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安略一沉吟,向太子道:“殿下,若是如此,倒也不失是一個妙策……高麗王對我大秦心有怨恨,若真是以朝廷的名義派人前往,不但對朝廷的聲譽不利,而且高麗王倒未必會輕舉妄動,可是如果是青田王派人前往,他或許真的會動心。”
“不錯。朝廷派人前往,高麗王知道朝廷要與他結盟攻打遼東,他必然會知道赤練電心懷叵測,如此一來,高麗王很有可能會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按兵不動。”一名官員道:“但是青天王派人前往,高麗王的態度必然不同。青天王在河北興風作浪,而且兵鋒一度進入福海道境內,高麗王很有可能對此事十分清楚,或許在他看來,青天王實力雄厚,有這樣一個盟友主動上門與之聯絡,高麗王必然是求之不得。”
太子歎道:“本宮隻是擔心老大人的身體。你們從京城一路奔波而來,老大人年事已高,本就是辛勞無比,如果再長途跋涉前往高麗……!”眉宇之間,充滿擔憂之色。
沈客秋卻已經跪倒在地,決然道:“殿下,老臣從京中脫身,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而且苟延殘喘活下來,便是希望一身枯骨能夠為殿下做一些事情。遼東局勢,風雲變幻,一旦有變,若是朝廷沒有準備,後果必然不堪設想。老臣此去,無論成敗,也算是回報殿下這些年來對老臣的關護。”盯著太子,眼中滿是期盼之色。
太子微一沉吟,終是微微頷首,道:“老大人既然心意已決,本宮也不阻攔。隻是此去路途遙遠,而且還要經過遼東境內,本宮會派人一路護送……此外你前往高麗,花銷定然不少,本宮會為你準備禮物,當作青天王送給高麗王的重禮。”
沈客秋叩首在地,“老臣謝殿下恩典!”隨即抬頭,道:“殿下,老臣準備等到殿下登基之後,即刻啟程,而國不可一日無主,老臣在此叩請殿下,即刻登基,定鼎乾坤!”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都已經紛紛起身來,嘩啦啦一片跪伏在太子麵前,齊聲道:“臣等叩請殿下登基大寶,繼承大統!”
太子猶豫一下,道:“父皇駕崩不久,本宮……!”
“殿下,正因為聖上駕崩,殿下才要擔起大秦的興亡。”沈客秋正色道:“國無君王,乾坤不正,值此危難時刻,殿下身為帝國儲君,自要挺身而出,解救蒼生於紛亂之中。”叩首道:“臣請殿下即刻登基!”
“臣等叩請殿下登基!”
太子長歎一聲,道:“本宮當年患上腿疾,便曾想過讓出儲君之位。隻是這麼多年下來,漢王和齊王都未能獨當一麵,漢王更是與黃矩勾結,圖謀造反,至若齊王……!”哭笑搖頭道:“他長在深宮,不知人心,更不知民心,帝國重擔交托在他身上,莫說是本宮,便是父皇也不會放心……!”微一沉吟,終於道:“本宮並無繼位之心,可是如今國勢頹微,天下大亂,若是本宮置之不理,我大秦江山,必將淪喪,而天下萬民,也必將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你們說的不錯,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已經駕崩,本宮也不能獨善其身,當此危難之際,本宮隻能站出來,為帝國的興亡,肝腦塗地!”
眾人齊聲高呼:“殿下英明!”
“隻是國勢如此,登基大典也就一切從簡。”太子道:“薛大人,你掌管禮部,登基大典如何籌備,你心中自然有數。”
薛懷安道:“殿下,恕臣之罪,其實臣來到武平府城後,已經會同幾位禮部官員,開始籌備登基大典事務。”
“哦?”太子眼角顯出一絲笑意,“原來你已經做了準備。”
薛懷安從懷中取出一張文牒,打開了掃視一眼,道:“殿下,臣已經挑選了幾個大吉之日……!”
沈客秋已經問道:“薛部堂,距離最近的吉日,是什麼時候?”
“五天之後。”薛懷安道:“隻是五天時間,太過倉促,臣以為下個月中旬有一個好日子,尚有二十日,可以充分準備。”
太子沒有說話,沈客秋已經道:“如今之勢,拖延一日,天下便無主一天,非常之時,還是及早登基為好。是了,殿下也說過,一切從簡,既然還有五日時間,薛部堂便抓緊時間,日夜抓緊,應該可以在五日之內籌備好登基大典。”
薛懷安看了太子一眼,見太子沉默不語,想了一下,才道:“啟稟殿下,臣在五日之內,可以籌備好登基大典,隻是一切可能簡單一些……!”
太子微笑道:“無妨,本宮說過,一切從簡!”
