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電冷笑道:“原來你懂得這個道理,既是如此,也就不必廢話了。”他向前走出一步,冰冷的甬道之中,火把的火光燃燒之中,那火苗宛若在跳動著妖異的舞蹈,將赤煉電的影子投射到牆壁上,那影子也變得扭曲不堪。
“且慢!”馮元破見赤煉電靠近,立刻道:“電帥是聰明人,不該急著動手。”
赤煉電淡淡笑道:“莫非你怕是不成?你殺人無數,本帥以為你早已經練就鐵石心腸,想不到你的膽子兵沒有本帥想的那麼大。”
“落在電帥手中,馮某當然知道生死都在電帥一念之間。”馮元破肅然道:“可是電帥若不殺我,恐怕要比殺了我得到的多得多。”
“哦?”赤煉電抬手摸著頜下胡須,“這又怎麼說?”
馮元破掙紮著坐起身,一隻手撐著地麵,讓自己不至於躺下,盯著赤煉電道:“瀛元既死,電帥當然不會繼續效忠太子……電帥手握遼東雄兵,自然是人強馬壯,聲勢浩大,可是在我看來,電帥如果僅以遼東之兵爭雄天下,隻怕還遠遠不足。”
赤煉電淡淡道:“你是說遼東軍沒有能力爭雄天下?”
“馮某並不是這個意思。”馮元破立刻道:“遼東軍確實是當今天下第一軍團,放眼天下,能與遼東軍抗衡的,恐怕一個也沒有。”
赤煉電麵無表情,隻是盯著馮元破,並不說話。
“隻是電帥也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一強獨立,群雄共驅……!”馮元破目光閃動,緩緩道:“電帥的遼東軍實力強大,一旦爭雄天下,其他各路人馬自然是心驚膽戰,可正因如此,卻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隻怕許多人的矛頭會對準電帥……遼東軍固然能征善戰,可是要一個一個打下去,隻怕也要損失不小……常言道的好,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遼東軍雖然勇猛,卻畢竟不過十萬之眾,而且如今也不過占據東北一隅之地……!”說到這裡,卻故意停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赤煉電卻似乎對馮元破的話頗有興趣,道:“說下去!”
馮元破歎了口氣,才道:“電帥該知道,東南數道已經淪陷,被天門道眾所占,川中之亂也是如火如荼,金陵道如今自封為王者多達數人,還有河北的青天王,電帥雖然如今在戰事中占據上風,可是遼東軍至今還沒能打進河北道,便是在福海道,也是亂寇叢生,藍巫和方桀兩路人馬,電帥還沒有掃除吧?”
赤煉電冷冷道:“藍巫、方桀之流,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電帥所言極是。”馮元破道:“可是電帥不要忘記,福海藍巫之亂,起自沿海,他們大都是漁民出身,如果這些人僅是在陸上猖獗,電帥一聲令下,遼東騎自然能將他們挫骨揚灰,可是他們在海上有退路,電帥遼東鐵騎固然傲視天下,可是卻並無一支水軍……且不說海上根本無法對亂寇形成打擊,便是電帥日後入關進軍關中之地,胡泊縱橫,水道盤曲,沒有水軍,僅靠電帥的鐵騎,要想順利進軍,隻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見赤煉電雙眉鎖起,忙道:“還有西北……電帥,可不要忘記西北三道,那可是民風剽悍的苦寒之地,當年風寒笑平定西北,亦是花了大心血,耗時多年,如今西北有了鹽道,而且還與西梁人做起了買賣,其實力也是不可小覷……!”
赤煉電道:“你說這麼多,倒似乎是在為本帥謀劃天下,僅憑你這一番話,你覺得本帥便可以饒你不死?”
“電帥誤會了。”馮元破瞳孔深處雖然帶著一絲畏懼,但眉角卻微微挑起:“馮某隻想問電帥一句,若是我現在死在這裡,河西軍將何去何從?”
赤煉電盯著馮元破,反問道:“你說呢?”
“電帥殺了我,犬子尚在。”馮元破肅然道:“犬子自幼在行伍之中曆練,雖然與電帥之能差之千裡,可是卻也並非無能之輩,以他的性情,自然不會輕易向電帥屈服,馮某敢保證,我若一死,河西軍便是遼東軍的頭號大敵!”
赤煉電一直舉著火把,手臂穩健有力,依然是麵無表情。
“電帥的遼東鐵騎,最終當然可以擊敗河西軍,可是戰事過後,遼東軍元氣大傷,不知電帥到時候可還有實力橫掃關中,蕩平西北?”
赤煉電嘴角泛起一絲弧度,“馮總督的額意思是說,如果本帥今日放過你,河西軍便不會與本帥為敵?”
