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仁來到楚歡身邊之時,蘭先生已經離去,而楚歡坐在桌邊,似乎還在想著什麼,瀛仁在楚歡身邊坐下,看起來十分的舒暢,笑道:“楚歡,今日多虧了你,你對本……本公子的幫助,本公子記在心上。你放心,本公子知恩圖報,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楚歡抬頭笑道:“徐公子客氣了。”
正在此時,卻見一名妖媚老鴇扭腰過來,笑眯眯道:“徐公子,楚公子,讓你們久等了。淩霜說你們是大恩人,所以要沐浴熏香,更換衣裳,耽擱了時間,淩霜請徐公子過去!”
這妖媚老鴇是翠玉樓的花想容,今夜楚歡四十五首詩詞,出儘風頭,而最後三百九十朵文花都被瀛仁送給了淩霜,讓淩霜從小行首躍居大行首。
大行首的出場價碼遠遠高於小行首,楚歡和瀛仁成全了淩霜,卻也讓翠玉樓大受益處,多了大大的搖錢樹,而且淩霜是得了三百九十朵文花奪魁,這自然更增添了大大的身價和籌碼,花想容自然是滿心歡喜,對楚歡和瀛仁卻也是十分的感激。
瀛仁臉上微紅,一把抓住楚歡,道:“本公子……本公子要讓他一起去!”
花想容一怔,隨即吃吃笑道:“徐公子,這……這可不大合規矩。文花是你賞賜的,這……!”
“如果我非要他與我一同去呢?”
花想容想了想,有些為難道:“兩位公子稍候,待奴家去問問淩霜。”
她去了片刻,很快就回來,笑眯眯道:“淩霜有情兩位公子!”
楚歡被瀛仁拉著手臂,無可奈何,想到瀛仁隻是去說說話聽聽曲,不會出現二王一鳳的節目,也就勉強跟著花想容往後院去。
淩霜雖然是翠玉樓的姑娘,但是今日花魁,寶香樓這邊卻也是騰出了地方,好讓歡客就地摘了花魁的牌子,作為大行首,淩霜所在的院落倒是不小,布置優雅。
花想容領著二人進了院子裡的屋內,這才吃吃笑著離開,順手關上了門。
兩人站在正廳,屋內一片寂靜,房間內幾支紅燭高燃,竟然有小孩的胳膊粗細,看來這一個晚上是燃不儘的。
一扇屏風上麵是仕女圖,惟妙惟肖,香爐輕燃,散發出氤氳的香氣,讓人聞到神智一清,卻又恍惚不知身處何處。
旁邊古木案幾之上,擺放著一具古箏,古色古香,這裡麵布置的十分雅致,很為細膩,一桌一椅都是講究無比。
如果說是楚歡獨自前來,他倒不會有什麼拘束感,但是此刻卻是陪著瀛仁一同來見花魁,卻讓他感覺頗有些怪異。
他對淩霜自然不會有什麼感情,無非是同情這個女子而已,若非瀛仁,他也是不會單獨來見。
瀛仁有些緊張,但也是十分興奮,左看右看,兩人往桌邊坐下,一時間卻沒有看到淩霜出來。
兩人也沒有說話,很快,聽得輕盈腳步聲起,從屏風後麵轉出一個女子來,柳眉瓊鼻,臉兒尖尖的,皮膚白皙嬌嫩,雖出身風塵,卻並無風塵之氣,自然是淩霜出來。
淩霜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白紗掩軀,並不十分暴露,但是香肩卻是隱現,青絲還有些濕漉,出水青蓮般,十分嬌美。
瀛仁立刻起身來,淩霜已經上前來,盈盈一禮,嬌軀微微下蹲,聲音如同黃鶯般清脆嬌嫩:“淩霜謝過兩位公子今夜捧場!”
瀛仁想扶住淩霜,單手伸出一半,還是停住,急道:“淩霜姑娘不必如此。”
楚歡陪著瀛仁過來,那是過來做電燈泡,也不好多說什麼,見到淩霜起身,禮儀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淩霜也是嫣然一笑,這一笑燦若芳華,瀛仁為之一呆,淩霜已經道:“兩位請坐,淩霜為兩位沏茶!”
瀛仁笑道:“不必客氣。”瞅了楚歡一眼,希望楚歡說兩句話,讓氣氛活躍一些,楚歡自然明白他意思,看向那古箏,含笑道:“淩霜姑娘會彈古箏?”
“兩位公子可願意聽淩霜彈上一曲?”淩霜為兩人倒茶,然後走到古箏邊上,緩緩坐了下去。
楚歡笑道:“淩霜姑娘千萬彆叫我公子,我粗人一個,哪裡懂得品鑒曲藝!”
瀛仁卻已經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正想聽聽淩霜姑娘的樂技!”向楚歡道:“淩霜姑娘一片盛意,咱們可不能掃了她的興致!”
淩霜卻搖頭,輕笑道:“徐公子不必在乎淩霜的興致,隻要兩位興致好便可以。”
“不不不!”瀛仁立刻擺手道:“淩霜姑娘,你願意彈,我們便願意聽,你若是不願意,我們絕不會強求!”
