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朗星稀,西北第一城朔泉城如同一頭巨大的洪荒巨獸匍匐在蒼茫大地之上,整座城池一片寧靜,悄無聲息。
楚歡領軍出征,朔泉城自然也是嚴格管製,宵禁必不可少,天黑時分,城中的各坊市就已經關門熄火,百姓也都早已經緊閉大門,到了這半夜時分,城中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之中。
城南不到十裡地,羅定西率領的數千騎兵已經如同幽靈一樣趕到,沒有絲毫燈火,冷月之下,全軍上下都是寂然無聲,他們遙望著遠方的城頭,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頭的火光。
騎兵們為了節省馬力,都已經下了馬來,按照羅定西事先的部署,諸將各帶了一隊騎兵,隻要入城,便可以按照計劃行動。
朔泉城不過留守了兩千士兵,這些士兵的職責便是在楚歡出征其間,保護城池,維護朔泉城的治安。
兩千兵士,除了守衛四門,近一半則是分布在城中各處,巡邏戒嚴。
北山騎兵嚴陣以待,眾騎兵的眼睛都是閃爍著光芒。
“辭修,我們在這裡等候,你過去接頭內應。”羅定西挺拔的身軀站在隊伍最前方,遙望朔泉城,“不要耽擱太久!”
辭修點頭稱是,迅速換了衣裳,打扮成一個商旅模樣的公子哥兒,帶著兩名打扮成仆從的兵士飛馬衝到了朔泉城南門之下,三騎飛馳而來,城頭上的守兵已經聽到動靜,早有人大聲高喝道:“什麼人?”
辭修抬起頭,高聲道:“在下金陵鹽商,聽說朔泉這邊產鹽,特地前來看一看。”
西關開采新鹽,西北已經是儘人皆知,關內就算普通百姓不知,但是那些商賈卻是一清二楚,而且最近一段時間,西關得到了北山三縣,打通了入關的道路之後,已經開始進行了新鹽入關的貿易,最近這些時日,倒也有不少關內的官商前來朔泉,洽談食鹽貿易。
辭修打著新鹽貿易的幌子,倒也是恰到好處,而且他故意模仿關內金陵腔調,倒也是惟妙惟肖。
“城門已經關了,上麵有令,不可打開城門。”城頭上高聲叫道:“莫說是鹽商,就是達官貴人,那也是不能打開城門。”
辭修大聲道:“那你們的城門校尉可在?能否通融一下,咱們總不能在城外過夜。”
便在此時,城頭探出一個人頭來,城牆高大,距離有些遠,一時間也瞧不清那人的麵孔,隻聽城頭那人道:“我便是南門校尉,那又如何?”
“敢問尊姓大名?”
“我姓田,叫我田校尉就是。”上麵大聲道:“你們來得太晚了,上麵有令,最近辰時才能開門,還有幾個時辰,你們在城外先找個地方歇息,等天亮城門打開再來!”
辭修大聲道:“田校尉,我們是金陵官商,要從你們這裡采購食鹽,一路上快馬加鞭,錯過了宿頭,你就幫幫忙,打開一條縫隙,讓我們進去,我自有謝禮,還請多多幫忙。”
“不行就是不行。”田校尉粗聲道:“說過誰也不能開門……對了,你們金陵也缺鹽?”
“是啊,東南那邊的鹽道已經封鎖,很長一段時間都供應實驗不上,所以特來西北購鹽。”辭修笑道:“田校尉,通融一下!”
田校尉搖頭道:“打開了城門,受處罰的是我,那是萬萬不成的。”
辭修在城門之下時,羅定西帶著北山騎兵主力正在焦急等待,等了小半天,便見到前麵三騎飛馳過來,羅定西立馬上前,辭修從馬上滾下來,還沒站穩,羅定西已經問道:“辭修,情況如何?”
“已經接上了頭。”辭修笑道:“將軍,可以按照原計劃,卑職帶十幾個人去城門外紮個帳篷,等到帳篷火起,將軍便可帶領弟兄們迅速衝過去,在他們將城門關上之前,搶入城中。”
羅定西點頭道:“好!”
