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後的榜單揭曉,葉青二字高高掛在第一名,一時之間引起了臨安城眾多士子的猜測與議論紛紛。
臨安城的大小書院士子,一個個一臉迷茫,完全不知道這個高中榜首的葉青,出自哪個書院,甚至是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更彆提認識不認識這個人了。
而對於葉青來說,他早已經忘記了揭榜之日了,所以對於臨安城內的酒樓茶肆、客棧商鋪,開始議論起今年的省試魁首時,葉大人還是一臉的懵逼,根本沒有想起來那個人就是自己。
十日以來,葉青往城外跑了八次,往皇城司的禁卒營跑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
潑李三跟趙乞兒也被葉青使喚的如狗一樣,但更多的卻是一種仿佛大戰來臨的感覺。
白純與燕傾城格外的高興,在梁興與魏勝的陪同下,在榜單下麵站了足足有兩個時辰,自然是把中榜士子的興奮與激動、落榜士子的落寞與難過都一一看在了眼裡。
信王府的馬車載著鐘晴從榜單下匆匆來回走了好幾次,每一次鐘晴都會掀開車簾,目不轉睛的緊緊盯著榜單之上,高居首位的那個名字,神情之間有欣慰也有一絲的擔憂,深怕不日那個名字會突然之間,從榜首不翼而飛。
欣喜的燕傾城跟白純二人,坐著馬車回到家時,卻並沒有看見葉青的人影兒,相反的是,墨小寶卻獨自一個人在看家。
有些失望的兩女大眼望小眼,在知道葉青去了大瓦子後,便神色有些失落的鑽進了白純的閨房裡,開始繼續琢磨著燕傾城出嫁之日,該穿什麼樣式的新娘服飾會更好看一些。
大瓦子處,李橫把馬車韁繩扔給了旁邊的禁卒,與跳下馬車的葉青急匆匆的走進茶鋪的二樓。
“蘭兒說有要事兒向你彙報,我問她卻是一個字也不說,所以隻能把你找過來了。”李橫跟在葉青身後,一邊上樓梯一邊說道:“而且,我今日跟蘭兒說你省試高中了,蘭兒的臉上竟然是一點兒喜悅都沒有,是不是很奇怪?”
“我都不知道你這段時間跟蘭兒一起到底都學了些什麼?不會天天就光想著上床吧?”葉青在樓梯拐角處站定,看著李橫鄙夷的說道。
“這叫什麼話,我們都想著要孩子了。”李橫一愣,對於葉青毫不隱瞞的說道。
“無恥之尤。”葉青鄙夷的向李橫比劃了個中指。
走上二樓之後,便看見蘭兒跟如意正在收拾茶罐,隨著各自行禮後,如意跟著李橫便要下去,而葉青卻是喊住了李橫,示意他一會兒有事兒。
跟如意寒暄了幾句李令娘最近可好的沒營養的客套話,在蘭兒泡好茶之後,葉青才緩緩坐下看著越來越俊俏的蘭兒。
“直接說吧,不必拐彎抹角兒了。”葉青捧著茶杯嗅了下茶香道。
蘭兒鄭重其事的點點頭,一旁的李橫卻是看的莫名其妙,按理說蘭兒這丫頭應該很懂事兒啊,怎麼著也該在見了葉青之後,先恭喜葉青才對。
但看著此刻蘭兒一臉的凝重,完全像是把自己臨走時交代她的話給忘了。
葉青撇了一眼一直向蘭兒使眼色的李橫,嘖了一聲後道:“你不會真以為我高中魁首是好事兒吧?”
“我……但……這可是你要求的啊,參加科舉必須中魁首,你現在又說不是好事兒,這……這話怎麼說?”李橫一臉的茫然,看了看隨和的葉青,又看了看深感認同的蘭兒一眼,有些不明白眼前這兩人到底是怎麼了。
劉蘭兒沒理會李橫的茫然跟疑惑,想了下便直接開口問道:“葉大哥還沒有結湯思退之孫湯鶴溪,身死工部尚書府裡一案吧?”
“沒結,刑部催了好幾次,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推脫了。”葉青下意識的手指開始輕輕敲著桌麵,歎口氣道:“湯思退府上有動靜了?還是說大瓦子有什麼風聲?”
