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林仲兩人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葉青不用猜,都知道他們二人的來意,絕不是來討好自己的。
在楊簡任淮南東路安撫使時,兩人便不受楊簡待見,除了兩人耿直的性格外,便是兩人不願意跟楊簡同流合汙一起發財,加上楊簡也怕壓寨的太狠,被這兩個人把事情鬨大了,所以這才使得他們兩人所統領的淮陽軍跟高郵軍,能夠保持在四千人左右。
今夜兩人直接跑到斜風細雨樓來找自己,目的很簡單,便是讓葉青這個今日剛剛到任的安撫使,為他們補充兩路屯駐大軍缺員的那兩千人。
並沒有什麼客套話,在葉青讓他們但說無妨後,兩人便直接提出了關於兵器、糧草、兵員的補充。
因為兩人的耿直,說完後便一下子使得房間的氣氛凝重了起來,趙師淳甚至有些後悔不該參與到其中來,而是應該讓葉青單獨跟他們談話,不應該自己坐在這裡,聽這些淮南東路官場上的是是非非。
其他幾個官吏的神色同樣是有些尷尬,葉大人剛剛上任,這兩個人立刻就跑過來為難葉大人,這明擺著是要讓剛剛到任的葉大人難看啊。
趙師淳神情有些尷尬,甚至帶著一絲緊張的望向葉青,隻見葉青依然是笑的很隨和,看著李沐與林仲道:“那麼兩位統領認為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安撫使可以為你們做些什麼?是上奏朝廷,還是幫你補充你們所統領的兩軍所缺乏的一切?對了,還想問兩位統領一個問題,若二位是我的話,會如何做?”
“這個……末將不懂,末將隻知道,葉大人如今乃是淮南東路安撫使,屯駐大軍乃是我大宋抗金之重兵,若是一直缺員缺物,金人一旦南下,末將憑借這些人必然無法抵擋的住。”林仲看了一眼李沐,而後有些吞吐道。
葉青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歎口氣後看著兩人似笑非笑道:“兩位統領在我第一天到任,便讓我為你們補充所缺的兵員與物資,這麼棘手的事情兩位統領可真是不客氣啊,伸手就要。不過我倒是想問你們一句,兩位在統領淮陽、高郵兩軍之初,可有如此缺乏兵員與物資?若是有,那麼以後我們可以好好商量,但若是沒有,我葉青就不得不懷疑,兩位統領今日來此,是怕我以後因為淮陽、高郵兩軍缺乏兵員物資而問罪於你們?所以來個先下手為強,想要推卸責任嗎?”
噌的一下,李沐跟林仲瞬間站了起來,神色有些凝重的說道:“葉大人,末將絕無此意……。”
葉青不等李沐說完,便站起身來伸手製止了李沐的解釋。
淮南東路五路大軍的情況,葉青還是很清楚,當初虞允文在揚州時,這五路屯駐大軍可謂是兵強馬壯,但隨著楊簡到來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這也使得如今的淮南東路的屯駐大軍,戰力開始嚴重的下滑。
走到兩人跟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後,葉青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淮陽、高郵兩軍的難處葉某當然知道,不過……二位以為我該如何解決?”
雖然看似在問李沐跟林仲,但葉青的目光,卻是看向了那叫陳次山、楊懷之的兩名官吏身上,考校之意就是瞎子都能夠看的出來。
陳次山、楊懷之兩人看著葉青望向他們二人,頓時都是心裡一震,神情之間也露出莫名興奮之色,隻是一想到這件事兒不光是軍務之事兒,而且牽涉極廣、極為複雜,說白了,完全不是缺人不缺人、缺物資不缺物資的問題。
看似是五路屯駐大軍匱乏,然而在其背後實則是淮南東路官場上的利益問題,牽涉到的人事,哪一個都不是他們兩人能夠惹得起,也不是新任的安撫使大人在一兩天內就能解決掉的。
新任安撫使人生地不熟,對於淮南東路的官場顯然絕不會很熟悉,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初來乍到的新任安撫使,也不可能在沒有摸清楚狀況前,無緣無故的為兩軍出頭,而莫名其妙的得罪他人不是?
