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仍將極天逍遙印留於岩漿之中,招呼魏十七原路折返。二人回到極晝城中,魏十七心事重重,適才正當突破“渡劫”神通第九層瓶頸之際,發生了某種意外,似乎有什麼東西滑入巴蛇腹中,與黃晶石融為一體,法相因此一下子失去控製,隔絕了他的意誌,陷入沉睡中。魏十七隱約猜到一些端倪,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費儘心機尋覓機緣,不要一夜回到解放前,落個得不償失。
修煉出點岔子是常有的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磕磕碰碰才是真,胡不歸早已習以為常,並且這事發生在魏十七身上,他更是樂見其成。既然對方不願多說,他也懶得多問,之前虧了混沌一氣洞天鎖,如今賺了真仙遺寶斬神劍,他心也平了。胡不歸急於發掘斬神劍的秘密,借口傷勢未愈,把魏十七托給沙艨艟招待,自去閉關不提。
沙艨艟察覺魏十七似乎心情不佳,猜測他修煉法相神通未能如願,便代替胡不歸略儘地主之誼,領著他在城內城外四處閒逛,飲酒作樂,聊以遣懷。極晝城是座大城,占地之廣,差不多相當於百十座荒北城,大瀛洲近四成的妖奴都被吸引到這裡,來來往往,吵吵鬨鬨,粗鄙而快活。
妖奴看似沒什麼規矩,憑著性子過活,其實強者為尊,等級分明,自城主以降,極晝城中尚有豪族二十八,依附彼輩的小族過百,為首的數族強手輩出,占了大片領地,勢力極大,連沙艨艟都有幾分忌憚。他雖為河丘城主,占了一城之地,卻也隻相當於排在前列的一二豪族。
秦貞大大方方,與師兄形影不離,日夜陪伴,魏十七暫且將心事置之腦後,不再縈掛於懷。他偶爾聽人說起,極晝城北的火山之間藏有一處寒潭,冰凍百裡,終年不化,與烈焰相映成輝,素有“冰火兩重天”之譽,他有意前往一觀,但沙艨艟卻婉言相阻,暗示城北方圓千裡俱是禁地,未得胡帥許可,他不敢擅自做主。
魏十七也不勉強,他猜測火山熔漿與寒潭冰水乃是胡不歸洗煉寶物之地,水火之力,陰陽之工,天造地設,當年胡不歸破開混沌一氣洞天鎖,將傅諦方送入洞天之內,便是借助這等天地偉力。
沙艨艟有意赴十年後的環峰島之會,刻意與魏十七拉近關係,招待得甚是殷勤,這些天魏十七隨他四處遊玩,言談之中,大體也了解了一些內情。極晝、大明、泗水、河丘、荒北、武漠、千都七城,論規模,極晝城居首,大明、泗水、千都次之,河丘、武漠又次之,最小的是荒北城,遠在極北苦寒之地,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胡不歸拿此城做人情,連割愛都談不上。但規模大並不意味著資源眾多,比小界的數量,獨占鼇頭的卻是支荷坐鎮的泗水城,其原因在於黃庭山位於泗水城東南一隅,橫空出世,三千小界獨占八百,更有真仙遺下的一十八處“真界”。
然而黃庭山被飛升修士占去,方圓八百裡,妖奴不得入內,即便在胡不歸與斜月三星洞交惡之後,也無人敢破次禁令。
魏十七清楚七城的由來,梅真人跟他說過一些,他在龍澤沉睡時,亦從夢中獲悉了真相。當年跨海而來的真仙大能滅殺上古異獸,將其分屍七處,築起七座城池,從小界抽取時光洪流鎮壓屍骸,唯有界圖方能將異獸殘軀喚醒。極晝城如此浩大,當是異獸軀乾所在,有朝一日若從沉睡中蘇醒,又會是怎樣一番情形!他想想都覺得心頭發毛。
歡愉日短,忽忽數月過去,這一日,河丘城忽然有急使趕來,累得滿頭大汗,站立不穩,他上氣不接下氣稟告沙艨艟,千都荒漠似有異動,請城主速速定奪。沙艨艟正與魏十七、秦貞在山林中飲酒作樂,他也不回避,當著二人的麵,仔細問清了事態。卻原來不知何故,千都荒漠又擴張了不少,開始向河丘城方向移動,白晝有沙暴來襲,入夜冤魂出沒,河丘城也有些不大穩當,山崩地裂,災禍頻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作祟。
沙艨艟臉色微變,揮手命那來使先行退下,他遇到了棘手的難題,沉吟良久,開口邀魏十七與他同往河丘城。魏十七並未猶豫,一口應允下來,千都荒漠乃異獸屍骸與大象真人激戰留下的遺跡,涉及李靜昀,他頗為在意,既然得聞此事,便是沙艨艟不說,他也打算去看看的。
胡帥閉關不出,沙艨艟不便打擾,他匆匆找到唐橐,這一回,他酒醒了,神智清明,一個勁地嘟囔頭疼。沙艨艟關照了幾句,請他得空轉告胡帥,隨即動身出發,搭乘黑頸灰雁,晝夜不息飛往河丘城。
大瀛洲廣袤無垠,極晝城孤懸於腹地,大致來說,千都城位於其東,河丘城位於東北,泗水城位於東南,山高水長,迢迢萬裡。自從翟爻以滿城生靈血祭界圖,喚醒異獸屍骸,一場激戰之後,千都城便毀作荒漠,如同一隻畸形的怪獸,不斷擴張,拚命吞噬著每一分土地,所過之處,無論崇山峻嶺,河海湖泊,儘數變成一片死寂的沙礫,妖奴被迫遷徙,分兩路避往河丘城和泗水城,沙艨艟數度前往探視,都無法可想。
七城之中,千都與河丘靠在一處,相距不過數千裡,從荒漠擴張的速度來看,距離河丘極為遙遠,沙艨艟並沒有太過擔心,隻是萬沒想到,在他遠赴極晝城期間,異變突起,荒漠直撲城下,令人措手不及!
雁群投東北而去,高空朔風淩厲,秦貞依偎在魏十七懷中,喃喃細語,頗有些擔心。沙艨艟遠遠看在眼中,好奇不已,這鬼修在極晝城中神出鬼沒,一忽兒現身,一忽兒消失,連胡帥都察覺不到她的行蹤,與魏十七又似情投意合,以姬妾自居,究竟是什麼路數?胡帥說她寄魂的軀殼乃是大象真人李靜昀的一具分身,他奶奶的,看不出來,姓魏的當真是豔福不淺!
豔羨之餘,他不禁暗暗感歎,怎地這等好事,輪不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