辭修當即召了十多名部下,然後帶上了預先準備的帳篷,再次靠近到南城門,距離城門數裡地之外,辭修和十多名部下都是下了馬來,就地紮了兩個帳篷,城頭上的兵士倒是依稀瞧見有人影在城下活動,而且還紮起帳篷來,便有兵士笑道:“田校尉,從金陵來的那個鹽商,好像真的在城外歇息。”
“他們對這邊的道路不熟,途中錯過了宿頭,那也是情有可原。”田校尉雙上搭在城垛上,含笑道:“城外方圓數十裡之內沒有城鎮,讓這些貴老爺到村子裡湊合一宿,隻怕他們也受不住,金陵可是富貴之地,那裡的人都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過不慣咱們西北鄉下的窮日子。”
兵士們議論幾句,留下兩人站在城垛邊觀察外麵的動靜,其他人都是坐了下來,靠著牆根。
“田校尉,你說這次總督大人出征,是否真的可以將天山軍一舉殲滅?”一名兵士看了邊上田校尉一眼,“聽說天山軍人多勢眾,而且還有很多騎兵,咱們的騎兵可比不上他們。”
“這還用說,當然是咱們勝。”旁邊一名兵士滿不在乎道:“甲州之戰,北山人不也是牛氣哄哄嗎?最後打起來,還不是丟盔棄甲,比兔子跑的還快?你也不想想,要是還能打,北山人乾嘛將他們三縣之地交給咱們西關軍駐守?而且還給咱們送來那麼多糧食……北山軍不堪一擊,我瞧天山軍也好不到哪裡去。上一次咱們隻動用了一半的人馬,就將北山人打的狼狽不堪,這一次咱們西關主力儘出,定能將天山人也打的抱頭鼠竄。”
田校尉歎道:“哪有那般輕鬆,上一次是總督大人設下了計謀,這才讓北山人大敗而歸,這一次是打天山人,那可是大不相同。而且你們難道不知,這一次進犯我們西關的,可不是隻有天山人,還有西北軍……!”
“校尉,總督大人既然能設計打敗北山人,也一樣能設計打敗天山人。”一名年輕的兵士信心十足,“不信咱們等著瞧,這一次我們西關軍定然又是凱旋而歸,誰要是不服,咱們現在就來打賭……!”
“誰都希望咱們能勝,可是要想打贏,也確實不容易……!”一名老兵歎道,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聽得守在城垛邊上的一名兵士叫道:“校尉,不好,快來看!”
這些兵士反應倒也機敏,迅速起身,跑到城垛邊,隻見到外麵火光明亮,正是那幾頂帳篷之處過來。
“怎麼回事?”
“好像……好像著火了!”兵士道:“突然間就火燒起來……!”
“這些紈絝子弟……!”老兵皺眉道:“肯定是沒在外麵野宿過……!”
風聲之中,已經聽到那邊大聲叫喊:“來人啊,救命啊,燒死人了,燒死人了……!”
那聲音十分淒慘,火借風勢,幾頂帳篷已經是火光衝天。
“你,你,還有你們幾個,跟我來。”田校尉神情凝重,“咱們出去看一看,可莫真的在咱們眼皮底下燒死了人!”
“田校尉,上麵有吩咐,不到時辰,決不能打開城門,這離打開城門的時間還有好幾個時辰……!”老兵急忙勸道。
田校尉皺眉道:“我知道,不過咱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幾個燒死……這些都是從金陵來的官商,若真是在咱們眼皮底下被燒死,咱們見死不救,回頭上麵責怪下來,罪責更大。放心,咱們就過去瞧一瞧,隻要沒死人,咱們馬上回來,你們幾個不必擔心,上麵真要怪責下來,一切責任都由窩田坤承擔。”再不猶豫,“跟我走!”
田坤畢竟是城門校尉,至少在南城門這一畝三分地,他是最高長官,眾兵士自然不敢違抗,當下七八名兵士跟著田校尉下了城頭,吩咐城下的兵士打開城門,這城門邊上有專門的城門衙,不過是一個結實的石屋子,平日裡時城門校尉辦公處所,冬天寒夜,兵士們也可以在這石屋子裡避避寒,聽到田坤吩咐,石屋子裡出來的兵士雖然疑惑為何會在這種時候打開城門,卻也不敢抗命,打開了城門。
城門點點打開,田坤這才吩咐道:“我們出去一下,不要關城門,馬上回來。”幾人上了馬,一抖馬韁,然後飛馳出去。
羅定西此刻已經是早有準備,瞧見辭修那邊亮起火光,已經做好準備,數千騎兵,悄無聲息往城門接近了過去,羅定西知道要先入城,必先奪取城門,這幾千騎兵陡然間衝過去,雖然馬匹速度極快,但是一旦驚動了城頭守軍,他們定會立刻關閉城門,那時候想入城也不成了,所以他已經挑選了幾十名驍勇強悍的勇士,騎上了最快的戰馬,在火光亮起來之後,立刻繞行,親自帶著幾十騎迅速往城門接近過去,他知道此時城頭兵士的注意力定然是被辭修那邊吸引,正可趁此時機,先殺到南城門,隻要城門不關,騎兵主力轉眼間便能衝過去,迅速入城。
田校尉帶人往辭修那邊飛奔過去,羅定西卻從另一個方向飛馬向城門衝過去,他牙關緊咬,神情嚴峻,目露寒光,距離城門越來越近,已經握緊了手中的馬刀。
城門邊上的兵士們卻是被辭修那邊吸引去了注意力,等到聽到奇怪的動靜傳過來,扭頭看去,隻見到黑夜之中,如同幽靈般的幾十騎北山騎兵呼嘯而至,當先一將人高馬大,虎虎生風,口中更是高喝:“投降不殺!”已經是衝到城門邊上,對著城門邊上的一名兵士揮刀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