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內,完顏永濟帶著乞石烈諸神奴剛剛從驛館內走出,麵對臨安街道上的人潮湧動,乞石烈諸神奴依然是憑借著敏銳的感覺,瞬間就看到了不遠處像是在等候他們的鐘蠶。
對著準備上馬車的完顏永濟低語了幾聲後,完顏永濟停下上車的動作,順著乞石烈諸神奴的目光望向了,正向他們走近的鐘蠶。
“見過衛紹王、見過乞石烈將軍,在下葉大人麾下正將鐘蠶。”鐘蠶彬彬有禮的行禮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完顏永濟輕鬆的笑了幾聲,在濟南城的時候,基本上鐘蠶,還有另外一個墨小寶,一直都是被葉青帶在左右,所以在完顏永濟跟前,已經算是一張頗為熟悉的麵孔了。
“我家大人想請您過府一敘,有要事兒跟衛紹王您相商。”鐘蠶恭敬的說道。
“他為何不來此,你為何在門外等,而不是進去?”完顏永濟不經意的看著臨安街道上,一個個麵帶笑容的百姓,淡淡的問道。
“您就彆取笑我家大人了,吏部尚書史彌遠大人與我家大人不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在下想要見衛紹王您,隻能是守在驛館門口等候了,裡麵不會讓我進去拜見您的。”鐘蠶苦笑一聲,坦誠的說道。
衛紹王完顏永濟,仿佛要的就是鐘蠶這個答案似的,所以聽到鐘蠶說完後,立刻放聲笑了起來,笑聲中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本王到達臨安已經有三五日的時間了,葉青到了現在才想起來我這個老熟人,怎麼,是你們葉大人這幾日差遣太忙,還是說,本王在你們葉大人的心裡,並非是居於首位?”完顏永濟開始套鐘蠶的話語。
而鐘蠶也自知,以自己的身份無法反唇相譏,所以隻好跟著無奈的笑笑,道:“所以還請衛紹王您賞光,葉大人已經在一品樓備好了酒席,就等您大駕光臨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這是。”完顏永濟雙手背後,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歎口氣後繼續道:“行吧,本王就看看他葉青,這一次又想如何坑本王。”
說完後的完顏永濟,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身後一直不曾說話的乞石烈諸神奴,而後才上了馬車,開始在鐘蠶的帶領下,向著一品樓的方向駛去。
在西湖彆院裡痛快的洗漱一番,換上了一身乾爽衣衫的葉青,一宿沒睡的疲態,瞬間被神清氣爽所替代,與墨小寶乘著馬車風一樣的駛進了臨安城,同樣是直奔一品樓而去。
當馬車終於在一品樓的門口停下時,完顏永濟也剛剛好在鐘蠶的帶領下,從馬車上緩緩下去,看著神色之間有些風風火火的葉青,首先笑了笑道:“葉大人這是有什麼急事兒?昨夜裡我可是聽說,葉大人去了西湖一夜沒回臨安,怎麼這麼快的時間,就從西湖趕了回來?”
