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晴帶著鐘蠶跟芳菲回到府裡的時候,看著站在院子裡那熟悉的背影,芳心瞬間莫名的一緊,一度懷疑自己是眼花了,因為日思夜想的緣故,所以眼前開始出現幻覺了。
三年來一直在府裡地位極為穩定的陶潛,站在一邊笑嗬嗬的看著有些花容失色的鐘晴,就連鐘蠶與芳菲,也是一臉的愕然,壓根兒沒有想到,那個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葉青轉頭看著愣在台階上的三人,向前兩步隨和笑著道:“怎麼,就是這麼歡迎我的嗎?”
“你……。”鐘晴又驚又喜,美麗的眸子裡甚至起了一絲水霧,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說完後,不由得看看芳菲跟鐘晴,像是想要確定眼前的男子,就是她這幾年一直等候的男子。
“他不光是在這裡,而且以後也不會走了。”陶潛不願意看著葉青繼續賣關子,開始幫著自己的主家說話道。
“什麼?”剛剛走下台階的鐘晴,臉上的表情完全成了驚訝,回頭看了一眼陶潛道。
“葉大人如今是淮南東路安撫使、兼揚州府知府,所以若無意外,這幾年他都得呆在揚州。”陶潛說完後,看著依然還跟在鐘晴身後兩側的鐘蠶跟芳菲,急忙用眼睛示意兩個沒眼力見的家夥還不趕緊避嫌。
有些呆若木雞的芳菲跟鐘蠶,在陶潛眼睛都快要眨瞎了時,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個明了的哦哦著:我去卸車,一個則是頗懂禮數的對著葉青匆匆行禮:我去先把這些放進房間。
隨著陶潛笑嗬嗬的離去,繼續堅守他門房的職責,不大的院子瞬間變得空無一人,寂靜無比。
鐘晴再次回頭看向葉青,隻見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順勢就要去拉她的手,又驚又喜的鐘晴深怕被人看到,但心中又不想拒絕葉青,於是低著頭羞紅著臉,按耐住狂跳不已的芳心低聲道:“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就過來了,我也好……也好收拾……準備下。”
“你收拾什麼,準備什麼?”葉青一隻手拉著鐘晴那柔軟的手,另外一隻手則是輕輕抬起了鐘晴的下巴:“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鐘晴芳心一緊,猛然間發現自己說的話有些語病,瞬間臉頰燒的更為厲害,正不知該如何說話時,便看到那人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下巴,隨著自己的下巴被緩緩抬起,更加羞澀緊張的鐘晴,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那有些粗糙的手,有些任君采擷似的喃喃道:“已經老了,不好看了。”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怎麼感覺跟初見你時好像沒有什麼變化。”望著那緊張的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睫毛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葉青突然鬆開鐘晴的手與下巴,攔腰抱起便往身後的大廳內走去。
“啊……。”被嚇了一跳的鐘晴隻覺得天旋地轉,等睜開眼睛時,整個人已經被抱在懷裡。
剛剛卸車回來的鐘蠶,目瞪口呆的看著葉青攔腰抱起鐘晴往廳內走去,還不等整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被偷窺的陶潛一把拉到了旁邊躲了起來。
直到黃昏時分,葉青才與一臉嬌羞、如同新婚燕爾的鐘晴,從房間內走了出來,看著要出門的葉青,如同一個賢內助一般,再次幫葉青整理著身上的衣衫,直到感覺自己滿意後,才點點頭。
蠶豆兒套好了馬車,載著葉青開始往斜風細雨樓的方向走去,這個時候的揚州,對於葉青來說,隻是越發的陌生,不過好在,這些年因為當初想要保命,才不得不跟李清照商議著,以董晁等人的安全為由,把斜風細雨樓給遷到了揚州。