當下陳次山苦笑一聲,站起身來,神情有些愧疚道:“大人,下官……下官無能為力,此事兒牽涉極廣,若想要根除還需從長計議,絕不是招兵買馬就能夠解決的。”
楊懷之聽陳次山說完後,也不落人後的立刻道:“大人,五路屯駐大軍虧缺一事兒由來已久,若大人真想要解決此事兒,還需朝廷支持才行。”
兩人說話也都極為耿直,絲毫不給葉青這個安撫使一點兒麵子,言下之意如同就是:大人想多了,初來乍到,還是先站穩腳跟吧,這事兒還是交給朝廷來辦為妥。
“聽見了嗎?連一個提點刑獄知事、一個轉運司押發都能夠看清楚的事情,兩位統領是看不清楚呢?還是覺得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安撫使好糊弄,僅憑你們兩句話,就會把此事兒大包大攬在我身上?”葉青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陳次山跟楊懷之的話語而感到不滿,何況人家說的是事實,初來乍到的自己,本來就完全不可能立刻有能力解決此事兒。
趙師淳隻知當年葉青勇武,在他的府上就能獨抗當時的安撫使趙師雄,而今看來,經過這幾年在臨安朝堂的浸淫,這人已經深得為官之道,其城府絕不該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才對。
李沐、林仲神色之間有些尷尬,看著站在他倆中間,攬著他兩肩膀的葉青,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原本以為,葉青以如此年紀能夠擔任一路安撫使,並不是因為葉青有多大的能力,從而得到了朝廷的信任,才能夠讓他來任安撫使。
在他們看來,葉青能夠擔任安撫使,完全是因為太上皇跟聖上在背後支持的緣故。
所以在他們二人看來,年紀輕輕的葉青最為好利用,隻要自己兩人態度恭敬一些,說上幾句奉承之話,初來乍到而又意氣風發的年輕安撫使,為了顧及自己身為安撫使的顏麵,必然會是大手一揮,把此事兒攬到他身上。
如此自己二人,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天天催著安撫使大人為他們的屯駐大軍補充兵員、物資了。
但不成想,葉青壓根兒就沒給他們這個機會,非但連獨處的機會都不給他們,而且竟然還跟幾個連他們自己都不放在眼裡的官吏在把酒言歡!
但兩人既然已經來了,總不能說是為了慶賀而來,所以隻能硬著頭皮把所請求之事兒說了出來。
“誰給你兩人在背後出的主意?以你們二人的性格,又豈會專門跑過來歡迎我這個安撫使?而且還編出劉知州未通知你們我的到來,那麼既然我到揚州碼頭兩位都不知道,那又怎麼能夠知道,我會出現在斜風細雨樓呢?”葉青再次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示意其坐下,而後又走回自己的位置,讓一直站著的陳次山、楊懷之也坐了下來。
“大人,是末將二人一路跟蹤大人而來。”在戰場都不知道緊張的李沐,此刻麵對葉青那深邃的眼神,卻是開始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手心此時已經滿是汗,不停的偷偷在衣服上擦拭著。
葉青嗤之以鼻的笑了一聲,還不等說話,一旁的林仲急忙幫腔道:“大人,末將所言句句屬實,確實是跟蹤大人而來,當然,末將知道如此不對,請大人責罰便是。”
“那麼你們從哪裡跟蹤我而來?”葉青也不急也不惱,繼續輕鬆的問道。
“自然是從大人的家裡開始跟蹤。”林仲再次說道。
“哦?那我家住哪裡?”葉青繼續問道。
他絲毫不擔心有人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到斜風細雨樓的,若是蠶豆兒、陶潛二人在揚州這麼多年,連幫自己斷後都做不到的話,自己早已經把他們扔江裡喂王八了。
“這……。”林仲頓時啞口無言,不由得望向了李沐。
而李沐則是把頭低的不能再低,連看一眼葉青的勇氣都沒有。
“算了,不為難你們了。告訴虞允文,楊簡扔下來的爛攤子,我會解決的,讓他安心在利州路踏實的辦差吧。至於你們二人今日之事兒,我也不跟你們計較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把你們僅剩下的人管好了就足夠。”葉青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趙師淳。
趙師淳恍然大悟,而李沐跟林仲則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向葉青,完全沒有想到,葉青竟然知道他們背後的主使是虞允文。
“不必驚訝,虞允文沒告訴你們的事情多了。當年虞允文離開淮南東路時,你們二人還不過是副統領,如今能夠順利的坐上統領直職,已經是燒高香了,要不然就憑你們二人的小心思,來幾個安撫使都得被你們得罪光了。”葉青輕鬆的笑著說道。
而這也是當初李橫給他紙條的信息,徐範、李沐、林仲三人都可以爭取,但李沐、林仲二人怕是輕易心服他這個皇城司的統領,何況,當初在神勁軍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隊官而已。
而虞允文能夠幫葉青的,便是以淮陽軍、高郵軍兵力不足為由,把兩人主動推到葉青的跟前,而後接下來的一切,就看葉青自己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