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下令北山騎兵赴西增援,而楚歡當然不指望還有什麼兵馬可以到來。
太陽初升大地,霞光萬丈。
青原馬場的西關將士卻都顯出精神抖擻之色,這並非是他們剛剛得到探報,賀州的守軍已經迅速撤離,正向東往青原馬場來彙合,而是因為在短短時間之內,他們已經創造了一個不小的奇跡。
誰都知道,青原馬場一馬平川,西邊唯一可以稍作抵擋騎兵攻勢的,就是馴馬穀,除此之外,便在無任何其他阻擋敵軍的要塞或者天塹。
一旦天山騎兵襲來,很難想象在這青原馬場,以步兵為主力的西關軍將如何抵禦對方。
但是從前天黃昏開始,楚歡突然下達了命令,於是駐守在青原馬場的每一名兵士便開始動手,甚至於總督楚歡也親自和士兵們忙活在一起。
不到兩天時間,他們竟然生生將青原馬場修建成了一座平原要塞。
木柵為隔,壘土作牆,柵欄外不到十米處,便是溝塹,西邊以馴馬穀為界,在上穀之處,修造了一條長長的木柵欄,柵欄後麵則是壘土加固,而且沿著木柵欄,修建了不少哨塔,哨塔高聳,弩箭勁張,木柵欄後麵不但用壘土加固,而且將運送糧草輜重的車子作為壁壘。
不但是西邊,東南北三麵,也都修建了木柵欄,木柵欄外麵挖了溝渠,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營寨,直徑都有十多裡地。
青原馬場本來就是一座修建的馬場,四麵本就有原始的木欄,不過遭受了嚴重破壞,殘破不堪,但是如今西關軍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修建。
上萬西關軍,就部署在這木柵欄後麵。
隻要能夠用上的材料,都被西關軍巧加運用,看起來工事十分簡單,但是卻凝聚了這上萬將士的心血,這種臨時修建的營寨,古往今來,也倒不少見,可是用如此速度修建出來,卻是十分稀少。
經過兩天的奮戰,青原馬場四麵環繞,內部各處錯落有致地分布著眾多的簡單塔樓,一下子本來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青原馬場,其防禦能力大大增加,最為緊要的是,修建防禦工事,上下齊心,如此下來,非但沒有讓兵士們因為勞累而感到疲倦,反倒是讓所有人士氣大震,萬眾一心,無時不可為,天山軍雖然人多勢眾,卻也未必不能與之一搏。
駐紮在青原馬場的將士,本就做好了與天山郡殊死一搏的準備,如今修建了防禦工事,便更是多了幾分信心。
全軍士氣振奮之時,正午時分,再一次得到新的消息,賀州近兩萬守軍已經趕到,楚歡親自趕到馴馬穀時,已經看到西邊黑壓壓的人影往這邊過來,來軍的先頭部隊已經下了對麵的土坡,進入了馴馬穀,這首先下坡的,是一支騎兵部隊,當先一人的甲胄,楚歡卻是看的十分清楚,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許邵。
許邵飛馬而來,身後上千名騎兵也是呼嘯而來,楚歡下令打開木柵欄的門,呼喝聲中,許邵已經率領騎兵衝進木欄之內,他已經瞧見楚歡所處的位置,飛馬馳來,距離幾步遠,已經翻身下馬,快步上前來,單膝跪地,“末將拜見楚督!”
楚歡卻已經將其扶起,見得許邵眼中布滿血絲,臉上頗有疲態,身上的衣甲還帶著血汙,已經凝結在戰甲之上,知道那是在賀州血戰留下的印跡,溫言道:“許統領,辛苦了!”
許邵起身來,也顧不得多言,已經道:“天山軍已經跟隨過來,末將已經探知,不但有天山軍在後麵追擊,而且兩翼方向,也已經出現了他們的騎兵,看來他們已經是兵分三路,準備從三麵圍攻我們,楚督,這一路上,他們倒並無對我們發起攻擊。”
楚歡笑道:“你們的動向,其實本督早已經知道,先前裴先生已經給我來了信函,這一切都是在先生的計劃之中。”
“原來如此。”許邵這才微微寬心,瞧見青原馬場內兵馬森然,木柵欄也是修的有一人之高,壘土在後,十分堅固,這邊顯然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道:“楚督,咱們出城之後,先生途中下令歇息了幾次,咱們在賀州連續廝殺數日,許多將士都不曾好好歇息,先生擔心如果急行軍,就算趕到這邊,也都已經筋疲力儘,所以途中歇息幾次,耽擱了一些時間,按照約定,今晚酉時,就到了三天之限!”