當初因為想要保命才暗地裡在揚州、泗州做著的安排,如今卻正好成了他將來在揚州立足的根本。
揚州官場上的官員,八九不離十的都喜歡前往一些風月場所、或者是勾欄瓦舍等地來享樂,當然,這也與朝廷一貫的享樂、奢靡之風有著莫大的關係。
而如今,葉青想要真真正正的成為淮南東路的主人,那麼他就得把整個淮南東路官場的情況摸個透才行。
但不論是在衙署還是通過其他官員的側麵了解,葉青不相信,自己能夠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何況,這些年在皇城司任職統領,他的側重點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淮南東路的官場,對於八州五軍的知州與統領,葉青早已經是頗為了解,但一些下階的官員,葉青則一個也不了解。
何況,這可是楊簡留下來的爛攤子,而揚州知州劉德秀,便是韓侂胄的人,轉運使則是史彌遠的人,也就是當初將作監少監趙述,在從將作監調離後,如今任淮南東路轉運使。
令葉青想不到的是,當年曾在其府養傷的崇國公趙師淳,竟然來的比自己還早,當馬車剛一到斜風細雨樓的門口,就看見趙師淳跟一個下人在門口不停的張望著。
剛剛跳下馬車,趙師淳帶著下人便迎了過來,臉上掛著笑容率先向葉青行禮道:“葉大人多年不見,風采更盛當年啊。”
“有勞崇國公久侯了。”葉青急忙還禮,而後解釋道:“初到揚州瑣事纏身,所以來晚了,還望崇國公不要見外才是。”
“哪裡哪裡,按理說我應該前往你府裡接你才是,隻是還不知道如今葉大人打算住在哪裡,所以不敢冒然前往。”趙師淳與葉青一同往斜風細雨樓裡走去。
而也已經得到消息的柳輕煙,這幾年雖然也會回臨安,不過知道葉青一到揚州,就要來樓裡時,芳心還是很興奮。
此刻興奮的衝下樓來,卻看到葉青跟趙師淳在熱情的寒暄,把臂往裡走,於是哼了一聲後,扭頭又跑向了二樓。
一間彆致的雅間裡,此時已經有好幾個揚州地麵的官員等候,隻是因為趙師淳的要求,所以才沒有一同前往樓下迎接。
趙師淳的單獨迎接,在這幾個揚州官員看來,這是崇國公也希望巴結一下這新任的淮南東路安撫使兼知府啊,如此也可以知道,這個新任知府,在臨安怕是深得聖上跟太上皇信任。
揚州官場上有頭有臉的官員,今日葉青已經在劉德秀的引見下見了個遍,而趙師淳所結交的這幾個官員,不過是平日裡與趙師淳來往的小小官吏而已。
此時此刻,一個個見到葉青之後,俱是畢恭畢敬、小心謹慎,深怕一個不小心,給這位年輕的知府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來。
相比較於跟他身世差不多的趙汝愚來,趙師淳這些年混的是更不如意,加上其為人謹慎的性格,所以這些年來,依然是一個在各方眼裡都無足輕重的皇家宗室而已。
時不時的回臨安在趙構跟當今聖上跟前露個臉,以示他這個趙宋宗室的存在外,這幾年的趙師淳便是一直本本分分的逗留在揚州,結交一些同樣是在揚州官場上無足輕重的官吏,陪同他打發著他自己這個宗室無聊的時間。
而這些小官吏,同樣也是不圖謀他趙師淳什麼,隻是為了一個虛名而已,畢竟,在他人麵前說出,自己跟皇家宗室一同喝酒等事兒來,多少還能夠滿足一下他們無法結交實權的官場虛榮心。
葉青的到來,對於趙師淳來說,還是一件讓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與踏實的事情。
畢竟,無論是上任知府趙師雄,還是剛剛離開淮南東路的楊簡,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有時候在揚州城碰見,甚至連一個表麵的招呼都不會跟他招呼,便會無視著他離開。
而如今葉青的到任,對於他來說則有些不同了,不管如何,當年葉青可跟虞允文在他的府裡手刃了趙師雄,而且還在他府裡養傷多日,衝著這份交情,趙師淳就覺得自己頭頂的天空,好像也開始變得明朗了起來,不再像楊簡在時那般,總感覺後脖頸有些發涼、陰森森的讓他感到極為的不踏實。
推杯換盞,葉青自出現在這幾個揚州小官吏麵前後,就從來沒有擺過他淮南東路知府大人的譜兒,甚至在剛開始入座時,葉青還堅決而又謙虛的把上坐讓給了趙師淳。
