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茶杯在地麵上碎裂的聲音,張達道跟朱熹心裡俱是一震,這麼久了,他們還從未見過信王如此失態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震怒之下的信王,竟然讓人也感受到了一陣的窒息感。
隨著呂祖謙跟呂祖簡兩兄弟進入廳內,大廳內那凝重的氣氛,也隨著信王舒展開來的眉頭,漸漸變得緩和了下來。
“是不是又有新的事態發展了?今日是把聖上捧成了太陽,還是又把本王的父皇當成了為他指明方向的當空皓月?”信王趙璩不怒反笑的看著呂氏兩兄弟問道。
“沒有,今日……。”呂祖謙沉重的搖了搖頭,而後看了一眼呂祖簡後說道:“街頭巷尾之間開始流傳著:金人雖然免除了對我大宋的歲幣,但顯然他們不願意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所以要謹防金人讒言佞語,以葉青暗地裡已經投靠了金廷為由,來汙蔑陷害回到臨安的葉青。呼籲大家切莫相信那些葉青投金的流言蜚語。”
“混賬!放肆!這些到底是誰的主意?這些留言到底是如何在臨安城流傳開來的?”信王趙璩轉身,憤怒的雙眼通紅,看著呂祖簡問道。
“不止這些,而且這些在臨安城內的大街小巷流傳著的話語,也提到了我大宋的官員,會有人因為嫉妒葉青的功勞,而刻意抹黑、誹謗、詆毀他。總之,這些街頭巷尾流傳著的話語,都是為了葉青能夠如同當初魏杞一般榮耀歸來。這些流言蜚語,堵死了所有的可能性。”呂祖簡如今乃是大理寺卿,他比在坐的幾人更清楚,這些在臨安城內的大街小巷如同長了翅膀的流言蜚語,對於葉青的有多大的利處。
朱熹跟張達道重重的歎了口氣,在呂氏兄弟未來之前,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以葉青暗中投金為由,來打壓以後葉青回到臨安的聲望。
但現在看來,又是一次無用功,那些流言蜚語又一次走在了他們的前麵,讓他們的計謀再次胎死腹中。
“查!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儘快查清楚!立刻就查!大理寺去查,這些流言蜚語到底是誰散播出來的,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開始散播的,到底都是哪些人在散播,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絕不能讓這樣對葉青有利的東西,繼續在臨安城內飛來飛去,一定要杜絕後患!”信王咬牙切齒的說道。
“無怪乎兩個地方,大瓦子跟武林門外,這兩處人流複雜,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基本上都齊聚於此,臨安城內的大小動靜,或者是外麵有什麼新鮮古怪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從這兩處地方率先開始流傳的。我已經少量派人暗中查探了,但……。”呂祖簡看著信王深沉的目光看著他,歎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信王您也知道,臨安城的風吹草動很難逃過如今的皇城司的眼睛,而葉青就是皇城司的統領,還是大理寺的左少卿,若是大理寺動靜太大,很有可能給皇城司反過來順藤摸瓜的機會,到時候臣就怕把信王您也牽扯進來。”
信王靜靜的聽完呂祖簡的分析後,則是再次被呂祖簡所說的事實給氣笑了,一連串的冷笑過後:“難道他葉青真的就能在臨安城隻手遮天了不成?難道本王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
“有,很難。”呂祖簡平靜的說道。
信王看著呂祖簡,不用想都知道,呂祖簡嘴裡的很難,跟幾乎不可能幾乎是同樣的意思,所以看著那邊沉思的朱熹,問道:“先生可有什麼良策?”