便在此時,卻聽得門外一聲雷鳴傳進來,太子輪椅滾動,到了廳門處,仰視蒼穹,隻見得天上烏雲密布,空中飄蕩著毛毛細雨。
“九州四海風雲變,蒼穹一動引風雷!”太子輕聲吟道。
眾臣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是肅然。
……
……
風雷驟變,一道閃電如同火鐮劃過,緊跟著便是一道沉悶的雷鳴。
楚歡抬頭望著陰雲密布的蒼穹,天地很快便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好不容易穿過一道山穀,登上了一座山峰,可以仰視蒼穹,卻偏偏又是陰雲密布。
穿行北嶺數日,幾人的衣衫被林中的樹枝藤蔓刮扯,都已經有些殘破。
“翻過這道山,不出意外的話,咱們便可以走出北嶺。”楚歡回過頭,看著身後幾人,衣衫樓爛,幾人乍一看去,倒如同叫花子一般,便是雍容華貴的皇後,此刻卻也是顯得頗有些狼狽。
聽楚歡這般說,幾人都是抬頭看著楚歡,楚歡手指前方,“不過這座山看起來崎嶇難行,沒有道路,怪石嶙峋,你們一定要小心。”
媚娘抬手擦拭額前的汗水,道:“走了這些天,我還以為咱們永遠也走不出北嶺。”
楚歡哈哈一笑,向前望過去,隨即皺起眉頭,此時已經攀爬到半山腰,距離山頂還頗有些距離,隻是上麵都是懸崖峭壁,根本無路可走,想要爬上山巔,幾無可能。
為今之計,隻能從山腰環繞過去。
“上不了山。”楚歡停下步子,抬手向上麵指了指,回頭道:“都是懸崖峭壁,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咱們隻能繞一圈,你們看應該是往哪個方向去?”他左右看了看,山上都是陡峭的怪石,許多地方都沒有落腳處。
幾人也都是左右看了看,大家心裡清楚,繞著山腰穿過這座山峰,少說也要兩天時間,山穀之內倒還罷了,若是在山上走錯了道路,道路堵死,也就等於前麵的辛苦白費,要折返回頭。
左右兩邊,是兩個選擇,不過沒有人知道哪邊的道路會順暢一些。
“無論走哪條路,都不會暢通。”雖然天色陰沉,可是祁宏卻也是滿頭大汗,“大人,咱們對這裡並不熟悉,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這是最後一座山峰,過了山,很快就能穿過北嶺,即使走不通,咱們折返回來便是,已經在北嶺走了這些時日,也不在乎多走一兩日。”
楚歡點點頭,仔細瞧了瞧,道:“從這邊先試試。”也不多言,帶頭在前,幾人跟在後麵,此時空中已經細雨紛紛,幾人在北嶺承受數日艱苦,便是皇後,此時對這毛毛細雨卻也並不在意。
一開始道路確實是崎嶇難行,隻能在峭石陡壁之間艱難前行,皇後臉上都是水珠子,固然有鵝毛細雨打濕在臉上,卻也有香汗珠子從肌膚裡溢出,香汗珠子和雨水混在一起,因為耗費體力極大,她那白皙的臉蛋此時卻是紅撲撲的,白裡透紅,加上滾動在臉頰上的水珠子,異常嬌美。
回首望了一眼身後峰巒疊嶂的崇山峻嶺,皇後心下倒也有些驚訝,想不到自己竟能徒步走出這麼遠的道路來。
走了大半日,道路竟是順暢起來,貼著山崖石壁邊上,是一條足可以並行三人的道路,雖然還是有些崎嶇,但是比之先前隻見到亂石成堆卻是順暢許多,幾人心下都是歡喜,隻以為選對了道路,可是這條道路行了不過一個多時辰,前麵陡然便狹窄起來。
楚歡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抬目遠望,心下卻是有些吃驚,不知不覺中,幾人已經是走在懸崖峭壁的邊緣,一邊是陡峭的石壁,中間是一條環繞著山壁的小路,而小路另一側,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道路在前收縮,最狹窄處,僅容一人貼著石壁勉強通過,好在這狹窄之處並不長,經過之後,此後的道路又舒展開來。
“怎麼了?”媚娘在身後問道,隨即順著楚歡目光瞧過去,也蹙起柳眉。
這條道路,對楚歡等人來說,要想行過並不困難,可是對皇後來說,那就實在是太過困難,楚歡歎了口氣,道:“我以前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現在看來,這北嶺山道,不在蜀道之下。”搖頭道:“咱們折返回去吧。”
話聲剛落,卻聽到身後傳來皇後聲音:“不用回頭,我……我可以過去……!”
皇後此時從後麵卻也是看到了前麵的路況,她知道楚歡要折返回頭,是考慮到自己無法通過。
這一路上,楚歡等人對她照應良多,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楚歡隻怕早就走出了北嶺,對楚歡來說,早一日回到西北,便會早一日穩定西北,如果此時折返回頭,也就等如又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而且另一條道路究竟能不能走通,也是未知之數。
此時前方也僅僅隻有那一條狹窄之處難以通過,皇後並不想因為自己又耽擱一天時間。
媚娘瞥了皇後一眼,道:“這可不是逞能的時候,你看那裡,一不小心,就要掉入萬丈懸崖……那可是要粉身碎骨!”
皇後淡淡道:“我既說可以過去,便是跌入懸崖,也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