“到了臨安,想不到衛紹王的耳目還是這麼聰敏,這點兒事情都被衛紹王打探的一清二楚。”葉青嗬嗬笑著,伸手虛請完顏永濟先行上樓。
既然完顏永濟能夠知道昨夜葉青人在西湖,那麼史彌遠必然是也知道葉青昨夜一夜未歸的事情,所以此刻的史彌遠如同葉青一樣,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抄彼此的後路。
完顏永濟跟葉青進入一品樓的時候,史彌遠則是也已經試探性的跟韃靼人開始接觸上了。
本來他並不想跟這草原上野蠻部族的鐵木真接觸,但隨著遼國公主竟然莫名其妙的住進了葉青的家裡,這讓史彌遠想要接觸遼國的想法,不得不胎死腹中,改為接觸韃靼人。
而此時的韓侂胄,壓根兒沒有功夫理會葉青跟史彌遠,他自己跟大理、自杞、羅殿等人的接觸,到現在為止,依然是沒有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
畢竟如今已經占據了自杞、羅殿大部分的土地,而且麾下依然是兵強馬壯,雖然暫時的陷入到了僵持局麵下,但韓侂胄依然相信,假以時日,自己必然是能夠完全攻取自杞與羅殿兩國,讓其對宋廷俯首稱臣。
何況如今,葉青對於北地四路的收複之功,也大大刺激了韓侂胄好勝跟功名利祿之心,所以兩相比較之下,韓侂胄顯然不願意就此半途而廢,他同樣也想要向葉青那般,能夠攻取自杞、羅殿的疆域,甚至是有朝一日,能夠揮師直指大理都城。
一品樓內,完顏永濟依舊是如從前,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從容不迫、輕鬆寫意的神情,仿佛這天下的事情,就沒有什麼事兒能夠讓他放在心上,讓他感到無比的苦惱一樣。
乞石烈諸神奴自從看到葉青的第一眼開始,整個人的視線就像是黏在了葉青身上一樣,從一品樓的門口到了雅間內,基本上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葉青。
乞石烈誌寧、乞石烈執中,都可以說是死在了葉青一人之手,所以身為人子的乞石烈諸神奴,看著葉青的目光,顯然就要淩厲了很多,甚至時不時的還會冒出一股想要複仇的火焰來。
葉青對於乞石烈諸神奴的眼神並不是很在意,倒是旁邊的鐘蠶,一直在提防著乞石烈諸神奴,深怕葉青一個不小心,突然之間被乞石烈諸神奴暗算。
完顏永濟把眼前的一切儘收眼底,從容淡定的坐下後,看著對麵的葉青,而後隨著葉青示意鐘蠶離開房間後,也揮手讓乞石烈諸神奴離開了雅間。
“如此嚴肅、謹慎可不是你葉青的風格啊,弄的本王這心裡還是好奇的很,很想知道葉大人此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完顏永濟看著乞石烈諸神奴走出雅間,而後反手關上門後主動開口道。
葉青也不跟完顏永濟客氣,何況他也沒有多少的時間跟其客氣,畢竟接下來,他還要再去見熱辣公濟那個老狐狸,爭取在宮宴前說服熱辣公濟。
直截了當、好不拐彎抹角的說道:“若是我能夠讓韃靼人停止攻金,不知衛紹王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情?當然,我已經去信告訴完顏璟了,但畢竟太過遙遠,若是等他同意,恐怕就是為時已晚了。”
“你調停我們跟韃靼人之間的戰爭?”完顏永濟的語氣帶著一絲的驚異跟不屑,道:“葉青,你是不是以為你收複了北地四路後,整個天下就隻有你一個人是英雄了?是不是以為如今各國都該懼怕你跟宋廷才是?如此狂言妄語,葉大人就不怕風太大閃了舌頭?”
“若是我告訴你,昨天一夜我都在跟鐵木真在商討,而他如今也已經基本同意了與貴國停戰呢?”葉青不理會完顏永濟的嘲諷,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任何瘋狂的計劃想法,畢竟在實現之前,總是會招來他人無儘的嘲笑跟譏諷,惡言相向、從中阻撓都是再正常不過了,何況完顏永濟如今也僅僅才是質疑而已。
完顏永濟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漸漸消失,看著葉青那認真不像是玩笑的臉龐,沉默了下問道:“你想要乾什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麵對葉青那坦誠的目光,完顏永濟不由得想起,前些時日在燕京見完顏璟時,關於葉青提出的用金國工部的官員,來交換李鐵哥、李喜兒一事兒來。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對於他葉青完全沒有任何的好處,甚至是一個不察,還會讓葉青在宋廷朝堂之上,遭到他人的彈劾跟攻訐,陷自己於朝堂被動的危險之中。
但即便是如此,葉青依然是不顧自身的被動,暗地裡跟他、完顏璟提出了交換條件,而其目的如今看來,就隻是單純的為了治理黃河洪水的泛濫成災。
若是說,在來到臨安之前,完顏永濟還不敢肯定葉青隻是想要單純的治水的話,那麼在到達臨安已經三五日的時間裡,宋廷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他也已經通過史彌遠了解了一個大致情況了。
所以結合著如今宋廷朝堂之上,葉青、史彌遠、韓誠父子、趙汝愚、王淮等人之間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他完顏永濟真的看不到,葉青治理黃河泛濫的目的,有個人的利益跟目的在其中,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純粹的為了四路百姓在著想。
來到臨安雖然時日不長,但一路行來,經過北地四路時特意放緩了腳步,特意查探被宋廷收回後的北地四路的民情、民心,完顏永濟也不得不是一頭霧水,宋廷並不是很待見北地四路的百姓,跟在金人治下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吏治改善,相反,如今不管是在北地四路,還是來到臨安,經常還會聽到一些宋廷百姓、官員、文人等等各階人士,以嘲諷、歧視的語言、目光來對待剛剛被收複的北地四路的百姓。
歸正人三字,如今已然成了對北地四路百姓的統稱,這種帶著蔑視、不屑含義的歧視,葉青不應該不知曉才是,但如今葉青依然還是竭儘全力的,甚至是瞞著朝廷暗地裡跟他們金人談條件,要官員,他難道真的隻是為了北地的百姓福祉?
