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離去的葉青,史彌遠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被殺意所取代。
他不相信葉青能夠在短短的三日時間內,找到皇城司誰是叛徒的辦法來。
何況,在他看來,以如今李橫跟葉青的關係,葉青的懷疑應該是放在了李橫身上才對,絕不應該是跟隨他一同回到臨安的宋遷的身上。
七日的時間史彌遠顯然不願意接受,因為七天的時間會發生諸多誰都想不到的變故,加上信王如期回到了臨安,他不敢肯定,信王妃在鐘晴心裡,到底還能占多少份量,是不是足夠讓他對葉青起殺心。
葉青再次出現在了太子府門口,皇城司的禁卒不等他說話,立刻便領著他進入了太子府內。
左雨一邊走一邊說道:“李統領讓我告訴您一聲,信王已經到臨安了,有可能現在已經進皇宮了。”
“還有其他嗎?”葉青邊走邊問道,這已經不是最新消息了,何況自己還在皇宮外遇見了信王。
“可能是宋遷……。”左雨再次開口道:“但李統領現在還不敢確認,因為隻有宋遷最可疑。”
葉青有些無奈的歎口氣,臨安的傘確實出問題了,而且背後必然是史彌遠,或者是史浩搞的鬼。
李橫怕是到現在還不知道,鐘晴的事情已經被史彌遠知曉了,所以完全可以判斷出,是宋遷把鐘晴的消息告訴了史彌遠。
而他之所以明知很有可能是宋遷叛變的情況下,還裝作不知道的跟史彌遠做交易,除了想要麻痹史彌遠,以及讓史彌遠認為鐘晴確實是一個致命弱點外,便還想要通過史彌遠,來試探下,接下來趙構到底打算讓自己在臨安折騰幾日。
三日、七日,一個是自己定的日期,一個是史彌遠給自己的期限,所以很顯然,這七日之內,就是自己還能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你立刻去湧金樓,把趙才卿接到太子府裡來,對外造成是被綁架過來的假象最好。”葉青看著午後花園內的李鳳娘,再次低聲對著左雨說道。
左雨點點頭,隨即向太子府外走去,葉青則迎著李鳳娘的目光走了過去。
“太子沒在,或許是知道你今日下朝後要來勸解我,所以就先回避了,免得以為是他讓你來勸解我的。”李鳳娘等葉青靠近後,率先開口道。
“那就多謝太子妃了,我時間有限,需要李立方幫忙,他現在人在哪裡?”葉青直截了當的問道。
李鳳娘蹙眉:“李立方,你找他什麼事兒?我警告你,你的事兒是你的事兒,你不要把他牽扯進去。”
“我隻是想借將作監的作坊一用,你應該知道,如今對於我來說,在臨安沒有一處是完全安全的地方,除了太子府掌的將作監。”葉青平靜的說道。
“你要躲在將作監做縮頭烏龜?那你何不直接跑回淮南東路,總比在這裡給我惹事兒……。”李鳳娘蹙眉變挑眉道。
“朝廷沒讓我離開,我怎麼離開?何況……誰告訴你我要做縮頭烏龜了?我自由打算!你不是一直心心念著想要當皇後嗎,若是我在將作監這幾日有成果的話,說不準你坐上皇後的寶座期限還能夠提前一些也說不準。”葉青冷笑了一聲說道,語氣中的淡淡殺氣,讓李鳳娘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就像是回到了她出嫁那天的情形當中一樣。
“你到底想乾什麼?”李鳳娘起身問道。
“三日就見分曉,我是為你著想,所以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若不然對你來說,是禍不是福。”葉青認真的警告著李鳳娘。
李鳳娘撫平著單薄衣衫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靜靜地看著葉青久久,才道:“好,我答應你,但你要保證,你的事情絕不能牽連到我李家的人。”
“借用將作監,而非是李立方,之所以用李立方,是因為你們姐弟都很貪婪,到時候,你們絕不會想讓他人知道這一切,這是為你好。”葉青再次重複著道。
李鳳娘點點頭,示意竹葉兒去通知李立方一聲,接下來的三天時間內,不管葉青要什麼都答應他,當然,這是指葉青提的都是合乎情理的要求才行。
李鳳娘雖然好奇葉青到底要借將作監做什麼用,但最終還是按下了自己那好奇的心思,在她看來,既然葉青選擇了將作監,那麼若是事成之後,自己必然就能夠知曉答案,所以也沒有必要,現在就去逼迫這個不願意告訴自己真相的佞臣,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三天的時間內,葉青哪裡都不曾去過,一頭紮進了將作監內就沒有再出來過。
而李立方也是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儘力的滿足著葉青的一切要求,要什麼給什麼,就是連要的木匠等等,都給他李立方準備了好幾個。
而李鳳娘在這三天之內,也跟太子出現在了將作監的作坊內一次,不過卻是連葉青的麵都沒有見到。
從李立方的嘴裡得知,葉青要了很多水銀等物後,李鳳娘的心頭,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想著,難道葉青要造毒,他想毒死誰不成?
