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與葉青在工部的見麵,李道的反應即在葉青的預料當中,也在葉青的預料之外。
李道表現的就像是跟葉青之間完全沒有一絲的恩怨一樣,不論葉青提出什麼樣兒的要求,李道都是立刻便點頭答應,而對於他的兒子李立方,被葉青打傷一事兒,表現的出乎意料的不在乎,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李道越是表現的如此,葉青的心中警惕卻是越來越高。
顯然他也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員並非是善類,之所以表現的如此和善,不過是因為看在趙構的臉麵上,讓他不敢對自己,表現出哪怕一絲的敵意。
王倫一直在旁邊笑吟吟的看著葉青跟李道說話、談事兒,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但誰也都知道,今日葉青跟李道的表現,必然是會被旁邊如同彌勒佛似的王倫,一五一十的告訴趙構。
與李道商議好財力、人力、物力等事宜後,李道一直親自把葉青跟王倫送到了工部的門口,望著兩人走上了六部橋,這才麵帶著微笑轉身回去,隻是一轉身,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冷,甚至帶著一絲絲的淩厲跟殺氣。
王倫並未讓葉青再從和寧門處出去,而是指了指不遠處的麗正門,便帶著葉青從皇宮真正的正門走了出去,望著寬闊的麗正門門口,微微有一些斜的石板大道筆直的通向,正對著錢塘江的方向。
“從此處出去,便是嘉會門,兩側並無其他障礙,這城牆,也算是臨安城的城牆一部分,你覺得合適拆除嗎?”王倫雙手背後,麗正門門口的不遠處,一輛輛馬車,轎子,整齊的排成一列,顯然都是在等候自己家的官老爺。
站在如同一個小廣場的麗正門門口,而後與王倫沿著通往嘉會門的寬敞街道向前,近五裡地的距離之後,一道被禦馬營守衛的城門便出現在了眼前。
高大、恢弘的嘉會門相比於麗正門的五個門道,嘉會門這裡則隻是設置了三個門道,隻是每一個門道,顯然都要比葉青目測的麗正門那五六米的門道,要寬出了兩三倍,由此也顯得更加的氣勢恢宏,多多少少的帶著一絲漢唐遺風的威武霸氣。
葉青邁步丈量著腳下這一條寬達數十丈的街道,隻是剛剛測量到一半的時候,就聽見王倫說道:“不用丈量了,這條街道取自大唐貞觀時期的朱雀大街之名,寬度也按照朱雀大街的五十丈而鋪就,是整個臨安城最寬的一條街道了。”
葉青回過頭,站在街道的中央,而後問道:“那我要是把那元祐渾天儀象複原在此處,肯定是不可能了?”
“算你識趣,要麼麗正門門口,要麼便是……出了嘉會門之後,所以你想拆城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也彆想。”王倫笑著說道。
“那我不……。”
“行,那就等著太上皇把你關進大牢裡吧,大理寺還是你皇城司的大牢,你可以選擇。”王倫邁步走到葉青跟前,跟葉青並肩望著那高大恢弘,頗有皇家氣派的嘉會門。
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望著夕陽緩緩落下後,慢慢在視線裡變得有些模糊的嘉會門城門樓子,葉青琢磨著道:“若是我把元祐渾天儀象,建在這嘉會門城門之上你覺得怎麼樣兒?”
王倫被葉青的大膽嚇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畢竟他所知道的,隻是趙構對於選址地方的大概而已,至於建在城門之上,恐怕就是趙構,在聽到這樣的想法之後,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以及思考好久吧。
“你瘋了還是腦子不正常?那樣可行嗎?”王倫愣了十幾息的時間,瞪著眼睛尖著他特有的嗓門兒說道。
“當然可行啊,建成了之後,保證恢弘大氣,絕對契合我大宋皇室的威嚴跟氣派。”葉青望著嘉會門上門的城樓,感覺要是能夠建在上麵,絕對是一件比蘇頌當年還要大膽的一件事情。
“此事兒咱家拿不定主意,需稟奏太上皇定論。”王倫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嘉會門城樓上,他的腦海裡,無法想象出,若是城門樓上,建一座元祐渾天儀象,會是什麼樣子的景象。
葉青兩手攏在袖子裡,神情輕鬆、事不關己般的看著王倫,反正自己的想法就是這樣了,要麼拆城牆,要麼就是建在這仿朱雀大街的朱雀大街之上,如此一來,就相當於是兩道城門了,顯然趙構更是不會同意如此建了。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葉青要操心的事情,而應該是王倫,或者是趙構該操心的事情了。
與神情不滿葉青給趙構出了一個大難題的王倫在麗正門門口道彆後,麗正門門口的馬車、轎子,如今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剩下了為數不多的馬車、轎子,以及旁邊的禁軍還在無聊的等候著他們的官老爺。
剛剛掠過那一片的馬車、轎子不遠,葉青身後就傳來了一輛馬車的鐵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寬大的皇城街道上,葉青並不需要再往邊上靠,就已經足夠讓馬車通行而過。
隻是馬車在到了他的身前不遠處後,便緩緩的停了下來,而後王淮掀開車簾,看著後方的葉青露出了微笑。
“如何?不如我捎你一段?”王淮主動邀請道。
“不合適吧王相?”葉青看了看身前身後,特彆是眼前那筆直的通往臨安城,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皇城街道,有些心虛的說道。
“若是你從這裡走到東華門,少說也得小半個時辰,上來吧,老夫送你一程。”王淮招招手,向葉青示意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王相了。”葉青也不客氣,甚至他有些懷疑,王淮是不是就是專門在等自己呢?