麵對完顏永濟的問題,葉青像是在敘述著一件跟他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無論是民族大義,還是家國小利,與在孤山說服趙昚,在西湖彆院說服鐵木真大同小異的話題,被葉青再次陳述了一遍。
“不管衛紹王相信還是不相信,葉青今日所言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嘲諷我如此瘋狂、或是幼稚的大有人在,所以衛紹王若是想要嘲諷,大可以放聲大笑幾聲,但葉青心中的華夏民族大義,也絕不會因為誰人的嘲諷而更改半分,依然會一如既往的繼續下去,不管是否有實現的一天,葉某都將把此視為畢生的追求跟理想。
隨著葉青的話語,完顏永濟嘴角的不屑漸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凝重的皺起了眉頭,靜靜地看著葉青默不作聲。
雅間裡陷入了沉默,但雅間的外麵,絲竹之聲、哀婉的吟唱之聲依然是隱隱從門縫內透了進來,也更像是在嘲諷葉青嘴裡所謂的民族大義。
看著不說話的完顏永濟,葉青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厚,繼續道:”衛紹王已經到達臨安好幾日,以衛紹王的敏銳,想必也發現了,我大宋朝廷的朝堂亂象,比武林門外販夫走卒所聚集的市井亂象、比青樓裡妓女顧客之間的恩恩怨怨、賭場內錯綜複雜的賭債等等還要亂上幾分。明知衛紹王能夠察覺到這些現象,但葉青依然是瞞著朝廷,跟完顏璟做出了交換條件,雖然葉某人的手段卑鄙了一些,但如今這一切都掌握在衛紹王的手中,隻要衛紹王今日在宮宴上振臂高呼,葉某人在朝堂之上也將會再無立足之地。可你若是問葉某人後悔嗎?不後悔,如果說後悔的話,那就是有些後悔沒有早些把黃河的水情泛濫早日提上日程,如此的話,葉某人便是再無遺憾。”
完顏永濟依舊是靜靜的看著葉青,此時的葉青神色肅穆、莊重,比起那時候在濟南城,每次找到下棋、暗地裡套他話,而後耍賴皮悔棋、裝作不經意間打翻期盼的無恥樣子來,可謂是判若兩人。
甚至恍惚之間,讓完顏永濟都要以為,當初在濟南城耍無賴的葉青,跟眼前義正言辭、大義凜然的葉青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堅持扣押李喜兒、李鐵哥二人嗎?”完顏永濟深深的吸口氣,問著不相乾的問題道。
“衛紹王既然心裡已經知道了葉某人的目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怎麼,還想要幫葉某人再多增加一項罪名?”葉青不答反問道。
“哎……你現在無恥的樣子,看起來才像是正常的葉青,剛才的樣子,弄的本王都不敢相信你就是葉青了。”完顏永濟對於葉青的答案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釋懷的笑損著葉青道。
“我當是讚美之詞收下了。”葉青鬆鬆肩膀,而後繼續說道:“不錯,李喜兒、李鐵哥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完顏璟竟然點名要這麼兩個當時在軍中,差遣不高的武將,那麼葉某人就不得不留幾分心眼兒了。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不管是從你衛紹王的嘴裡,還是派人前往燕京打聽……。”
“本王就知道是你從我嘴裡套走了話的!”完顏永濟一拍桌子,興師問罪的說道:“你知不知道,那日我在宮內見完璟兒,可是嚇得連後背都被冷汗浸濕透了!真怕因本王不經意間跟你的交談,泄露了我大金國的什麼秘密,不過還好,看在你是為璟兒著想的份兒上,本王也就原諒本王當時的大意了。”
