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說,葉青能夠先自己家一步得到消息,燕傾城也覺得這不太現實吧?
自己家,還是因為父親跟宮裡的人認識,加上今日正好要把第一批羊角燈籠送進皇宮,在兩件事兒湊到一起的情況下,才第一時間知道的。
葉青難道比父親的人脈消息還要廣泛嗎?燕傾城望著那背影,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
隻見那背影此時才站起來,站在湖邊的一塊兒石頭上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自己道:“金人死了,所以你們家暫時的威脅就算接觸了,你父親不會要反悔給我們提升俸祿了吧?”
不等燕傾城說話,葉青便從湖邊的石頭上一躍而起,跳上了小橋的木欄杆上,而後又跳在橋麵上,在燕傾城的跟前站定。
“我這幾日也略微了解了一些你們燕家的生意,臨安城裡的生意大多比較精致,說白了賣的是高價貨,隻有皇親貴族、達官貴人才能夠買的起的。而你們在臨安城以外的生意也做的很龐大,如火如荼的,每次間隔兩個月你們都會出城前往建康、江寧等地方一次,畢竟那裡的生意也需要你們時刻過去查看……。”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燕家還不在乎那些錢,雖然我剛才在你那庭院門口,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我知道,以我燕家現在的形勢,確實是需要你們的保護,所以付出那些銀子,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燕傾城臉色平靜,平時跟在旁邊,如同尾巴的幽兒,卻不知道去哪裡了。
“喲,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看來你還是不放心我所說的能夠讓布料……。”
“不管是你說的哪個,在我沒有見到實物之前,我都不會相信的。不過也確實讓你猜對了,布料的事情確實是迫在眉睫,如果要是能夠在兩個月內解決就好了,你有把握嗎?”燕傾城明眸皓齒、青春動人,站在小橋上平心靜氣的時候,倒是讓人有些奇怪。
“宮裡有事兒?還有,你們怎麼知道那兩名金人死了?”葉青落後燕傾城半步,看著眼前仿佛有些疲憊的女孩兒問道。
“屍體是在東華門找到的,後來聽說被我大宋朝的左右相上朝時碰見了,而後就迅速在整個朝堂之上傳遍了,加上那斜風細雨樓報了官,說丟了兩個人還是怎麼樣兒,總之現在整個臨安城差不多都知道了,今天兩個金國使臣被人謀殺在了臨安城。”燕傾城歎口氣,雖然這件事兒跟自己家無關係,但昨日裡被金人伏擊的事情確實是事實,這就讓人不得不聯想,是不是燕家的報複了。
而宮裡派來的人也是這個意思,問詢著父親此事到底與他們燕家有沒有關係,而現在,父親在跟自己說完後,就帶著蘇金生火急火燎的往皇宮和寧門方向去了。
東華門跟和寧門一個在東,一個在北,加上皇宮的正門麗正門,乃是南宋皇宮的三個大門,西麵因為鳳凰山的緣故,所以被皇宮囊括在了裡麵,如此一來,奇葩的皇宮就變成了,跟其他朝皇宮完全異樣的樣子。
和寧門有時候偶爾會開啟,會讓一些有聲望的老臣子,在下朝後從這裡直接出宮,這樣一來就不用再從麗正門嬈一大圈才能出來了,倒是極為省力省時。
其他時候,和寧門都是作為宮裡的人出宮時,為了不繞遠路,才會從此出入,頗有一些走後門的意思。
王淮與梁克家今日就得到了這樣的待遇,或者說是皇帝趙昚,因為怕湯思退跟王淮在下朝會後起衝突,便借著金使遇刺、茲事體大的緣由,讓王淮與梁克家等人,立刻從此門而前往那遇刺嫌疑最大的現場,斜風細雨樓。
“你是說金人伏擊了燕家昨日?”王淮在自家的書房,問著梁克家。
“是,昨日裡中貴人王德謙曾像燕鴻淵通風報信,但據說燕家的護衛趕到城外時,八個伏擊燕家的金人,就已經被燕家護衛反殺了。所以下官認為,除了右相有殺人嫁禍於您的動機外,不排除燕家為報複而行刺了兩名金人。”梁克家在王淮的示意下,坐下後分析道。
王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續自顧自在書房踱步,想了想後才慢吞吞的說道:“燕家一介商賈,會有膽量跟金人結怨的氣魄嗎?”
王淮說完後,向梁克家擺擺手,不等梁克家解釋心中的分析,有些好奇的問道:“不過昨日裡燕家的護衛既然能夠反殺金人的伏擊,這燕家的護衛難道會如此厲害?還是說,這裡麵中貴人王德謙不隻是報了信,還參與了反殺……?”