相比較於其他人的普通馬車,王淮的馬車顯然就要高大上不少了,葉青鑽入馬車後,車廂裡一點兒都不閒的擁擠,甚至依然還是顯得有些空曠。
這讓他不由的想起了明朝的內閣首輔張居正,據說他的馬車,在他一次回鄉的時候,車廂裡麵竟然還分裡外間,甚至還可以讓幾名丫鬟站在車廂裡服侍他。
無暇仔細打量當朝宰相的馬車,坐下後的葉青再次謝過麵含微笑的王淮後,便等著王淮開口說話了。
“嘗嘗新茶?剛剛下來的,今日老夫都是頭一次喝。”王淮拿著嵌在車廂裡的茶盤上的茶壺,給葉青淺淺倒了一杯。
而後看著葉青放在鼻端輕嗅了幾下,而且還準確的說出茶名之後,不由的露出了訝異之色:“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是一個愛茶之人,對於茶竟然有如此的了解。”
“談不上,是我家嫂嫂愛茶,所以平日裡跟著學了一些皮毛。對了,您還不知道我的嫂嫂是誰吧?”葉青完全是賊不走空的性格,如今逮住一個人都想視為己用。
“哦,倒要請教了。”王淮神情愣了一下,配合著葉青問道。
葉青如今的家底,不敢說祖輩三代都被他王淮摸的清清楚楚,但最起碼從葉青之父葉義問,到葉青跟葉宏這一代,則是都被王淮摸了個清清楚楚。
當初王淮便是在這一條筆直的皇城街道上,逼迫著湯思退放棄了對皇城司的控製。
而如今,朝堂之上的湯思退一係,隨著揚州官場上的跟著失守,趙師雄等人的罷免,讓湯思退在隆興北伐之後,被聖上召回任右相之後,第一次感覺到了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但王淮顯然並不能高興起來,揚州官場上湯思退主和一派的失守,並不代表著他這主戰一係,就有機可趁,能夠借機擴大主戰派的勢力。
早已經告老的魏國公史浩,卻是在他們兩人鬥的不可開交時,不著痕跡的,又開始悄悄參與到了朝堂之上來。
這讓王淮不得不開始在年輕的官員之間,挑選他認為頗有潛力的人選,能夠為主戰派所用,同時還要被湯思退所不容的青年才俊。
而葉青,顯然就是他認為的一個不可多得的,有潛力,日後能夠在朝堂之上助他一臂之力的最佳人選。
葉青與湯思退之間又有著複雜的恩怨,而且手裡還掌握著重要的皇城司,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他看重葉青,需要拉攏的重要原因。
加上如今葉青跟工部尚書李道之子之間,這幾日又傳出了不和,甚至還打傷了人家。
所以使得葉青此時的處境,在王淮看來,已經是四麵樹敵、岌岌可危。
是葉青急需要一個能夠在背後給他支持,給他當有力靠山,替他說話的人選的時候,所以王淮便適時的出現在了葉青的跟前。
葉青說出白秉忠的名字時,王淮也不過是微微哦了一聲,這些他早就已經了解了,甚至連葉青跟李道之子之間的恩怨細節,他都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隻是此時當葉青說出來的時候,他還需要當作是第一次聽說。
“白秉忠一事兒,老夫也有責任啊,隻是……朝堂之上,並非是一人說了算,當初老夫也曾為葉衡、白秉忠在朝堂之上,與右相相爭。奈何,我大宋新敗,唯恐金人挾剛剛戰勝我大宋之士氣,再次南下。朝堂之上求和之聲高漲,所以為了大局,老夫迫不得已之下,才沒能保住葉衡、白秉忠兩位有抗金之誌的同僚啊。”王淮坐在馬車裡,有些惋惜加懊惱的說道。
“王相的苦衷末將理解,王相身為我大宋主戰一派,立誌抗金之主張,末將每次在坊間聽到,也是由衷的感到高興,我大宋有您這樣的抗金左相,實乃我大宋朝廷之福、百姓之幸啊。”葉青露出一眼的小星星,崇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