉青結巴了半天,總之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到底是什麼後,那遼人竟然是嚴肅的點了點頭,而後便向著他們伸出了手。
葉青、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三人麵麵相覷,最後終於反應過來,隻見鐵木真急忙從懷裡掏出南院大王簫斡裡刺的文書遞了過去。
遼人拿起文書檢查了一番,而後又快又急的說了一句話後,便調轉馬頭留下塵土向城內奔去。
“什……什麼意思?”鐵木真跟乞石烈諸神奴,一同望向會說遼人話的葉青。
“我覺得應該是讓我們再等等吧,拿回去查驗去了吧?”葉青心裡沒底的說道,而後看著鐵木真跟乞石烈諸神奴那疑惑的眼神,沒好氣道:“我特麼哪知道他說了些什麼,我剛才說的遼話,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是簫斡裡刺在我們出城前才派人告訴我的,這麼久了,我能記住就算是不錯了。”
鐵木真、乞石烈諸神奴此時才衝葉青了然的點點頭,而後又齊齊向葉青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