說完後,完顏永濟有些如釋重負,這件事情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兒,但終究是金國皇家聖上的事情,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自己泄漏了,而且還搭上了兩個工部的官員,這若是葉青有其他意圖,自己跟完顏璟之間的信任,可以想象,到時候就會變成如同那頗黎一般易碎了。
“自己原諒自己?”葉青笑了笑,對於完顏永濟他還是頗有好感的,最起碼在濟南城那些時日,衛紹王就謹守自己被俘的本分,從未暗地裡做過什麼對於他葉青不利的事情。
而且每次前往衛紹王的府裡,不論是喝茶還是下棋、閒談,衛紹王並沒有如同一個困獸一般對自己惡言相向,倒是如同湧金樓裡的女子一樣,你來呢我招待,你走呢,我也不挽留。
這番比喻,他自然是不敢在這個緊要時刻告知給完顏永濟,他相信隻要現在說出口,完顏永濟立馬就會跟他葉青翻臉。
“你所言之事兒,我完顏永濟做不了主。雖然本王感慨、佩服於你葉青心中的華夏民族大義,但……。”完顏永濟歎口氣後道:“但你不覺得你的言論,多少有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勢力嗎?”
不等葉青相問,完顏永濟便自顧自平和的說道:“漢唐之盛世你心向之、華夏之大義你胸懷之,南蠻、北狄、西戎、東夷,我等四夷之民,豈敢與有榮焉?漢時長安顯貴、唐時長安盛世,但我大金所處之地、夏人所處之地、韃靼人、遼人、大理人、吐蕃人所處之地,無一不被視為蠻夷之地。孔穎達注《春秋左傳》曰: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唐時魏征言: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強必寇盜,弱而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即便是如今,朱熹常言:三綱五常,君臣綱、父子綱、夫妻綱,仁義禮智信五常,何時曾把我等夷族當成華夏一份子?如今葉大人卻要以華夏之大義,來讓我等以宋為首,是不是本王可認為,葉大人其野心勃勃,是想要慢慢蠶食我等,是以:《尚書·周書·武成》:“華夏蠻貊,罔不率俾。”
“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是言:無論居於中原之華夏族,還是居於四方的蠻夷之族,都該以遵從周室為主。不錯,此言卻是出自《尚書·周書·武成》,但今時今日,絕非是為了讓各位以宋室為尊。何況衛紹王也更應知曉,當年貴國掠我大宋之時,可是謂之華夏之正統之名,即便是如今黃河以北原我大宋疆域的百姓,也依然是被你們教化為大金乃華夏正統自居。所以衛紹王,您如今以此言據我夫君,可是在認為,大金國掠我宋土,實則乃是強盜之為?”鐘晴緩緩從外麵走了進來,雍容華貴的樣子,淡淡的語氣,倒是讓房間裡,被完顏永濟的博學,搞得一腦子問號的葉青,如同遇見救兵一樣大喜過望。
終於來了個會拽文的了,要不然的話,就衝剛才完顏永濟的那一番話,葉青覺得今日自己恐怕是得死在這上麵了。
完顏永濟的臉上再次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絲毫不在意跑進來打斷他跟葉青談話的鐘晴反問,微笑著看著鐘晴衝葉青點點頭,而後在葉青的旁邊坐下。
(ps:今天一更了,這樣的情節不好寫,考慮的太不周全的話,就容易寫的幼稚的如同過家家,但要是想要寫全麵了,就得慢下來寫,因為我一個人也需要時間思考周全一些。畢竟咱們讀者太少,追更的更少,發言的更更少,隻能是靠我一個人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