“不止於此。”馮元破立刻道:“到了這般地步,我也不說虛言,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想過挾天子以令諸侯,借用皇帝之名,清除異己……!”竟是顯出一絲慚愧之色:“馮某甚至想過,借用這次機會,也除掉電帥……!”
赤煉電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可是如今皇帝都已經被刺,我的計劃,也就成為泡影。”馮元破正色道:“如今真正可以定鼎乾坤一統天下的,也就隻有電帥了……我馮家父子三代都在河西,對河西十分的了解,河西軍對馮某的命令也是不敢違抗……!”頓了頓,聲音加重:“電帥,如果馮某率領河西軍儘數投奔到電帥麾下,任由電帥驅使,不知電帥是否接納?”
“投奔於本帥?”赤煉電盯著馮元破的眼睛。
馮元破立刻道:“與其讓河西軍成為電帥的敵手,電帥難道不願意讓河西軍成為電帥爭霸天下的馬前卒?河西數萬雄兵,而且還有夷蠻騎兵助陣,這些人隻要在下一聲令下,便都會誓死效忠電帥,幫助電帥成就大業。”
赤煉電泛起一絲笑意:“馮元破,你當真會效忠本帥?”
馮元破卻是掙紮著跪倒在赤煉電麵前,拱手道:“馮某對電帥一直心存敬畏,今日馮某生死掌握在電帥之手,不敢有絲毫的欺瞞,隻要電帥放我一條生路,馮某必當湧泉相報,馮家子孫,也世代效忠電帥,做電帥最忠實的獵犬!”
“本帥又如何能信你?”赤煉電發出奇怪的笑聲:“你彆號狡狐,本帥又如何知道你不是緩兵之計?”
馮元破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物來,道:“電帥,這是馮某的總督令牌,有了這道令牌,便可以調動河西軍……!”將手中令牌丟了過去,赤煉電探手接過,看了一眼,卻當做廢銅爛鐵丟在一旁,馮元破一怔,赤煉電已經道:“河西軍是你馮元破一手訓練出來,軍中-將領,也都是你的人,這塊牌子,實在沒有任何作用……!”
馮元破勉強笑道:“那電帥的意思是……!”
赤煉電抬抬手,道:“馮總督,先起來說話吧。”等到馮元破站起,赤煉電才淡淡問道:“你當真要效忠本帥?”
馮元破立刻拱手,誠懇道:“馮某可以對天立誓……!”舉起一隻手,便要立下誓言,赤煉電已經道:“這倒不必,馮總督,既然你真心想要跟從本帥,本帥有幾個問題,卻是想向你請教!”
“電帥請問,隻要馮某知道的,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赤煉電緊盯著馮元破眼睛,輕聲問道:“本帥問你,大心宗的人,緣何會萬裡迢迢從西域來到中原,他們處心積慮,到底想要做什麼?迦樓羅王既然是大心宗的重要人物,他緣何會與你走在一起,設下今次陷阱,孔雀台是否奉了你們的命令,才出手刺殺皇帝?”
馮元破一怔,臉上顯出古怪神情,並沒有立刻說話,赤煉電臉上立刻布滿寒意,冷笑道:“莫非馮總督一無所知?”
馮元破歎了口氣,道:“電帥明察,大心宗的事情,馮某當然不是一無所知,可要說真的知道什麼,那也是自欺欺人,馮某既然效忠電帥,就不敢有欺瞞……電帥在大殿之上,想必也聽到,我生出謀反之念,確實是因為迦樓羅王的教唆……!”
“你是一方總督,帝國的封疆大吏,又怎會輕易聽從一個西域妖人的教唆?”赤煉電向前一步,距離馮元破更近了一步,燈火照在他棱角分明布滿粗糙皮膚的臉上,顯得異常的陰森。
“還不是因為長生不老。”馮元破看上去倒顯得十分誠摯,“迦樓羅王當初隱瞞身份,求見馮某,出口便都是異想天開的狂言,我當時便要將他驅逐,可是……!”搖了搖頭:“就像殿上所言,迦樓羅王使出了他心通,我親眼瞧見他無頭而行,烈火焚身而不死,現如今知道了真相,當時是被他迷惑,可是那時候我卻以為一切都是真的……!”苦笑著歎了口氣,“他後來聲稱乃是心宗部尊,可以傳授我長生之術,我對此深信不疑,也就一步步被他教唆,一直走到了今日這般地步……!”
“那他們為何要來中原?”赤煉電沉聲道:“難道就是為了前來刺殺皇帝?他們是西域人,中原與西域從無仇怨,曾經更是互通有無,關係和睦,一群西域心宗信徒前來中原,而且是心宗的重要人物,精心策劃刺殺皇帝,當然不會是出無因,你既然與迦樓羅王設下這樣的陷阱,對他們的心思,當然也不會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