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定西根本沒有時間去看吳寬落馬的屍首,身後傳來的慘叫聲,讓他驚怒交加回頭,卻見到自己身後密密麻麻的騎兵,正在箭矢紛飛之中亂了陣腳。
此時他終於發現,街道兩邊本來緊閉門窗的房舍,此時就如同一座座矗立在城內的大型武器,從房舍的門窗之間,無數的箭矢正如同蝗蟲一樣噴射而出,道路雖然寬闊,但是卻擠滿了騎兵,北山騎兵麵對從兩邊射出來的箭矢,隻能揮動馬刀抵擋,可是在密集的箭矢之中,想要完全保護自己,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時間,時不時地就有兵士中箭落馬。
羅定西憤怒了,而將士們卻已經發懵了。
這與他們想象的情境,完全不同,製造地獄一樣慘狀的應該是他們,可是現在他們卻將自己置身於地獄之中。
羅定西舉起馬刀,厲聲高喊:“弟兄們,殺過去,咱們人多勢眾,他們不是咱們的對手,喚醒你們的勇氣,殺死他們!”
叫喊聲中,他已經朝著左邊的房舍衝了過去,麵前箭矢飛過來,羅定西卻是揮舞馬刀,將迎麵飛來的箭矢紛紛打開。
他瞧見箭矢從窗後飛來,快馬衝上前,怒喝一聲,揮刀便要往窗戶砍過去,猛然之間,從窗縫之中,三支長槍如同毒蛇般直刺過來,羅定西吃了一驚,揮刀抵擋,卻不防其中一槍竟是朝著他胯下戰馬狠狠紮過來,也不知是使槍的人槍法很好還是運氣使然,這一槍竟然紮在了戰馬的左眼上,槍尖刺入其中,戰馬吃疼,已經是雙足前立,悲嘶起來。
換做騎術不精者,戰馬這突然一下子人立,必能將騎者摔落下馬,好在羅定西馬術精湛,雙腿夾緊馬腹,抓緊馬韁繩,穩住身體,等戰馬落下雙蹄,羅定西要揮刀去砍,戰馬卻已經轉身便走。
此時一條南河大道之上,到處都是慘叫聲,也到處傳來喊殺聲,大部分騎兵隻能揮刀抵擋保護自己,一小部分特彆驍勇的騎兵,已經是勇猛地向兩邊房舍衝了過去,他們知道如果不進行還擊,那麼對方有恃無恐,幾千兵馬,很可能全軍覆沒,隻有衝殺過去,與敵軍近距離廝殺,才有可能阻止如蝗蟲般的箭矢射過來。
畢竟有數千之眾,完全可以拚死一搏。
騎兵們衝向兩邊的房舍,與羅定西遭遇的一樣,距離遠一些,屋內便是箭矢連發,一旦靠近到門窗邊上,從那些縫隙之中,便有長槍刺出來,有些兵士猝不及防,生生被長槍刺穿身體。
少數一些有經驗的驍勇之士,找到空隙,從馬背上跳下去,衝破了門窗,殺到房舍之內,房舍之中黑暗一片,能靠近到房舍的騎兵並不多,靠近之後能殺到屋內的更是不多,但是即使殺到屋內,很快就會被屋內埋伏的長槍手刺成刺蝟,又或者被刀斧手砍成肉泥。
最讓北山騎兵屋內的是,許多騎兵落馬之後,坐下的戰馬便成了脫韁野馬,在驚鑼聲中,這些戰馬顯然是受了驚下,在大街之上四處亂竄,人擠人,馬撞馬,街道上亂作一團,有些落馬者並沒有被射中要害,本想起來,可是脫韁的戰馬四處亂竄,不少人竟是被戰馬生生踩死。
“快退,退出城去,退出城去……!”隊伍之中,已經有人大聲叫喊。
數千人擠在街道上,根本展不開隊形,前方道路更是被樹障堵住,騎兵的優勢已經是蕩然無存,當數量眾多的騎兵擁擠在一個狹窄的地段,這對騎兵將士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災難。
羅定西在隊伍的最前方,根本無法在這種混亂狀態之下將自己的命令傳達給自己的騎兵將士,特彆是後隊,完全陷入混亂狀態,有些兵士見到中了埋伏,不等上麵傳下命令,就已經準備後撤出城,但致命的是,北山騎兵此刻無法達到號令統一,一些騎兵沒有得到命令,不敢撤出城去,要麼待在原地,要麼向前擠過去,與想要撤出城的騎兵擠作一團。
當有人叫喊著趕緊退出城後,這種喊叫聲立刻四散傳開,無數兵士大喊著退出城,後隊的騎兵終於聽到了前麵的叫聲,當下也都紛紛掉頭,想要出城,因為人數眾多,羅定西那邊雖然已經到達接頭的岔口,後隊騎兵距離城門卻並不遙遠,甚至一回頭就能看到城門所在。
當一部分騎兵調轉馬頭,想要迅速退出城去,這時候他們才驚恐地發現,留下守在城門邊上的十幾名騎兵,此時都已經橫屍當地,而那座城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上。
這已經非同小可,對北山騎兵來說,這就等若是後路被斷,後隊轉頭的騎兵們不用上麵吩咐,也知道這座城門的重要性,已經是揮舞著馬刀,迅速往城門方向衝過去,無論如何,也要重新打開城門。
“嗖嗖嗖!”
