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答應你,甚至是支持你,但……終究還是要等璟兒來決定才行。”完顏永濟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雙手一攤繼續說道:“本王的身份敏感而又特殊,幫你說上幾句話已經是極限,若是在這件事情有所僭越,恐怕本王以後回到燕京的日子,就跟你葉青在臨安朝堂之上的處境相差無幾,甚至是還要危險上幾分。”
“所以我大金的態度到底會如何,你隻能寄望於你給璟兒的那封信了,是不是可以說服我大金聖上,讓他拋下成見,放下一切戒心答應你的要求。”完顏永濟想了下後,還是提醒著葉青說道。
“大是大非麵前,當該精誠合作才是,隻要衛紹王願意,想必……貴國聖上也非不通情達理之人。完顏璟我多少有些了解,此事兒自然他也會心中存有顧及,所以……就勞煩衛紹王了。”葉青緩緩起身,對著衛紹王行禮道。
完顏永濟依舊坐在對麵,平靜的看著葉青起身,以及跟著起來的鐘晴,笑著點頭道:“該說的我一定會幫你,包括你當初留我於濟南城,你的初衷是什麼,甚至是李喜兒、李鐵哥為何被你更長時間監押的緣由,我都會把我知道的,如數稟奏給我大金聖上知曉,以此來讓他決斷當該如何。”
“今日這頓飯我請了,你可以隨便吃隨便點菜。”葉青走到門口,回頭笑著說道。
“那就多謝葉大人的慷慨了。”完顏永濟舉起茶杯笑著說道。
大步走出一品樓,身後的鐘晴已經需要小跑才能跟上葉青,兩人上了馬車之後,鐘晴便開始說道:“史彌遠去了韃靼人的驛館,我不放心,所以才跑了過來趕緊知會你一聲。至於慶王府那邊,熱辣公濟如今就在慶王府,耶律月也在,若是你過去的話,怕是會引起旁人的無端猜忌。”
“顧不了那麼多了,何況昨日見完聖上後,聖上的態度在我看來,還是比較偏向於我的提議。若是此事兒能成,即便是我華夏疆域一直四分五裂,但不管如何說,最起碼讓所有人都能夠認同自己乃是華夏一份子。至於將來誰能夠一統江山,那就是各個朝廷的事情了,跟我們眼下的事情沒有關係。”葉青聽著鐘晴的話,看似有些答非所問,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會想到,未來是不是還會如同曆史一樣,由鐵木真的蒙古人來統一整個華夏。
鐘晴無奈的看著葉青,而後在馬車經過東華門的時候,便下車,坐上了陶潛早已經等候多時的轎子,開始往皇宮裡行去。
今日既然宮內設宴款待各國使臣,除了聖上會親自到之外,過的幾日便會繼承皇位的太子跟太子妃,也會在今日前往皇宮,所以這個時候,鐘晴顯然是無法離開皇宮,她也需要看看,在今日會不會有其他人來皇宮,暗中阻撓或者是對葉青從中作梗,更何況,她當然也希望說服李鳳娘,希望太子能夠在這件事情上,給予葉青一定的支持。
新安郡王府葉青如今倒是熟悉了,但慶王府還是頭一次去,不過好在,墨小寶有了上次的教訓後,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慶王府。
葉青的到來還是讓這幾日因為接待使臣,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的慶王,瞬間有種整個人都輕鬆了一些的感覺,喜出望外的走出廳堂,在太監跟宮女的陪同下,距離葉青還有老遠的距離,就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熱情招呼著,反倒是把來到府裡的貴客,遼國的公主、夏國的重臣給晾在了一邊。
在慶王看來,不管是遼國的公主,還是夏國的熱辣公濟,這一次被他邀約之府,不過都是因為朝廷所迫而已,至於是否怠慢了,他並不在意,總之隻要順利完成了朝廷的差遣,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引起太子的猜忌就足夠了。
而葉青入府後的反應,倒是出乎了慶王的預料,自然是沒有想到,葉青竟然對熱辣公濟如此看重,也想不到兩人竟然還是老相識。
所以不論是鐵木真還是完顏永濟,或者是如今在眼前的熱辣公濟,葉青之所以能夠在心中形成,他那個瘋狂而又大膽的計劃,也跟他與這幾人都曾經“共事”過有關。
與鐵木真曾經在草原上一同作戰,幫助桑昆的克烈部驅除敵人,也與熱辣公濟曾在夏國都城興慶府,因任得敬而一同並肩攜手作戰,與完顏永濟雖然交情最淺,但奈何,如今的金國聖上,卻是一直以他的學生自居,加上與完顏永濟又在濟南城相處長達半年有餘,所以葉青有自信促成這個瘋狂的計劃,多少也是有些依賴他跟幾人的關係。
但即便是這樣,葉青也知道,想要說服每一個與他立場不同,利益相衝突的勢力,來同意他的計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私人關係再好,但當大家站在彼此的立場上時,為了各自身後的利益,誰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輕易答應、做出表態來,何況……遼人會不會因此而覺得有引狼入室之危呢?
