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邛終結了一個時代,佛門諸寺的日子越發難過,為了保全香火傳承,不得不拿出諸多外物換取喘息的時機,以三聖宗、洛神宗為首的道門諸派賺了個盆滿缽滿,但這並不能解決迫在眉睫的難題。隨著時日推移,繼僧眾之後,修士陸續成為棲凡觀的犧牲品,眾人駭然發覺,當屠刀當真落下,沒有任何僥幸可言!
一時間夏土風聲鶴唳,暗流湧動,有人四處搜捕散修,乃至於以大欺小,撕破臉伐山破廟,吞並小門派,有人擔心自己被宗門推出去,陽奉陰違,故意出錯,令煉魂停滯不前,有人暗中尋找修道的苗子,蒙蔽欺騙,威逼利誘,以替代己身……種種惡形惡狀,不一而足。與此同時,針對棲凡觀的公憤亦如地底的岩漿,不斷湧流醞釀,尋找著爆發的突破口。
三聖宗與棲凡觀糾纏已深,難以置身事外,滕上雲殫思竭慮,蒐羅流傳在外的煉魂功,集眾人之力比對異同,打開思路,嘗試著改頭換麵,推衍出契合妖修的功法,以期養成一批神魂強橫的妖修,代替修士送入棲凡觀。妖族慘遭佛道二門屠戮,剩下的逃入窮山惡水,蠻荒之地,夏土有靈性的妖物已寥寥無幾,好不容易找來若乾可用之輩,血脈冗雜不堪,輪換修煉各種煉魂功,都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三聖宗的嘗試陷入困境,而棲凡觀每月索取的修士卻不可斷供。
正當山窮水儘之時,筱雅枝回到了環湖山,在棲凡觀觀主申元邛的大力支持下,接替滕上雲上位,成為新的三聖宗掌門。新舊交替是如此順利,毫無不協調之音,究其根本在於她帶回了三門截然不同的煉魂功,一門契合蛇族,一門契合狼族,一門契合鼠族。這是天大的好消息,意味著三聖宗隻要熬過最初的三年,後續就有妖修源源不斷頂上,宗門弟子得以保全,非但如此,還可繼續修持“開元煉魂功”。
“靈蛇煉魂功”現世甚早,蛇族族長玉京子把得極緊,修持這門功法的蛇妖大半隕落,幸存者早已逃離夏土,佛門高僧在東海一戰中死傷殆儘,知情者隻剩印禪、曇海等寥寥數人,痛恨道門敲骨吸髓壓榨諸寺,不願拿出來解諸派燃眉之急。至於另兩門煉魂功,一曰“青狼煉魂功”,一曰“子神煉魂功”,乃是申元邛看在筱雅枝曲意奉迎的份上,花了點心思推衍出來的。
修持“食餌術”無須閉關苦練,吞噬足夠的資糧,耐心等待,待到徹底煉化了神魂,道行自然水到渠成。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申元邛在祭煉臨湖銅殿之外,分心旁騖擺弄起禹鼎來。禹鼎係上古神物,降妖伏魔,堪稱佛門至寶,數千載以降,鼎內鎮壓了無數大妖,其中不乏天賦異稟的妖王,若非依仗此寶之力,佛道二門又如何能打壓夏土妖修,令彼輩不得出頭。
申元邛非是佛修,不通法門,驅使不得禹鼎,但他神念何其強橫,撈出一二大妖並非難事。禹鼎之中鎮壓的妖物不計其數,一個個昏昏沉沉,任人擺布,令他大開眼界。申元邛挑挑揀揀,攝出一頭青狼妖王,一頭四目鼠王,剝皮抽筋,逐寸逐分捋清血脈,費了一番功夫,推衍出“青狼煉魂功”和“子神煉魂功”,作為籌碼交給筱雅枝。有他鼎力支持,再加上這三門至關要緊的煉魂功,筱雅枝順順當當得償所願,成為三聖宗的新掌門,上下眾口交讚,無人有異議。
好比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筱掌門搬去了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從此不用擔心淪為棲凡觀的犧牲品,有心氣者更可以放開手腳修持煉魂功,在鬥戰中壓過同儕一頭,甚至以小博大,快意恩仇一把,反對筱雅枝無異於跟自個兒過不去,誰都不會做這樣的蠢人。
青狼妖王、四目鼠王隻是夏土尋常妖王,與金仙美人蟒有天壤之彆,“青狼煉魂功”與“子神煉魂功”也遠不及“靈蛇煉魂功”,對妖物的血脈與資質要求頗高,不過申元邛考慮到這一點,特地挑了狼鼠這兩個妖族,一窩多崽,繁衍眾多,隻要數量足夠龐大,哪怕萬裡挑一,也能找到不少開智的妖物,以此穩住道門,不至於狗急跳牆。