“蘭兒怕的是刑部催完後太上皇催您結案,到時候恐怕就是大事兒不妙了。”蘭兒看著葉青的眼神,語氣加重道。
“你覺得會是什麼時候?”葉青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下,而後便繼續下意識的敲著桌麵道。
劉蘭兒忘了一眼葉青放在桌麵上的手,她知道這已經是葉青下意識的習慣了,隻要他開始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做出如此下意識的動作來。
“蘭兒覺得會是在葉大哥參加殿試之後,或者是在您跟傾城姐姐的婚禮之時,太上皇肯定會催您的。這些時日,大理寺卿雖然一直在長安路麵,但主動辭去相位的湯思退,卻就像是消失了一樣,這顯然不是好事情。湯鶴溪死了,這筆帳看起來是跟皇城司、跟您無關,但誰都知道,湯思退把湯鶴溪之死這筆帳,可是一直記在葉大哥您身上的,蘭兒是怕他會在您參加殿試時,或者是在您大婚之時發難。而且……鑒於您跟湯思退衝突之時,太上皇便已經知曉,甚至是默許了您跟湯思退的衝突,所以他會不會在這兩個時間點,還會再同樣的默許一次呢?要不然不合乎您交給我的邏輯。”劉蘭兒語氣平靜的說道,這也是她為何得知葉青高中後,替葉青高興不起來的原因。
畢竟,高中之後就是殿試,那麼隨著殿試以及葉青的婚禮臨近,他跟湯思退之間的事情,總是要做個了結的,而這樣的了結,顯然是少不了腥風血雨的。
“人生四大幸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得經曆這兩件,所以不管如何,在我出使金國前,這件事情必然是要了結的。我一直推脫著不結案,就是不想把湯思退逼急了、惹怒了。如今龜縮在湯府,所有人都被湯思退嚴加看管,皇城司根本打探不到,這段時間湯思退到底在做什麼,要如何對付我……咱們隻能等啊。”葉青仰頭看著天花板,最後卻說了一句連劉蘭兒都不太懂的話。
“等,咱們等什麼葉大哥?”蘭兒看了看自己麵前記得事情,條理清晰、思維嚴謹,應該自己沒有算錯什麼啊。
“等太上皇下令啊。”葉青笑了下,看著李橫跟劉蘭兒,緩緩解釋道:“就看太上皇給誰下令了,若是給我下令,那麼我占據主動,若是給湯思退下令,湯思退占據主動,而後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湯思退則是會選在我大婚之時向我發難,畢竟,湯鶴溪是死在了太子大婚一事兒上,湯思退是絕對不會讓我順順利利的成親的。”
“那……那若是太上皇向您下令呢?”蘭兒感覺自己的手有些顫抖,而後連心房也開始噗通噗通的,像是被人捏在手裡一緊一緊的,感到有些呼吸困難。
“我成為大理寺少卿之時,便是湯思退喪命之時。”葉青抬頭直視劉蘭兒跟李橫道。
“輪回!”劉蘭兒喃喃說道,而後在眼前的紙張上,顫抖著手畫了一個圓圈。
李橫卻是奇怪的看著劉蘭兒的舉動,不知道她為何在葉青說完之後,說了輪回二字。
“對了,殿試是什麼時候舉行?”葉青喝了口茶,而後問道。
劉蘭兒看著葉青,眼神裡麵帶著一絲的緊張,想了下說道:“花朝節的最後一天,也就是三月十五。”
“李令娘那邊可都還好?”葉青突然便轉移了話題問道。
“嗯,如意跟令娘常會見麵,倒是沒有什麼事兒,還是三五日會前往靜樂坊小住一兩日,而後再回來住幾日再回去,一直是如此反複著。”劉蘭兒點點頭說道。
“從即日起,你該盯緊湯思退的府上了,包括大理寺在大瓦子的地盤,不管是真假,都讓蘭兒斟酌一番,有事兒立刻找我。”喝完最後一杯茶,葉青起身說道。
“知道了。”李橫點點頭,而後陪著葉青往樓下走去,站到門口後說道:“前兩日跟著關禮去了一趟太子府,太子妃要換護衛,皇城司也不得不去。”
“用的哪的人?”葉青看著人來人往的大瓦子街道,漫不經心的問道。
“被你說中了,太子府如今完全是太子妃做主,太子妃想要侍衛司跟殿前司的人,但宮裡不同意,給調撥了五十名禦馬營的人,暫時守衛太子府。”李橫笑了下說道。
“殿前司跟侍衛司是聖上的,沒人能動,即便是太子也不行。禦馬營的人已經不錯了,跟關禮商量商量,若是還不願意,直接給他皇城司的人,看看太子妃會如何應付。”葉青咬了咬嘴唇,李鳳娘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最起碼在史書的記載上,可謂是心狠手辣、氣度狹小的典型代表,甚至連如今的皇後謝蘇芳,她都敢出言嘲諷其卑微的宮女出身。
而且有著極強的嫉妒心跟占有欲,太子趙惇在當了皇帝後,心血來潮拉著一個宮女的手讚歎不已,正好被李鳳娘瞧見,於是當到了晚上,李鳳娘便親自給趙惇端來了膳食,但當趙惇揭開之時,差點兒沒嚇死,盤子裡麵赫然是被趙惇讚歎的宮女的一雙手。
因此葉青才不願意跟李鳳娘打交道,但奈何誰能預料到,從一開始他就跟李鳳娘之間結下了如此大的仇怨。
拒絕了李橫送他回家,而是打算一個人溜達回去的葉青,出了大瓦子之後,反而是往風波亭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就在風波亭左近,就連葉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一個人前往風波亭看看,難道是想看看未來自己當差的地方?
葉青啞然失笑,望著第一次跟白純前往範念德的府上,接錦瑟回來時歇腳的廊亭,隻見一個老人正默默的坐在那裡,而在老人的旁邊,赫然是太監王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