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如血握著寒月刃,辨明樹林所在的方向,踏著積雪,向那邊走過去,他行走江湖多年,經曆過太多惡劣的環境,便是在生死交錯的時候,那也是幾經生死,心態倒是鎮定的很,隻是此時卻也實在有些疑惑,暗想馬仲衡當真遇到了麻煩?
其實從離開京城的那一刻起,仇如血就很清楚,一場生死大逃生拉開序幕,太子不可能眼睜睜地放著齊王離開,齊王在京城,那是在太子掌控之中,對太子倒不會形成太大的威脅,但是隻要離開京城,必然就成了太子最大的障礙。
太子心機深沉,隱忍多年,今朝得勢,出手狠毒,自然不可能讓自己最大的威脅輕易逃脫,而作為帝國的儲君,太子身邊從來都不缺高手,仇如血相信太子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必然已經派出大批的高手尾隨追殺。
他不好將情勢對齊王說明,但是他知道,隻要沒有抵達朔泉,風險每一刻都存在,自己一路上竭儘全力掩飾齊王的行蹤,但是太子手底下的人,應該不乏跟蹤好手,雖然在故布迷陣方麵,仇如血已經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可是卻並不能保證太子的人就不會追上來。
那片樹林其實距離土地廟並不遠,仇如血並沒有花太長時間,就到了林外,樹林之內,遍布積雪,積雪堆在枝頭,時不時地發出嘎吱吱的聲音,偶然便傳來清脆的樹枝折斷聲,樹脂不堪積雪重負,被壓塌下來。
仇如血保持著絕對的警惕,緊握手中寒月刃,輕步進了樹林之內,樹林之中,一片昏暗,天上兀自還飄著大雪。
他眼觀四路,耳聽八風,黑夜之中,實現並不是很好,但是仇如血卻很快就發現,距離自己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竟然有一個人趴在地上,瞧那人裝束,竟似乎就是馬仲衡。
仇如血心下微微吃驚,四下裡觀察,並無人跡,他一麵觀察四周的動靜,一麵小心翼翼輕步往馬仲衡靠近過去。
馬仲衡竟似乎已經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一具屍體。
“馬統領……!”仇如血靠近到馬仲衡身邊,依然沒有放鬆對四周的觀察,馬仲衡武將出身,身體健壯,不可能是身體支撐不住倒在這裡,很有可能是被人襲擊,能夠擊倒馬仲衡,那麼敵人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仇如血叫了兩聲,那人一動不動,仇如血蹲下身子,伸手翻過那人,陡然間眼前寒光乍閃,刀光匹練,仇如血心下一驚:“不好,上當……!”
……
……
齊王雖然十分困倦,但是馬仲衡突然不見蹤跡,仇如血出去找尋,土地廟內又冷又黑,這讓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睡下去。
外麵呼嘯的寒風如同鬼嚎一般,想到淩霜隻是個柔弱女子,而盧浩生更是一介文人,齊王頓時感覺到一種極度的不安全感,禁不住也拔出了自己的刀來,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輕聲問道:“淩霜,你怎樣?是不是很冷?”
淩霜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言,隻是她聲音十分的虛弱,齊王卻是聽出不對勁,急忙問道:“淩霜,你不舒服嗎?”
“沒有……王爺,你不用擔心……!”淩霜聲音顯得十分虛弱,有氣無力。
齊王忍不住伸手過去,已經搭在了淩霜額頭,淩霜身體一顫,卻並沒有閃躲,齊王隻感覺淩霜額頭發燙,驚道:“淩霜,你發燒了!”
淩霜綿軟無力道:“可能是趕路太久,有些疲勞,不要緊……!”
齊王知道,從京城逃脫之後,這一路上始終都是處在緊張之中,為了順利到達西北,這一路上連續趕路,而且儘走一些偏僻道路,不但沒能找到舒坦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就是連食物也都是隨便對付,帶在身上的乾糧,平時也都是不加熱便食用。
這種高強度的趕路,莫說淩霜一個柔弱女子,就是男人也未必能扛得住,心下頓時焦急起來,二話不說,起身來,將自己的棉襖脫了下來,頓時感覺一陣寒冷,卻還是將棉襖蓋住淩霜,淩霜感覺到齊王將棉襖蓋過來,急道:“王爺,不能這樣……!”
齊王道:“淩霜,你彆說話,先歇著,等仇如血找回馬仲衡,我們立刻去找大夫……盧長史,淩霜發燒了,你說該怎麼辦?”他此時大是著急。
盧浩生無奈道:“王爺,我們身上都沒有帶藥物,這裡也是窮鄉僻壤之地,要找大夫也不容易,隻能先等仇大俠回來再說了。”
便在此時,“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盧浩生神色頓變,齊王也已經握住刀,敲門聲連續傳來,盧浩生終於沉聲問道:“是誰?”
外麵立時響起馬仲衡的聲音:“盧長史,是我,我是馬仲衡!”