淩霜見瀛仁有些窘態,掩齒一笑,忽地向楚歡道:“楚公子,上次……上次承蒙相救,淩霜一直想找機會謝你,可是……!”
她說的自然是上次在酒樓門前的事情。
楚歡已經坐了下去,微笑道:“事情已經過去,淩霜姑娘不用記在心上的。”
淩霜幽幽道:“楚公子大恩,淩霜……淩霜是不敢忘記的。”
瀛仁想到上次的事情,有些慚愧,尷尬道:“淩霜姑娘,上次我……!”
“徐公子,淩霜現在就為你獻藝,你看可好?”淩霜甜甜笑著打斷了瀛仁的話,自然是不願意再多提及當日的事情。
她也知道若是再說,瀛仁難免會尷尬。
瀛仁今夜在自己身上也是砸下了重金,今夜免去被羅鼎摘牌子,楚歡固然居功至偉,瀛仁卻也是幫助不小,淩霜對這個臉皮時常發紅的年輕公子哥兒倒也不討厭。
而且瀛仁自有一股貴族氣質,他的行為表現,與一般的歡客大不相同,發窘之時,卻有幾番可愛之態,淩霜看在眼裡,卻是覺得這位小公子還是很為有趣。
淩霜打斷瀛仁的話,瀛仁自然是樂得不提,忙道:“好好好,淩霜姑娘,我們聽你演技!”坐了下去,端起茶杯。
淩霜輕彈古箏,箏聲悠揚,意境深遠,很快,卻聽得淩霜開始唱道:“春月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瀛仁靜靜聆聽,楚歡卻是吃了一驚。
這是他先前寫的四十五首詩詞之一,乃是李煜的《虞美人》,實在想不到這片刻之間,淩霜竟然能夠將這首詞編成曲,如此看來,淩霜在曲藝方麵卻還是有大才。
箏音陣陣,淩霜的歌喉婉轉輕靈,天籟一般,楚歡不自禁打量她,卻發現淩霜彈唱這首詞的時候,臉上神情竟然是極度黯然,那美麗的眼眸子中,似乎蘊藏著深深的哀傷。
這首詞是南唐後主李煜亡國之後寫下的一首詞,是對故國的懷戀。
一曲終了,卻見淩霜呆呆發怔,一時間並沒有說話,那神情讓人看了卻是感到一陣酸楚,這個如同青蓮般純淨的女子,似乎滿腹愁緒。
瀛仁見淩霜有些發呆,禁不住輕聲問道:“淩霜……淩霜姑娘,你沒事吧?”
淩霜被驚醒過來,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是淩霜失態了。”起身來,行禮致歉,瀛仁忙道:“淩霜姑娘,你彈得好,唱的也好……隻是聽著讓人有些憂傷。”
淩霜勉強一笑,微一沉吟,終於道:“身在青樓,誰都會偶有傷感之時。”
楚歡卻感覺這話有些言不由衷,淩霜情緒突然低落,未必是因為出身青樓的緣故,他想問一句,但是終究沒有問出口。
反倒是瀛仁忍不住問道:“淩霜姑娘,你……你怎麼會在……?”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後半句卻沒有問出口。
淩霜卻是善解人意,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大方道:“徐公子是想問淩霜為何淪落青樓?”
瀛仁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點頭。
淩霜想了想,終於道:“淩霜本是南方人,很小的時候,雙親故去,後來……後來流落到雲山府,被花媽媽收留……!”淡然一笑:“她養了我十一年,我無以為報,隻能用這身體相報了!”
瀛仁皺眉道:“報答的法子有何多種,為何要選擇這條路?”
淩霜苦笑道:“淩霜孑然一身,身無長物,舉目無親,不如此,又能如何?”
“淩霜姑娘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楚歡在旁終於問道。
淩霜凝視楚歡,反問道:“除此之外,難道淩霜還能有彆的選擇?”
楚歡黯然。
瀛仁想說什麼,淩霜卻已經幽幽道:“既然命運如此,這便是上天注定的宿命。”嘴角泛起一絲譏嘲:“媽媽養了我十一年,在我身上花費了許多的銀子,當然要連本帶利收回去。當初收養我,花重金讓我學習琴棋書畫舞蹈歌曲,本就不是為了讓我吃白飯。今天的結果,淩霜很早就想到,承蒙兩位公子幫助,淩霜能夠成為大行首,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或許有一天能有出頭之日。今夜重金上花,淩霜的處子之身自然是要奉獻出去,以後破了身,也就跌了價,碰到公子這樣的好人,或許還能與淩霜說說話,欣賞淩霜的琴技,不過像公子這樣的人,不會太多。”
她站起身來,身形如柳,氣質嫻雅:“兩位公子今夜相助,至少讓淩霜還有出頭的希望,不管淩霜日後如何,兩位公子的恩德,淩霜一點會記在心上。”說完,盈盈一禮,以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