熱辣公濟睿智的目光從神色誠懇的葉青身上,緩緩轉移到了遼國公主耶律月的身上,兩者乃是近鄰,對於遼國西方邊疆那稱之為花剌子模的強大國度,常年對於遼人虎視眈眈的野心,比起宋、金來,他了解的自然也是更多一些。
“承禮公主如今可做大遼國所有的決策?”熱辣公濟淡淡的問道,目光如同一頭老狐狸一樣,充滿了刺探似的光芒。
當年耶律月前往夏國,原本他們可以借助夏人的勢力來平叛任得敬,而後若是能夠跟遼人和親成功,那麼大夏國在西北疆域,對於金人也就有了更足的底氣。
但誰能想到,眼前當時的宋廷使臣,竟然搶先一步跟遼國公主生出了情愫,最終雖然平叛了任得敬一黨,但也並沒有讓夏國達到他的全部目的。
遼人和親,除了因為看中當時夏國需要擺脫任得敬的內亂,以及金人對他們的外力施壓外,自然也想通過結盟夏人,來幫助他們對抗時常騷擾他們邊疆的花剌子模人。
但終究是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的遼國還不像現在這般混亂,所以遼人即便是與夏國結盟不成,單獨靠他們自己的一己之力,雖然有些吃力,但還是能夠應付花剌子模人的常年騷擾。
但如今,遼國北府、南院之間的矛盾,因為耶律月姑母耶律普速完,合謀自己的小叔子殺了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南院大王的長子,從而使得南院大王蕭斡裡刺跟耶律普速完之間的關係愈發緊張,從而導致了遼國上至皇室,下至官員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也使得他們因為國內的動亂,對抗起花剌子模人來,顯得更加力不從心。
“如今姑母也有意退位讓於耶律直魯古,身為耶律直魯古的姐姐,自然是可以為弟弟做主。何況這也是姑母的意思,希望能夠得到貴國的一臂之力。”這幾日終於被葉青說服了的耶律月,開始夫唱婦隨道。
從一開始到達臨安後,耶律月先是把遼國如今的局麵傾訴給了葉青,而當葉青剛剛提出聯合其他人一同抗擊花剌子模人的提議時,耶律月的反應,跟熱辣公濟、完顏永濟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是有些覺得這太過於天方夜譚。
而接下來經過葉大官人好幾日的日夜說服外,遼國公主耶律月,終於是勉勉強強同意了,這個在她看來,完全不切合實際的計劃。
所以此時回答熱辣公濟話語的耶律月,語氣之中多少還是含有著一絲的不自信,何況,她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葉青是否已經說服了金國跟韃靼人。
韃靼人跟她耶律鐵衣之間又不是沒有恩怨,無韁軍、墨小寶、鐘蠶,還有屈出律,都曾經在鐵木真的後背捅過刀子,茫茫草原就那麼大,部落也就那麼多,她不相信鐵木真到現在還不清楚,當初是誰在桑昆的背後,支持著桑昆對抗他鐵木真的。
所以對於心虛的耶律月來說,如今她能夠做的,就是完全放手給葉青,讓葉青為了遼國的生死大計而奔走,自己隻要按照他說服自己的那些言語,願意讓這些人幫助大遼就足夠。
老奸巨猾的熱辣公濟,聽著耶律月的回答,隻是默默的笑著點了點頭,眼下他若是還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源自於葉青的出謀劃策,那麼他這個混跡夏國朝堂多年的重臣,一把年紀可謂就是活到狗身上了。
如今遼國的形式,除了遼人自己以外,恐怕最為清楚的就是他們的近鄰夏國了,至於那草原上的韃靼人,如今還在為各個部族之間的利益為戰,所以還沒有心思去關注到遼人的處境。
“我大夏國能得到什麼?”熱辣公濟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並沒有望向當事人的耶律月,而是對著葉青問道。
“您想要得到什麼?”葉青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
不過是彼此短短的一句話,但兩人已經是心照不宣,熱辣公濟相信,此刻的葉青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此事兒你能做主?”熱辣公濟問道。
“若是貴國胃口小的話,葉青可以拚著掉腦袋的風險,為貴國讓路。但若是熱辣公濟大人您的胃口太大的話,韃靼人、金人恐怕都不會願意,何況,胃口太大,很有可能就會招來反噬,到時候大人您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葉青笑著說道。
“葉大人此番可有夾雜私心?”熱辣公濟再次問道。
“自然是有,若是說沒有,恐怕您也不信不是?”葉青笑著回答道。
兩人如同打啞謎的話語,聽的旁邊的耶律月、慶王趙愷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兩人這都是問話的言語,到底是在說著一些什麼,是不是這樣就真的能夠達成共識!