這一舉動,也讓趙師淳覺得自己頗有顏麵,腰杆兒仿佛都比往日裡要硬了很多。
甚至就連那幾個一開始極為拘謹,甚至是麵對葉青有些畏縮的官吏,都不得不對葉青的謙虛刮目相看,心中暗暗叫好之餘,開始希望著自己能夠給葉大人留下個好印象。
自己剛一到揚州,趙師淳就立刻為自己接風,而且還請了這幾個官吏作陪……在葉青看來,這恐怕已經是趙師淳在揚州,能夠拿出來的最好排場了。
葉青的謙虛跟風趣,使得席間的氛圍從一開始的還頗為壓抑,慢慢變得活躍了起來,就連那幾個小官吏,此刻臉上也開始洋溢著真正的笑容,而不是一開始的那種強笑。
趙師淳把席間的一切看在眼裡,今日自己在葉青初到揚州後便立刻為其接風,看似是自己在給葉青麵子,但實則他心裡很清楚,這一切可都是實實在在的,葉青在給他趙師淳麵子。
幾個官吏看趙師淳眼光的轉變,讓趙師淳也開始意識到,自己若想要不白活一生,不止是隻做一個安逸的宗室的話,那麼葉青到任揚州,怕就是他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隨著葉青對著那幾個誠惶誠恐的官吏一一敬酒後,柳輕煙雖然不曾露麵,但還是忍不住派了幾個女子來房間為他們活躍氣氛,此時也正坐在角落裡開始婉轉著哀怨的歌喉。
無名官吏之中,能夠給葉青留下印象的有兩名,而這兩人與辛棄疾一樣,同樣是歸正人的身份,但混的比辛棄疾還慘,如今在轉運司任押發的楊懷之,可以說已經是最低品級了官員了。
而另外一個同樣是歸正人身份的,品階同樣很低,如今在提點刑獄司任知事,名為陳次山。
看著眼前的幾人,這讓葉青不由的有些感歎:總不會辛棄疾就是這些歸正人裡麵混的最好的吧?
但不論是陳次山還是楊懷之,幾杯水酒下來,葉青還是能夠發現,雖是歸正人,但以兩人的能力,決計不該是如此屈才,而所以會是如今這幅光景,自然而然的,是因為他們歸正人的身份。
葉青並不背著趙師淳欣賞眼前的兩人,畢竟在趙師淳看來,若是眼前的幾人當中,能夠得到葉青的賞識,那麼一旦這幾人日後發達了,那麼其中必然也有自己引見的功勞。
看著葉青時不時的問著陳次山或者是楊懷之一些問題的時候,趙師淳實則是打心裡頭為兩人高興。
與葉青對兩人的看法一樣,兩人都有著極高的能力,但最終因為自己歸正人的身份,所以才使得他們在官場之上鬱鬱不得誌,得到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
就在房間內的幾人,因為葉青的謙虛不擺官威,開始暢所欲言的時候,門被蠶豆兒敲響。
葉青回頭,不單看到了蠶豆兒,還看到了在門打開的瞬間,沒有完全來得及躲避的柳輕煙。
回頭笑了笑,示意趙師淳他們繼續,而後對著站在門口的蠶豆兒說道:“何事兒?”
“大人,有兩個自稱是淮陽軍統領的李沐,以及高郵軍統領的林仲想要見大人。”蠶豆兒站在門口說道。
葉青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蠶豆兒,而是轉頭看向了趙師淳。
“全憑葉老弟做主,若是覺得不方便,我等就先……。”趙師淳今夜沒少喝,或許這是自楊簡到揚州再到離開後,他最為高興的一天。
“既然趙兄無所謂,那麼就讓他們進來?一同喝上幾杯?跟趙兄您認識一下如何?”葉青手裡的酒杯放在桌麵,而後示意蠶豆兒讓李沐與林仲進來說話。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個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軍伍之氣的漢子便出現在了門口。
“末將李沐、末將林仲見過安撫使葉大人。”在葉青站起來的那一刻,兩人立刻神情嚴肅的行禮道。
“兩位統領怎知我在此?又為何會認識我?”葉青一手扶著椅背,看著兩人問道。
“回大人的話,前兩日末將等人來到揚州,也是為迎候大人而來,但今日劉知州卻未通知末將等人,所以末將等人錯過了跟大人見麵的機會。至於如何會認識大人……。”李沐跟林仲看了看房間內的座次道:“末將有幸見過崇國公一麵,所以推測您便是葉大人了。”
“坐吧。”葉青坐回自己的座位,對著兩人一指空著的兩張椅子道。
李沐與林仲互望一眼,猶豫了下後還是聽從命令的坐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