隨即又是一片慘叫,衝在最前麵的北山騎兵紛紛落馬,後麵的騎兵吃驚之間,猛然間感覺眼前一陣炫目,隨即瞧見本來昏暗的街道,竟是一下子變的亮堂起來,已經有人大聲叫道:“你們看,城頭……!”
不用叫喊,騎兵們也已經瞧見,本來昏暗一片寂然無聲的城頭之上,一瞬之間,舉起了無數的火把,牆頭之上,一排弓兵正彎弓搭箭,勤奮辛勞地向著下麵放射出亂箭,城頭上密密麻麻一群人,火光之下,衣甲鮮明,一杆大旗已經高聚起來,迎風招展,上麵龍飛鳳舞繡著一個大大的“楚”字!
“打開城門,殺出城去!”後隊的一名將領高聲叫喊,騎兵們隻能前赴後繼繼續向城門衝過去,城頭箭矢不絕,城下的騎兵時不時地中箭倒地,但是騎兵的衝擊力畢竟還是無與倫比,而且通往城門的道路上,並沒有西關軍出來阻攔,所以在損失數十人之後,北山一部分騎兵還是衝到了城門邊上,他們迅速下馬,幾名兵士迅速上前,打開了城門,城門一點點打開,隻敞開一條可以容納一騎出城的縫隙時,已經有騎兵迫不及待地要衝出城去。
後麵的騎兵瞧見城門打開,也不甘示弱,城門打開之前,他們或許還能有最後的鬥誌拚死一搏,但是退路出現,後隊騎兵便再無鬥誌,明知已經中了西關人的陷阱,自然是想著先退出朔泉城再說。
城門敞開,十餘騎已經衝出城門,就宛若衝出了鬼門關,正自鬆了口氣,猛然間卻聽得又是一陣箭矢聲響,迎麵又是一陣箭矢射過來,幾名騎兵立時中箭落馬,落馬的那一刻,他們拚足力氣向前望去,實在想不通,前麵是空曠之地,又是從哪裡飛來的箭矢,等他們看過去,才依稀看到,就在前方,又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後麵緊隨出城的騎兵卻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知何時,在城門之外,無數兵馬竟然已經呈扇形列陣,竟是擋住了去路。
隻瞧這些人馬,那至少也是一兩千人,出城的騎兵此時一腦子糊塗,他們實在不明白,羅定西再三向大家聲稱,朔泉城不過兩千左右守軍,如果是這樣,這城外一兩千人馬又是從哪裡冒出來?
城內那如蝗的箭矢已經說明,埋伏在十裡長街兩側房舍之內的西關兵馬,人數絕對不少,少說那也是上千之眾,城頭之上,人影密麻,怎麼著也有好幾百人,城內加上城頭的伏兵,至少也在一兩千人,應該是將朔泉的守軍全部都埋伏在了南城這邊,可是這城外一兩千人馬,又是來自何方?難道羅定西是在欺騙大家?
堵在城外的兵士,以盾牌兵在前,盾牌兵緊緊相連,連成一道銅牆鐵壁,在盾牌兵後麵,便是弓箭手,正對準從城內衝出來的騎兵連續射箭。
而且城外的兵馬顯然是早有準備,他們距離城門並不遠,短短的距離,根本無法讓騎兵有效地衝擊起來,沒有衝刺距離,騎兵的衝擊威力將會大大折扣。
十裡長街,城頭之上,城門之外,似乎遍處都是西關軍,而且他們井然有序,出手無情。
衝出城的騎兵雖然看到城外被堵,卻也知道如果不殺出一條血路突圍出去,就隻能是被西關軍包了餃子。
畢竟是西北兒男,逆境之中,骨子裡的血性倒也是激發出來,騎兵們握緊馬刀,厲吼著,冒著箭矢紛飛衝上前去。
盾牌兵都是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漢,單膝跪在地上,似乎已經做好了承受戰馬衝擊的準備。
西關軍陣之中,一名將領已經揮起戰刀,沉聲道:“弓箭退,長槍上!”
盾牌兵身後的弓箭手已經迅速後退,其後的長槍兵已經挺著長槍上前,等到北山騎兵衝過來,長槍如林,從那盾牌之上,無數長槍已經如同毒蛇般刺出去,一名北山騎兵,要麵臨四五支長槍的攻擊,騎兵沒有三頭六臂,往往沒有撞上盾牌,人就已經被長槍刺中。
從城門內出來的騎兵越來越多,城頭外牆垛的箭手居高臨下,瞄著靶子向下射。
城外那名將領再一次沉聲高喝:“進!”
蹲在地上的盾牌兵立刻起身來,隊形不亂,竟是整齊有序一點點向城門逼近過去,後麵的長槍兵卻是隨時準備,一旦有騎兵衝上前來,便會無情地將手中的長槍刺向敵人。
在城門內外這狹窄的地段,強大的騎兵兵種,全無優勢,這種場地,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極為惡劣的環境,反倒是這種地方,對於配合嫻熟的步兵來說,卻是最好發揮戰鬥力的地方。
步兵們每往前一步,北山騎兵的空間便會縮短一分,威力也就會降低一分,城內的騎兵們根本不知道城外的情況,瞧見同伴已經開始向城外退兵,無數的騎兵如洪流般向城門擠過來,城門之下,已經是人滿為患,許多騎兵好不容易擠出城去,看到的是一副讓他們瞠目結舌的場景,在城頭火光的照耀下,他們看到扇形的軍陣正步步緊逼過來,這讓他們中間許多人感覺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