“可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啊,遼國的形勢老夫比你更清楚,如今……。”熱辣公濟還是頗有顧忌的看了一眼耶律月,而後繼續說道:“終究是日暮途窮,亡國之勢已現,葉大人此舉無疑是杯水車薪,救得了一時,無法助其一世啊。”
“您認為我大遼真的如同您說的那般不堪嗎?彆忘了,當年任得敬要分國稱帝,貴國在如此形勢下都挺了過來,難道我大遼就隻會因為一點小小的矛盾,而分崩離析不成?”耶律月沉下臉,冷冷的反駁道。
雖然遼國如今已經是獨木難抵強大的花剌子模,但遼人並不相信,他們如今外憂內患的亂象之下,就有亡國之險,所以在她看來,這更像是熱辣公濟在對葉青的討價還價,想要謀取更多的利益。
哪怕是她如今也不清楚,葉青剛剛一番話,到底跟熱辣公濟是否達成了共識,但做出了讓步絕對是必然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熱辣公濟並未因為耶律月那冷冷的帶著不滿的語氣動怒,依舊是平和的說道:“若是換成當年任得敬分國稱帝時的夏國,處於如今貴國所在的疆域,那麼,夏國同樣是危矣。但好在我大夏還占有一絲地緣優勢,便是沒有處在花剌子模人的血盆大口之下,所以在少了外患,當時隻有內憂的情況下,亡國顯然是不可能的。而貴國則是不同了,草原上的韃靼人在崛起,越來越強大,如今已經敢向金人複仇,若是一旦韃靼人變得更強,他們的目光必然是會向西,到時候你大遼依然是危矣,當然,若是韃靼人變強,我大夏也會跟著陷入危境之中。但不管如何說,如今貴國西有花剌子模虎視眈眈,東有將要崛起的韃靼人這個強大的敵人,承禮公主,貴國的情形,想必不需我再繼續說下去了吧?”
耶律月聽著熱辣公濟的分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何況熱辣公濟所言俱是事實,也是如今大遼陷入兩難困境的真實寫照,但如此被人認為大遼將會是一個快要日暮途窮的必亡之國,誰聽了心裡都不會舒服的不是。
於是耶律月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熱辣公濟那老辣的言語。
而葉青又豈能不知道,他即便是如此奔走遊說,也不過是暫時的能夠替大遼續命而已,若想要大遼不亡,除非是太陽能夠從西邊出來。
但不管如何,他都想要試試,其真正的目的也並非是為了能夠幫助大遼走出困境,而是他想要,讓不論是金、還是韃靼人、夏人都意識到,所有人都乃是華夏疆域的一份子,花剌子模人才是真正的外族人。
關起門來自己人可以亂,可以打,怎麼著都行,但當有真正的外敵叩響邊疆和平的大門,想要騷擾華夏疆域的安寧時,葉青當然希望,宋、金、夏、韃靼人能夠放下成見,聯合起來一同對抗外敵,而不是一如既往的一盤散沙,給予真正的外敵可趁之機。
當然,若是可能,他也更想給鐵木真打開一扇門,讓其看到一個更加開闊的地緣世界,在變得更強更大時,目光不僅僅是局限於中原,最好是能夠無視中原,而是能夠戰略目光直指遼國以西的花剌子模,從這裡去發泄他們草原人狼的侵略性,而不是禍亂中原。
“如何,若是葉大人同意讓步,我今日就可做主,當葉大人率軍前往遼國時,我大夏國必然派遣人數如葉大人相等的精銳,一同助遼國抵禦花剌子模人。”熱辣公濟徹底占據了這一次談判的主動,在把耶律月噎的隻能是不滿的哼了一聲後,便把視線放在了沉默的葉青身上。
“隻要貴國有此能力,葉青絕不插手,兩不相幫,如何?”葉青重重的歎口氣道。
“葉大人如今隻是淮南東路安撫使,以何差遣約束京兆府路的虞允文?還是說,葉大人也打算向今日這般遊說?”熱辣公濟笑著問道。
“貴國這些年因為金國關閉鎮場一事兒,想必損失了不少銀子,若是虞允文大人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貴國的損失可謂是更大了吧?而就算是我葉青個人,可也是知道……。”葉青打著啞謎說道。
“如此說來,如今葉大人在宋廷朝堂之上,還未能到達憑借一己之力左右國策的尊位?所以如何保證?”熱辣公濟可謂是十分老辣、難纏,剛剛還在問葉青如今隻是淮南東路安撫使,而後葉青打著啞謎的話語,還是被熱辣公濟洞悉,一眼看穿如今的葉青,在宋廷朝堂之上,還遠未達到能夠左右國策的高位。
“今日宮宴見分曉,如何?”葉青深深的吸口氣,看著那雙仿佛能夠洞穿自己想法的眼睛說道。
熱辣公濟笑了下,淡淡道:“老夫相信葉大人有此能力,在此就先恭賀葉大人了。”
一旁的慶王比之剛才更是一頭霧水,即便是從頭陪到尾,但最後葉青跟熱辣公濟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們到底要乾什麼,他還是處於懵懂之中,隻知道好像葉青跟熱辣公濟的交談,牽涉著遼國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