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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父子來到外堂的時候,從賀州派來的使者正在外堂品茶,一身普通的灰色長袍,帶著帽冠,一副風塵仆仆之色,當張叔嚴進到大堂之時,使者已經長身而起,向張叔嚴拱手道:“賀州何魁,見過張將軍。”
張叔嚴一邊走向正座,一邊打量著何魁,落座之後,這才笑問道:“你是何魁?”
“正是。”何魁拱手道:“久仰張將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張叔嚴哈哈一笑,示意張瀚令人上茶,這才道:“何魁的名字,本將也是聽過,聽說你如今在胡宗茂收下當了一個書記官?”
何魁點頭道:“何某確實在胡將軍麾下任職。”
張叔嚴笑道:“你何魁本是能吏,隻可惜……!”歎了口氣,身體微微前傾,盯著何魁眼睛問道:“胡將軍派你來,所為何事?”
何魁立刻道:“胡將軍聽聞張將軍要出兵援助,所以特派何某前來,叮囑何某,一定要向張將軍說明,如今賀州正在全力防守,以賀州之力,完全可以抵擋得住楚歡的進攻,並不需要勞煩張將軍出兵。胡將軍還說,各守其地,不要輕舉妄動,若是壞了大事,日後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胡說八道。”張瀚怒道:“怎麼,胡宗茂是在威脅我們?”
張叔嚴卻已經抬起手,神情變的十分古怪,問道:“何魁,你說什麼?什麼出兵援助?”
何魁一怔,奇道:“自然是張將軍派兵支援賀州?怎麼,張將軍不知道?”
張叔嚴隻覺得事有蹊蹺,搖頭道:“本將不懂你在說什麼?艮字營四千兵馬,都在金州駐紮,沒有一兵一卒調動,何來出兵一說?”
何魁張了張嘴,臉上顯出奇怪之色,看向張瀚,張瀚也已經道:“真是一派胡言,莫說我們主動出兵,就算是胡宗茂派人來求援,我們也要好好考慮。”
“不對。”何魁急忙道:“張將軍,請問您是否認識黃玉譚?”
“黃玉譚?”張叔嚴微一沉思,忽然想起什麼,道:“聽說過,黃玉譚,西北名士,都說他是一名狂生……!”顯出狐疑之色,問道:“出兵與黃玉譚有何乾係?”
何魁立刻道:“張將軍,難道黃玉譚並非你的幕僚?”
張叔嚴歎道:“黃玉譚號稱西北四大名士之一,滿腹經綸,多少年前,朝廷就曾三番四次請他入朝為官,可是此人生性狂傲,對朝廷的宣召視若無睹,便是後來下獄,聖上也知道此人的名氣,網開一麵放了他出獄,隻是多少年來,已經沒有人見到他的蹤跡,傳說他早已經死了……本將倒真想有他這樣的幕僚,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本將就算有這樣的心思,恐怕黃玉譚也不會屈就在本將麾下。”
何魁已經變了顏色,聲音有些發急,“張將軍,此事非同小可,你……你可不能開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張瀚霍然起身,冷聲道:“何魁,注意你和家父說話的態度,家父乃是金州鎮守將軍,你小小的書記官,不要失了分寸。”
張叔嚴卻已經看出何魁臉色不對,隱隱感覺事情不妙,急問道:“何魁,到底出了何事?黃玉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將軍,如果黃玉譚不是你的人,事情可就麻煩了。”何魁頹然坐下,“就在何某從賀州出發之前,黃玉譚到達賀州,拜見了胡將軍,聲稱是張將軍您派遣過去的使者。”
張氏父子對視一眼,一頭霧水,張瀚已經道:“我們派去的使者?黃玉譚?真是荒謬,我們連黃玉譚長成什麼樣子都不曾見過,什麼時候排他去了賀州?”
“何魁,黃玉譚前往賀州,說了什麼?”張叔嚴神情凝重,知道此時已經不是糾結黃玉譚是否是從金州所派,而是要弄清楚黃玉譚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何魁看上去十分的慌亂,穩了一下情緒,這才道:“黃玉譚聲稱是張將軍您派去的使者,他告訴胡將軍,你們準備出兵相助,偷偷進入賀州,然後趁楚軍沒有戒備之時,趁夜偷襲。黃玉譚還說,張將軍轉告胡將軍,到時候偷襲楚營,不必賀州巽字營出戰,由金州兵馬獨自拿下楚歡的人頭。”
張叔嚴雙拳握起,眼眸子裡顯出寒光,冷聲道:“那麼你們就相信了黃玉譚的話?他可有拿出本將的印信?”
“並無音信。”
“那你們相信他?”張叔嚴冷笑道:“如果楚歡隨意派人過去,你們就會相信是本將所派?”
何魁搖頭道:“我們一開始也曾懷疑黃玉譚的來曆,可是此人當眾雙手書畫,書畫雙成,大家這才認定他必然是黃玉譚。而且我們都知道,黃玉譚祖籍金州,他是金州人,他又聲稱張將軍對他有恩,所以在張將軍麾下效力,黃玉譚在西北乃是名聲極大的名士,我們又怎會懷疑他是欺騙我們?”