三天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於心中有好奇的人來說可謂是度日如年。
甚至在葉青消失的這三天時間裡,就連趙構都有些懷疑,這葉青會不會違背朝廷旨意而逃跑了呢?
同樣,魏國公史浩,史彌遠兩人對於葉青的消失,雖然心中因為史彌遠的解惑,多少有些根底,但也同樣擔心著,這會不會是葉青的暗度陳倉之策。
三日的時間內,葉青跟任何人都沒有聯係過,自然而然的,白純秘密回到臨安的事情,如今葉青自然是還不知道。
再次走出將作監的時候,李立方隻看見葉青手裡提著一個,昨日裡命工匠打造的木盒,至於裡麵裝的是什麼東西,他並不是很清楚。
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李立方,葉青向其招了招手,待李立方走到跟前後,笑著道:“告訴你姐,彆好奇我到底做了什麼,若是我還能活著,就一定會告訴她這個秘密。哦,對了,把這個交給你姐,切莫打開。”
一個約莫一尺見方的木盒,被葉青交給了李立方,而後這才提著另外一個稍微大一些的木盒,向將作監的作坊外走去。
穿過禦街之上,越過東華門,再次走在皇宮那長長的朱紅色宮牆下的同時,德壽宮裡的趙構,也開始下著一道道的旨意。
史彌遠如約而至,看著葉青獨自一人走過來的時候,這才從馬車上下來,示意車夫駕車離開,自己則是站在宮牆下等候著葉青。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向他靠近的葉青手裡提著的木盒,他強忍了近四天的時間,就是很想在第一時間得知,葉青到底是能夠給他一個什麼驚喜。
“葉兄可知,史某這幾日是過的茶不思飯不香,夜不能寐,這心裡頭就跟貓撓似的,一直盼著這個時刻啊。”陽光下史彌遠的笑容燦爛,看著走近的葉青說道。
“如此說來,倒是葉某人的不是了?”葉青直接忽略了史彌遠的葉兄二字,這個貨,十足的有奶便是娘。
“哈哈……史某豈敢責怪葉兄,隻是葉兄應該知曉後果吧?若是不能令我滿意,那麼葉兄可就彆怪史某人……。”史彌遠盯著那木盒的視線,終於停留在了葉青的臉龐上道。
“雖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葉某既然答應了史大人,又豈會食言?何況,史大人的手裡還握著葉某的把柄不是?”葉青話鋒一轉,兩人開始討價還價。
史彌遠深怕葉青那一個空箱子套他的話,而葉青則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宋遷叛變,出賣了自己。
三日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何況他做好之後便直奔宮牆處,跟李橫根本沒有來得及碰頭。
“那麼葉大人想知道什麼?我會怎麼知道鐘晴在你手裡,還是你想知道,皇城司叛變你的人是誰?”史彌遠也不托泥帶水,直接了當的問道。
“我都想知道。”葉青凝視著史彌遠的眼神道。
“宋遷。”史彌遠毫不猶豫的沉聲道。
“難怪。”葉青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那麼他人如今是死是活?想必史大人也知道,葉某這幾日一直在將作監的一個作坊裡,如同與世隔絕一般無二,所以耳聾眼瞎,隻能從史大人嘴裡知道宋遷的近況了。”
“既然我告訴了葉大人是宋遷,那麼葉大人以為我還會讓他活著嗎?在三日前答應跟葉兄做交易後,史某就沒想著這世上還有宋遷這個人了,葉兄是不是應該感謝史某人才是?而且隨著宋遷一死,即便是我把鐘晴在你手裡的消息告訴信王,在死無對證之下,隻要葉兄矢口否認,我想……沒人能夠知道信王妃被你葉青霸占了不是?”史彌遠嗬嗬笑著道。
“信王妃在不在我手裡,史大人永遠不會知道答案。而且即便是我葉青否認,史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宋遷一死,史大人自然可以加害於我,是我葉青殺人滅口再合適不過,如此一來,最起碼史大人告訴信王信王妃就在我手裡的消息時,也就又增加了幾分可信度。史大人打的是一手好算盤。葉某受教了。”葉青放下木盒後長歎口氣道。
“這麼說來,葉兄是不相信我會幫著葉兄守口如瓶了?”史彌遠的目光再次放在木盒上。
“宋遷死了,史大人挑撥離間的計劃達成了,葉某人就算是再聰明如今也是無計可施了。”葉青再次歎氣,認了似的道:“正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史大人,那麼我必然會奉上三日前的承諾。”
“就在這裡打開?”史彌遠看著直接在牆角蹲下的葉青,驚訝的問道。
“不然呢?”葉青抬頭問道,示意史彌遠也蹲下來後,葉青繼續道:“其中總共三麵鏡子,最上層的乃是給史大人你的,若是滿意,若是鐘晴一事兒信王不曾知曉,等葉某人回到淮南東路,必然會把製法告訴史大人。但若是鐘晴一事兒在此期間走漏風聲,那麼史大人……你能夠得到這鏡子的方法,就會如同頗黎、水粉一樣,花錢來買而非是賣了。”
葉青說完後,便不再理會史彌遠,伸手快速的打開木盒,而後史彌遠低頭,就看見了自己的臉頰。
“啊……。”被嚇了一跳的史彌遠一屁股坐在了地麵上,臉色有些發白的看著葉青。
刹那即望向那木盒的第一反應,史彌遠有種自己的人頭被葉青裝在了木盒裡的感覺。
看著葉青嘴角的笑意,反應過來的史彌遠急忙起身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鏡子?”