他不擔心道門群起而攻之,以他眼下的神通手段,放手施為,屠儘道門上下亦非不能。隻是擔心收割太過激烈,彼輩實在走投無路,乾脆拋棄宗門,化整為零四散而逃,夏土廣袤,淵海浩瀚,隨便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大海裡撈針,卻要找到猴年馬月,費多少手腳?還不如給他們留個指望,細水長流,湊齊所需的神魂。筱雅枝帶回的三門煉魂功,就是他網開一麵,留給道門的指望。
三聖宗抓緊時機搜捕妖物,囤積骨殖,吃了個頭湯,而後筱雅枝按照申元邛的吩咐,將這三門契合妖族的煉魂功半送半賣,道門諸派幾乎人手一份。彼輩如夢初醒,恨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茬,紛紛建起妖窟,掘地三尺,找來蛇妖狼妖鼠妖配種繁衍,從中挑選開智的妖物,迫不及待投入了各種嘗試。
嘗試的結果令他們看到了希望。
道門上下不約而同鬆了口氣,針對棲凡觀的公憤也隨之瀉了火,慢慢不再有人提起,申元邛把佛門按在地上摩擦,東海一戰的慘烈曆曆在目,如有選擇,誰願意跟他對著乾?每月供奉那些個修士,分攤到各派也不算多,咬咬牙就湊出來了,熬過三年會有妖修頂上,犯不著眼下就撕破臉。
培育妖修事關眾人的身家性命,不能有半點疏漏,諸派乾得熱火朝天,單為“配種”一事,就碰頭議了多次,唇槍舌劍,吹胡子瞪眼,爭了個麵紅耳赤,毫無仙家風範可言。最後還是三聖宗挺身而出,慷慨了一把,將手頭的“種妖”調濟給諸派配種,按親疏遠近排了個先後。那些充當“種妖”的蛇妖狼妖鼠妖可就遭了殃,長途奔波,送貨上門,麵對一群如狼似虎的母夜叉,配種配得骨軟筋酥,心如止水,全靠晝夜不斷食補藥補,才沒有精儘人亡。
經驗很重要,經驗是摸索出來的,是試錯試出來的,道門諸派很快走上了正軌,家大業大的建立起選種、配種、育種、飼喂、開智、煉魂、出窟一條龍流水,內門外門各司其職,小門小戶的專注於其中若乾環節,精益求精,或彼此聯合,或成為大派必要的有益的補充。申元邛也沒有就此停手,他從禹鼎中又撈出幾頭妖王,捋清血脈,推衍煉魂功,通過三聖宗掌門筱雅枝,不斷拓展妖修的族群,進而推向整個道門。
這一舉措影響深遠,培育妖修給道門注入了新的活力,一個畸形的盛世就此拉開序幕,誰都不知道這一波風潮能維持多久,隨著投入的成本越來越重,道門諸派與棲凡觀緊緊綁在了一起,彼此利益盤根錯節,連洛神宗都果斷加入其中,生怕趕不上這趟船,就永遠落在了後麵,被時代所拋棄。
形勢是如此樂觀,羅雲和楊蘭終於放下心來,重新拾起“開元煉魂功”,雖然有“金剛不壞之身”和“萬法歸一經”在手,壯大神魂的好處顯而易見,磨刀不誤砍柴工,沒有強橫的神魂,修持功法慢如龜爬,令人無法忍受。
雖然沒有挑明,但明眼人都清楚,棲凡觀已取代三聖宗成為道門至尊,號令天下,無人不從。申元邛高高在上,輕易不發話,擺出一副無為而治的姿態,儘情享用諸派進貢的修士,抽取一條條強橫的神魂,留下一條條無辜的屍體,除了那些犧牲品,沒有人發出怨言,培育妖修已初見成效,諸派手裡握有一批修持煉魂功的妖修,隻等三年後收割成熟的果實。
三聖宗掌門筱雅枝是申元邛最親密的戰友,每隔一段時日,她會悄悄前往棲凡觀與申元邛私會,繾綣纏綿之餘,也會說起下一步的布局。令筱雅枝詫異的是,申元邛對一手打造的大好局勢,並沒有太過重視,他似乎在等待某個變數的出現,在此之前,一切精心的策劃都是鏡花水月。
筱雅枝意識到這一點後,試探著問起緣由,申元邛隻是撫摸著她滑膩的腰肢,笑而不答。筱雅枝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裡進行了一些調查,最後在龍象寺找到了答案。據龍象寺主持曇海所說,方寸山一戰,靈台寺舊址毀於一旦,飛升祖師圓象真身降臨此界,與棲凡觀申觀主平分秋色,隻得救了僧眾遠遁,印禪心灰意懶,率幸存的僧眾退避三舍,在點青山蒼龍岩結廬而居,深居簡出,不再動問佛門興亡。
天庭佛修以迦闌為首,圓象隻是他接引飛升的後輩,申元邛興道滅佛觸犯大忌,筱雅枝猜測不久的將來,天庭將降下雷霆震怒,一場翻天覆地的大戰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