盧浩生聽聲音不差,鬆了口氣,“你們可回來了……!”打開門來,寒風吹進,馬仲衡高大的身影已經到了屋內。
盧浩生見馬仲衡進來,後麵卻不見仇如血,大是疑惑,問道:“馬統領,仇大俠在哪裡?”
“仇大俠?”馬仲衡喘著粗氣,“仇大俠不在這裡嗎?”
“他去尋你了。”盧浩生頓感事情不妙,火光亮起來,卻是馬仲衡已經吹亮了火折子,火光之下,盧浩生便瞧見馬仲衡看上去頗為狼狽,一手握刀,不由問道:“馬統領,出了什麼事情,你怎地這副模樣?”
馬仲衡皺眉道:“王爺,盧長史,太子的人已經跟過來了,卑職在樹林砍木柴,正碰上他們的人,卑職引著他們離開,甩掉他們之後,這才返回來……!”
齊王已然變色:“太子……太子的人真的追上來了?”
“正是。”馬仲衡點頭道:“情況很是凶險,隻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找過來……!”
“馬統領,他們發現了你?”
“是,我還沒進樹林,就見到幾個人衝著我過來,我立刻轉身,將他們引開,好不容易才甩掉他們……!”馬仲衡歎道:“想不到太子的人這麼快就追上來……!”
“怎麼會這樣?”齊王道:“一路之上,我們已經很小心,他們怎能還追上我們?”
馬仲衡苦笑道:“太子手下高手如雲,有很多擅長跟蹤術的好手……!”
“不對!”盧浩生皺眉道:“仇大俠一路之上,十分的小心,故布迷陣,太子的人再厲害,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過來,咱們剛到這裡,他們就尾隨而至……難道他們的人,一直都在尾隨著我們?”
“尾隨我們?”齊王皺眉道:“為何要尾隨我們?如果真的知道我們的蹤跡,為何不動手,還要在背後尾隨?”
盧浩生並沒有回答,忽然問道:“馬統領,追趕你的人,是否被你甩開?”
馬仲衡點頭道:“已經甩開,但是他們找尋不到,很可能會掉頭追到這裡來。”
“他們可有和你說話?”
“說話?”馬仲衡搖頭道:“與太子黨的人,能有什麼好說的。”
盧浩生“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緩步往齊王走過去,經過馬仲衡身邊,陡然叫了一聲,竟是雙手握刀,從馬仲衡背後一刀劈了下去。
馬仲衡反應極快,大刀還在半空中,馬仲衡一個後撩腿,正踢中盧浩生小腹,盧浩生慘叫一聲,身體後退,撞在牆壁上,隨即往前一栽,倒在地上。
“盧長史,你瘋了嗎?”馬仲衡冷聲喝道。
齊王和淩霜也是吃了一驚,齊王眼中顯出匪夷所思之色,斥道:“盧長史,你……你這是做什麼?”
盧長史掙紮著站起來,嘴角已經帶血,目光冷峻,指著馬仲衡,“你……你這個叛徒!”
“叛徒?”馬仲衡皺眉道:“盧長史,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都沒有和那些人答話,怎會知道他們是太子黨的人?”盧長史冷笑道:“仇如血選擇的路線,十分的隱秘,如果沒有內奸,太子黨的人絕不可能尾隨追來……馬仲衡,你堅持留在王爺身邊,原來是受人指使……!”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齊王有些發蒙,“盧長史,你說馬仲衡是受人指使?他受誰指使?太子?”
“王爺,你現在還不明白嗎?”盧浩生道:“太子要調走齊王府的護衛,馬仲衡卻堅持留在王府,他明知留下來必被牽連,為何不顧自己的前途?”
馬仲衡歎道:“盧長史,你也留下來了,難道我留下來是彆有用心,你留下來就是忠心耿耿?”
“馬仲衡,你是遼東人,當年進京加入了武京衛,是誰人舉薦?”盧浩生冷笑道:“赤煉電坐鎮遼東,多年以前,曾經舉薦了一批驍勇武士進京,這群人大都入選了武京衛,你就是其中之一,你真正的主子,是赤煉電。”他抬手抹去嘴邊血跡,“赤煉電卻與太子關係密切,你雖然入京之後,從沒有與太子有過往來,但是這一切,隻怕是你們早有預謀,讓人不去懷疑你和太子的關係。”
馬仲衡歎了口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雖然是遼東人,卻是大秦的子民,效忠的是大秦的皇族,不是赤煉電!”
“說得好。”盧浩生哈哈笑道:“你效忠王爺,那麼今夜是怎麼回事?你敢對天發誓,你遲遲不歸,是為了甩開太子黨的追兵?”
“我為何要發誓?”馬仲衡含笑道:“盧長史,你倒也算是個聰明人,隻可惜這一切知道的太晚,已經無濟於事……!”瞥了齊王一眼,微笑道:“王爺,實在對不住,職責所在,雖然你待我還算不錯,卻還是救不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