“王德謙沒有參與是真,宮裡也更加不會參與了,畢竟這是兩名金使,被刺死在我大宋臨安,宮裡不會做這種與金人關係緊張,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何況,燕家的護衛也並非是燕家真正的護衛,乃是兵部侍郎王之望與燕鴻淵之間的交易,雇傭了朝廷十個禁軍,昨日裡反殺金人的乃是這十名禁軍,所以下官便認為……燕家報複的可能性極小,極有可能便是湯思退故意而為之。”梁克家坐在椅子上,看著在自己麵前,認真聽著自己分析的王淮說道。
“禁軍?”王淮又是心中一驚,朝廷的禁軍如今到底有沒有戰鬥力,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的禁軍,已經遠非當年的禁軍那般勇猛了,怎麼這一次突然竟能夠反殺金人?
而且金人來大宋,為了想朝廷示威炫耀其兵力的強悍,帶過來的兵卒,從來都是在金國百裡挑一的勇士,八個人伏擊十個禁軍,即便是自己看來,也都是金人毫無懸念的贏了才對,但這一次禁軍竟然贏了?
而王淮接下來,聽到梁克家所說的細節,並不是十個禁軍打贏了八個禁軍,嚴格來說,是三個禁軍破了八個禁軍的伏擊,而且還無一人傷亡後。
王淮吃驚的下巴差點兒掉下裡,連連問道那幾個禁軍姓誰名誰,可與湯家是否關係密切?
在王淮看來,會不會這幾個禁軍便是湯思退秘密安插的?會不會就是為了嫁禍自己,所以才安排了這所有的一切?
畢竟,如今他不得不小心謹慎,做最壞的打算,朝堂之上,聖上因金人被刺一事,為了安撫、平衡,他與湯思退兩人之間的爭執,最終在“消失”了一段時間後,回來才下了旨意。
那就是此案由自己與梁克家嚴查金人遇刺一事兒,務必要給金國一個交代,而湯思退則是安撫金國,說明隻是一個意外跟遺憾,願賠償兩名金人在臨安遇刺一事兒。
這不是他王淮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的是,由自己出麵全權處理此事兒,不論是與金人的通稟,還是查金人的遇刺,他都想要由自己來做。
而不是現在這樣,他與湯思退各管一攤,而且如此安排,聖上的意思已經是極為明顯了。
湯思退這一次談和有功,如今又由他來負責金人遇刺後,與金國通稟之事兒,那麼聖上的意思就是要繼續和下去了,心中壓根兒絲毫沒有想過,借此事再與金人開戰。
“所以如此一來,即便是王淮他查到了真正的凶手,或者是凶手就是他安排的,他也沒有辦法把這臟水潑到咱們湯家身上了?如此看來,聖上顯然最為器重的還是父親您。”湯碩聽著湯思退的分析,瞬間感到豁然開朗,麵帶笑容的對湯思退說道。
“聖上談和之意顯而易見,但接下來如何安撫金人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聖上顯然也認為,金使的遇刺,與他王淮脫不了乾係,但還把此事兒交給王淮來查,明顯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我能夠安撫好金使,其他的一切,聖上也就不在意了。”湯思退顯然不滿意聖上的裁決,語氣多少有些無奈跟失望,這對他來說,本是一個扳倒王淮的大好時機可是。
這樣的旨意,隻能說明,聖上並沒有打算想要通過這件事兒,刻意的打壓以王淮為首的主戰派,但也沒有想要以此為機,再次起兵北伐。
所以不論是聖上,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如今二聖的心思,想必完全是要維持如今這樣的太平局麵,偏安一隅即可,至於收複北地,繼續北伐,顯然誰都沒有那個興趣了。
而這也是他湯思退的價值,也是為何還能夠繼續受重用,即便是再一次被人彈劾,依然還能夠立足於朝堂的原因。
不論是湯思退,還是王淮,對於皇帝的安排都不滿意,畢竟在他們看來,聖上如此做,看似不偏不倚,看似照顧了他們左右兩相都是嫌疑人的麵子。
但這不也是身為一個帝王的平衡術?讓他們兩人繼續在朝堂之上互相牽製著彼此?繼續互相彈劾、抨擊著對方,從而把一家獨大的可能性扼殺在萌芽之中。
“父親那……那幾個禁軍要不要?”湯碩看著陷入沉思當中的湯思退,要想安撫金國,這可是一件極為艱難以及危險的事情,即便是父親有與金國人積攢的多年交情在,但誰也不知道金人會不會突然間就翻臉不是?
“什麼意思?”湯思退扭頭,看著湯碩問道。
“孩兒的意思是,父親既然要安撫金國,那麼必然要找到刺殺金使的凶手不是?雖然此事兒歸王淮、梁克家查辦,但金使的八個手下,卻是實實在在的死在了那幾個禁軍手上,所以孩兒擔心,金國人一旦要我們交處凶手,是不是可以把這幾個禁軍推出去來做替罪……。”
“蠢貨!你當王淮跟梁克家他們會讓你如此做?”湯思退不滿的哼了一聲,看了一眼開始正襟危坐的湯碩,沉聲說道:“這個節骨眼兒上,莫要再生事端,聖上的意思是息事寧人,但又把查辦的事情交給王淮跟梁克家,就說明聖上不想這件事兒鬨的太大,以及牽連其他人,最好是能夠無聲的平息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