張叔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真是糊塗,黃玉譚,定然是楚歡所派,你們中計了。”又問道:“賀州的戰況如何?”
何魁道:“楚軍剛到的時候,就猛攻賀州城,損失不小,退了下去,然後連日擊鼓,卻不見每次都出陣,隻是偶爾衝向賀州城,等我們全力防備,他們又迅速撤離……!”
“這是疲軍之計。”張叔嚴歎道。
何魁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想用疲軍之計,賀州守軍固然疲憊,可是楚軍自己也未必不會疲憊。就在何某出發前,我們打探到,楚軍的軍營之中,出現了疫情,蔓延的十分迅速……!”
張叔嚴皺起眉頭,微一沉吟,身體一震,立刻問道:“胡宗茂相信楚軍真的感染了瘟疫?”
“探子打探,他們確實有人感染瘟疫,而且專門隔離了患者。”何魁看著張叔嚴,問道:“張將軍,這有問題?”
“大有問題。”張叔嚴長歎一聲,“楚歡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真正的用武力強攻下賀州城,他們一開始的強攻,甚至使用疲軍之計,那都隻不過是故作姿態,讓胡宗茂以為楚軍真的是在全力攻城……!”
張瀚看向張叔嚴,問道:“父親,你是說,楚軍是在假裝攻城?”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張叔嚴苦笑道:“如果不是黃玉譚的出現,我也不會那樣想。可是既然有黃玉譚假冒是金州使者,那就證明楚歡早已經心存詭計。他此前的強攻和疲軍,都隻是做過賀州的守軍看,越是表現出想儘辦法要攻城,也就越會讓守軍不會懷疑楚歡另有圖謀。”
何魁急問道:“張將軍,你的意思是,楚歡另有詭計?”
“莫非你們還沒有想明白。”張叔嚴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歎道:“本將一直都小瞧了楚歡,此人當真是城府極深,從一開始,隻怕他就知道賀州城準備充分,以他的兵馬,很難強攻下賀州城,所以一早就謀劃好,準備引蛇出洞了。”
“引蛇出洞?”何魁搖頭道:“張將軍,胡將軍是決計不會出城的,楚歡就算使儘花招,胡將軍也是據守不出。”
張叔嚴搖頭道:“那隻是因為你還不了解胡宗茂,至少楚歡比你更了解胡宗茂。”
張瀚似乎還沒有完全想通,問道:“父親,楚歡如何引蛇出洞?胡宗茂自詡最善守城,他性格謹慎,何魁未必說錯,他應該不會出城。”
張叔嚴看著自己的兒子,問道:“那你可知道楚軍陣中為何感染了瘟疫?”
張瀚想了想,道:“是否軍中兵馬太多,中間有人早就感染上了瘟疫?最近天氣酷熱,據說瘟疫在熱天更為容易發作傳播。”
“絕對不是。”張叔嚴搖頭道:“這是楚歡的計策,楚軍感染瘟疫,必然是假,那是楚歡給胡宗茂丟出的第一個誘餌。”
“那第二個誘餌……!”張瀚還沒有說完,已經明白過來,“金州援兵,就是第二個誘餌?”
“不錯。”張叔嚴歎道:“這第二個誘餌,比第一個誘餌還要讓胡宗茂受不了。楚歡對胡宗茂的性情,那是了解到了骨子裡,甚至於胡宗茂與我的恩怨,楚歡也是了若指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楚歡知己又知彼……!”搖了搖頭,神情亦是愈加的凝重。
何魁似乎也明白過來,喃喃道:“張將軍的意思是,胡將軍見到楚軍疲憊不堪,而且爆發瘟疫,心裡就已經有所動,但是謹慎起見,就算心動,也未必會出兵,可是一旦知道張將軍的兵馬準備偷襲,也就有出城的可能?”
張叔嚴點頭道:“確實如此。胡宗茂對我素來有成見,在他賀州地界上發生的戰事,他又怎會讓本將搶到他的功勞?在他看來,楚軍是被他拖得疲憊不堪,楚軍爆發瘟疫,也是老天相助於他,如果我出兵,在他看來,就是將他的果實搶走,他是決計不會答應的。”
張瀚道:“父親,也就是說,楚歡利用黃玉譚假冒我們的使者,告訴胡宗茂我們要出兵的消息,爾後……他自己演戲,讓自己的兵馬假扮是我們的軍隊,趁夜偷襲,胡宗茂見到我軍偷襲楚營,必然害怕被父親搶了功勞,不甘寂寞,也必然會出城?”
“這就是胡宗茂的性子,楚歡已經是將胡宗茂看透了。”張叔嚴苦笑道:“何魁,你此番前來,是胡宗茂讓你前來,勸我們不能出兵?”
“正是。”
“那本將猜的就沒有錯了。”張叔嚴搖搖頭,“他從沒想過讓我們出兵援助,甚至擔心我們出兵會搶了他的功勞。”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外堂正門前,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幕,許久之後,才長歎一聲:“已經遲了,何魁,隻怕你在半路上,賀州城就已經被楚歡攻破……楚歡,好手筆,好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