楚歡苦笑道:“先生真是藝高人膽大,猛虎在側,他卻敢沿途歇息,還真是不怕天山人會發起攻擊。”心中卻是覺得裴績用兵實在是危險,也幸虧朱淩嶽和甘侯那邊信守諾言,否則一旦真的在中途發起攻擊,西關軍必然受到致命的打擊。
看來裴績倒是真的算準了朱淩嶽和甘侯不會發起攻擊,否則也不至於如此用險。
抬頭看了看天色,日照當午,陽光明媚,距離酉時還有幾個時辰。
“許統領,我軍馬隊在馬場中央……!”楚歡指了指青原馬場腹部,“你帶他們到那邊,先好好歇息,接下來要與天山軍大殺一場,讓大夥兒養精蓄銳,到時候也有力氣殺敵。”
許邵拱了拱手,率領騎兵迅速趕過去。
從賀州退下來的兵馬,腳步倒也不慢,許邵的先鋒部隊趕過來之後,不消半個時辰,後麵的兵馬也都絡繹不絕趕到。
瞧見楚歡果真在青原馬場這邊接應,從賀州退來的守軍倒是士氣一震,見到青原馬場這邊甚至已經修建了防禦工事,心下更是添了一絲信心,一隊隊人馬迅速進入青原馬場之內,距離酉時也越來越近,楚歡除了讓許邵的騎兵前往腹地歇息,其他退過來的兵馬,卻是第一時間部署到馬場的四麵。
毫無疑問,天山軍三路夾攻,主力居中,到時候承受壓力最大的自然是西邊,也就是馴馬穀這一方向,所以這邊必然是部署重兵防守,南北兩麵,已經探明,也都有天山軍的騎兵,所以南北兩麵同樣也要部署兵馬防守。
楚歡心裡很清楚,青原馬場一戰,已經是自己與朱淩嶽的決戰,可說是不死不休,除非一方倒下,否則這一戰必然不會結束。
四麵防守,當然不是真的為了防禦青原馬場,其最終的目的,無非是通過堅韌的防禦,儘可能地抵擋住士氣正盛的天山騎兵的衝擊,以達到挫傷天山軍士氣的效果,隻要能夠防守住幾個回合,天山軍的士氣必然會受到打擊,而且還會產生焦躁的情緒,到了那個時候,總是能夠找到真正決死一戰的機會。
說到底,楚歡心中對於天山騎兵,也是存有忌憚,甚至是畏懼。
如果青原馬場毫不設防,任由天山騎兵衝來,西關軍便是再勇猛,在天山數萬騎兵的衝擊下,莫說取勝,隻要是能活下去,就已經是十分幸運。
楚歡並沒有在兵馬抵達青原馬場之後,便立刻進行防禦工事的修建,道理很簡單,對這一戰,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並不是防禦工事,而是西關軍的信念。
他必須先要確立將士們的信念,才能夠與朱淩嶽做最後一搏。
至若在開戰前才開始緊急修建防禦工事,也是為了讓兵士們能夠通過修建防禦工事,迅速地進入緊張的狀態之戰。
兩天下來,因為修建防禦工事,青原馬場的將士們不但進入了戰事狀態,而且因為短時間內創造了一個不小的奇跡,全軍上下此刻正是士氣正旺。
楚歡再見到裴績的時候,裴績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狀態,看到楚歡,裴績已經率先笑道:“楚督在這裡久候了!”
楚歡卻是苦笑道:“大哥,我率軍抵達青原馬場,便接到了你的密信,你是否是算好,故意讓我駐軍在青原馬場?”
裴績卻是撫著胡須,四下裡看了看,點頭笑道:“看來這邊你已經做好了準備,比我想的還要好一些。”
楚歡拉著裴績的胳膊,低聲問道:“大哥,咱們當真要在這裡與天山軍一決雌雄?我怎麼想這裡也不算是個好地方,一馬平川,該是朱淩嶽最喜歡的地方!”
“不錯。”裴績含笑道:“朱淩嶽喜歡這個地方,咱們選在青原馬場,在朱淩嶽看來,正是他天山騎兵真正的用武之地,隻怕他知道咱們準備在這裡與他一決勝負,就已經覺得咱們西關軍是必敗無疑,如果他現在心裡沒有驕橫之心,那倒真是見了鬼!”
楚歡歎道:“大哥是想讓朱淩嶽產生驕橫之心,從而會有疏忽?不過他們占據絕對的實力,便算真的有些輕敵,咱們……!”
裴績打斷他的話,問道:“二弟,我問你,這一戰,你是如何想的?”
“這個……事到如今,隻能和他們拚殺到底。”楚歡目光冷峻起來,“咱們已經沒有退路,隻能拚死一戰!”
“不錯。”裴績微笑撫須道:“你應該知道破釜沉舟的故事,項羽破釜沉舟,自斷後路,三軍用命,所向披靡。咱們現在也是如此,沒有援兵,沒有退路,你知道沒有其他退路,咱們這數萬西關軍,也知道想要活下去,就隻能拚死一搏……二弟,你可知道,就算再厲害的獵人,如果真的將猛獸逼入絕境,也有可能弄巧成拙,狩獵不成,反倒可能壞了自家性命……!”
楚歡凝視裴績,若有所思。
裴績抬頭看了看天,道:“二弟,你的家底,可說已經全部在這裡,朱淩嶽的家底,同樣也全都在這裡,如今已經沒有必要玩什麼花樣,狹路相逢勇者勝,一戰過後,定下成王敗寇……這西北到底是誰的天下,就看這一戰了,所有人都可以懷疑這場戰事,但是隻有一個人不能,那就是你,對你來說,不該有任何心思,隻要保定一個心思就好,那就是……你楚歡必勝,朱淩嶽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