朱熹看著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他時,捋了捋胡須後說道:“或許隻有借助朝廷的力量,來杜絕大街小巷的這些留言了,禦史、諫官聯合在朝堂之上諫言聖上……。”
“以何理由諫言呢?”信王皺眉問道。
“諂媚奉承、佞語讒言、鼓惑百姓、愚弄心智,請求聖上把那些詞彙列為禁言,如此一來,想必臨安城便不會再出現那……把聖上比作太陽、皓月的讒言媚語了吧,而後我們再對那些散播謠言之人加以管束……。”朱熹斟酌著詞彙說道。
“朱先生所言無法行得通。”呂祖簡打斷了朱熹的話語,繼續說道:“臨安城關於葉青對聖上跟太上皇的言論,聖上跟太上皇並不認為有什麼錯,何況……葉青出使之前,也確實單獨覲見過太上皇,而且還是連貼身太監王倫都沒能在左右侍奉。至於聖上那裡,聖上除了隻看結果外,對於關於葉青那些比喻,認為是無傷大雅,但也算是說中了聖心,因為聖上對葉青也確實寄予了厚望。所以,朱先生想要把那些話列為禁言,幾乎是不可能的。”
信王聞言,眉頭則是皺的更緊了,宮裡頭的這些消息,他竟然都不知道。
“這些是你的揣測,還是說你有真憑實據?”趙璩皺眉問呂祖簡道。
“宮裡的太監也在議論這些日子以來,臨安城裡的流言蜚語,自然是從他們嘴裡得知,聖上跟太上皇對此事兒依然抱著的是善意的態度。臣的不可能的辦法與朱先生差不多,隻是需要信王您親自進宮麵見聖上,闡明其中的要害,而後由聖上定奪。至於臨安城內,臣也加派人手來徹查,這些事情具體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後操縱。”呂祖簡沉聲說道。
“如今看來,也隻能是如此了。但聖上那裡……算了,本王進宮先試探下再說。”信王趙璩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說道。
隨著信王說完,其他人互相望向彼此,心裡頓時也隨著涼了半截,聽信王那毫無信心的半句話,眾人也明白,看來聖上跟太上皇,好像還很享受這種被葉青神話的形象。
就如同葉青來到南宋,接觸了朱熹等人之後,他便一直認為,儒家之所以在華夏一直沒有真正的走向神壇,沒有向西方世界的那幾本經書一樣,成為人們信仰的精神力量。
恐怕跟儒家那患得患失的心態有關,或者換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儒家自漢被尊崇以來,在不斷的自我演化、完善之中,一直都帶著一種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患得患失的心態。
相比較於西方的那些被推向神壇、成為神權,成為人們精神力量的經書,以及歐洲立國當皇帝、國王,都需要那個教宗來加冕的時代,漢儒則是一直遊走在人與神之間,即便是經過曆代帝王的各種封神拜聖的舉措,但其本質,依然是帶著一股小家子氣,少了那勇往直前敢於以死證道、成神的魄力,如同爛泥扶不上牆一般。
所以當葉青在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開始神話皇權,神話趙構跟趙昚時,把二人當成了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神祇一樣的存在時,朱熹依然是沒有得到一絲的啟發。
自然,更是想不到有效的辦法,來阻止葉青利用民間來神話趙構跟趙昚,而且還讓趙構跟趙昚如今極為受用,根本不想製止這股風潮,甚至恨不得這股風潮繼續刮下去,最好是能夠抹去他對金人求和懦弱的一麵。
梁興跟墨小寶一左一右的坐在車轅上,從大瓦子內剛剛走上禦街之上不久,身後便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隨著梁興穩重的把馬車趕向路邊讓道時,從他們身後駛過來馬車,也在追上他們之後,減緩了速度。
馬夫看了一眼墨小寶,而後又皺眉看了看梁興,向來機警的墨小寶,立刻跟梁興互換了位置,拱手對那馬夫行禮道:“在下墨小寶,皇城司都頭,不知車夫大哥有何賜教?”
馬車裡的燕傾城跟白純聽的莫名其妙,這墨小寶最近是不是在外麵瘋慣了,怎麼什麼人都願意上前招呼兩聲?
隻是不等她們二人掀開車簾望向外麵時,卻聽見“車夫”的聲音響起:“我記得你,葉青在臨安時,你一直跟隨在左右,你能跟你家大人聯係上嗎?”
“小的見過……。”墨小寶看著旁邊的馬車車簾掀起,露出了信王妃那漂亮精致的麵孔時,嚇得差點兒從車轅上摔下去。
被梁興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還來不及給信王妃行禮,就被信王妃搖頭製止了。
馬車裡的燕傾城跟白純則是麵麵相覷,墨小寶剛剛稱呼車夫大哥,而後卻是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
燕傾城第一時間就想要掀開車簾看個清楚,但白純卻是拉住了燕傾城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先聽完了再說。
“您請吩咐。”墨小寶此時還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是信王妃主動找到了大人的馬車。
“若是能夠聯係的到,就告訴他,因為這些天臨安城裡的那些關於他的事情,有人因此要對付他,包括大理寺,已經著手開始徹查,這些流言蜚語到底是從何人何處開始在臨安城流傳開的。”鐘晴美目流轉,靜靜的看著墨小寶說道。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這些天那些流言蜚語,彆人或許是不了解,但她卻從第一天就猜到了,這肯定是出自那個無賴之人的手裡。
就如同他那調戲自己時那句以身相許一模一樣兒,這臨安城的流言蜚語中,也同樣有著太多,那無賴在自己麵前時,流露出來的無恥樣子。
所以鐘晴心裡很清楚,臨安城內即便是沒有了葉青本尊在此,但那無賴依然是能夠在臨安呼風喚雨,攪得的臨安城這些日子是好不熱鬨,特彆是讓那些說書的可謂是狠狠的賺了一筆。
自然,她也很清楚,墨小寶跟葉青之間肯定保持著聯係,所以她找上門來,並不是為了讓墨小寶替她提醒葉青,而是為了警告墨小寶,他們也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