看著葉青的目光還帶著一絲的驚異,很想再次低頭望向木盒裡麵,但又有些害怕葉青使什麼詐。
不過看著葉青笑了笑,而後低頭看著鏡子,史彌遠也跟著小心翼翼的低頭,從側麵打量那如同水銀似的鏡麵,史彌遠隻看見頭頂的一方天空仿佛是被撞進了鏡子中似的,是那麼的清晰跟那麼的真實。
“史大人何不拿起來好好打量一番呢?”葉青笑著指了指木盒裡麵的鏡子道。
“你……你拿出來試試。”史彌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清晰的鏡子,深怕葉青在其中做了手腳,蹲著往後挪了兩步說道。
葉青笑了笑,一邊伸手拿鏡子,一邊說道:“記住我說的話,這裡麵總共三麵鏡子,這一麵是給你的,這一麵是給皇後的,最後一層的鏡子……則是給皇太後的,還望史大人切莫記錯了。”?說完後,葉青緩緩的把第一麵鏡子拿了出來,鏡子已經被他鑲嵌在了木框裡麵,包括鏡子的背麵,都被他讓木匠以上好的紅木,被雕刻上祥紋後封死,使好奇之人無法在第一時間得知鏡子背麵的玄機。
“如何?”葉青舉著鏡子對著史彌遠,史彌遠則如同妖怪碰見了照妖鏡一樣,嚇得拔腿就往後跑,總感覺那鏡子裡的自己,就是自己真人,是自己被吸入到了鏡子裡。
直到葉青把鏡麵對著自己,看著自己滿麵笑容的模樣兒時,史彌遠這才小心翼翼的接近,意識到真的沒有危險後,這才開始小心翼翼的從葉青手裡接了過來,開始新奇的對著鏡麵端詳著自己的臉龐。
“簡直……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這……怎麼會如此清晰,簡直就是寶物啊,難怪葉兄說女人最為喜歡,難怪葉兄要讓史某送給皇後跟皇太後,而非是聖上跟太上皇了。”史彌遠麵對鏡子,時不時的左右搖頭,甚至在好奇之餘,還會猛的翻過鏡子看向鏡子背後,是不是裡麵藏了一個跟自己長相一樣的人。
“我警告你,此物易碎,比之頗黎更為易碎,所以你在沒有第二塊兒之前,最好是小心翼翼的保存好,要不然……這世間的鏡子可是碎一塊就會少一塊。”葉青警告著說道,甚至把切莫私自打開後麵的木蓋,以免泄漏了鏡子的靈氣等等玄之又玄的東西都拿出來嚇唬著史彌遠。
“怎麼做的?”史彌遠愛不釋手的拿著鏡子問道。
“等我沒有性命之憂了,信王不會在臨安找我麻煩後,我一定會告訴你辦法。”葉青認真的說道。
一個大宋朝廷的戶部尚書,一個大宋淮南東路的安撫使兼知府,兩人便如同臨安尋常百姓喜歡蹲在城牆腳下聊天一樣,蹲在皇宮那朱紅色的牆角下交談著。
甚至是說道最後,兩人則是一屁股再次坐在了地麵上,中間隔著那木盒繼續的討價還價著,當然,即便是到了最後,葉青也沒有告訴史彌遠,送給皇太後的鏡子到底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