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髯大漢回頭看了一眼冷清的長街,長街之上,沒有一個人影,黑夜之下,這條並不寬闊的長街蕭索且壓抑,兩邊黑壓壓的房子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壓抑感。
虯髯大漢神情淡定,那雙眼睛卻劃過古怪的光芒,側身一閃,拐進了旁邊的小巷之中。
當虯髯大漢的身影從長街消失,一處房屋的屋簷下飄落下來一個人,正是方才迅速躲在屋簷下的楚歡,他雙手抓著凸起的屋簷,整個人縮在屋簷下,在這昏暗的夜色之下,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蹤跡。
不知為何,從無所懼的楚歡此時卻感覺心中有一陣緊張,這種感覺來的十分突然,卻又十分的明顯,甚至在一刹那之間,楚歡的心中竟然生出折返回去的念頭。
內心深處,他隱隱地承認,這個虯髯大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不簡單。
兩人既無瓜葛,這虯髯大漢到底想要做什麼,自己本不應該摻合進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今夜卻還是跟了過來。
折返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楚歡並沒有太過猶豫,立刻貼著牆壁迅速跟上前去,到得小巷轉角處,楚歡並沒有立刻折進去,而是貼著牆壁,屏住呼吸,微眯起眼睛。
雖然虯髯大漢的腳步極是輕盈,但是楚歡自信還是能夠從腳步聲中聽到對方的位置,他仔細聽了聽,腳步距離有些遠,顯然是真的進了小巷。
他微探出頭,小巷之內,一片漆黑,昏暗一片,難以看清虯髯大漢究竟在什麼地方,楚歡身體貼著牆壁轉進小巷,正往小巷中摸索過去,猛地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勁風擊過來,速度快極,楚歡吃了一驚,身體如同閃電般迅速後退,後退之時,依稀看得清楚,竟是從漆黑的小巷之內,出現一個拳頭大的飛石來。
費時速度極快,好在楚歡的速度也不慢,閃身躲過,那飛石正砸在楚歡剛才貼住的牆壁上,直聽“砰”的一聲響,那飛石竟是深深打進石壁之中,深陷進去。
楚歡眼角瞥見,微微變色,飛石穿牆,這是何等樣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行蹤十有八九被發現,整個人就如同鷂子一般,迅速退到小巷之中,依稀聽到一個極快的腳步聲正往自己追過來,楚歡不作猶豫,奔到一處房屋下,整個人已經跳起,抓住屋簷,隨即身體就像蕩秋千一樣翻身上了屋頂。
這裡是民居,房屋都不高,對於楚歡來說,翻上屋頂,輕而易舉。
他上了屋頂,立刻往東奔出,腳下步伐輕盈,雖然是踩在瓦房之上,但是發出的動靜卻是極小,奔行之間,卻瞧見屋頂下麵的長街之上,卻有一道人影迅速向自己追過來,瞧那身形,正是自己一直跟蹤的虯髯大漢。
楚歡按捺住心中的吃驚,他自信自己的行動已經十分隱秘,處處小心,可是萬料不到最後還是被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
他現在不知道,虯髯大漢是從酒坊出來之時一開始就發現了自己的蹤跡,還是在半道上才發現。
虯髯大漢的速度極快,很快就在長街上與楚歡保持了平行,一高一低,楚歡見此情景,知道既然被這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今日想要順利脫身,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虯髯大漢身體粗壯,但是動作輕靈,他陡然間衝了過來,輕描淡寫之間,竟然也翻身上了屋頂,整個人就如同一頭極凶猛的猛獸,直往楚歡撲過來。
暗淡的月光之下,雙方都已經看清了對方的臉,那虯髯大漢臉上顯出怪異的冷笑,右手已經握住拳頭,腳下不停,一拳直往楚歡砸過來。
楚歡見事已至此,也不畏懼,那虯髯大漢出拳攻他上盤,楚歡卻已經右腿橫掃,攻向了虯髯大漢的下盤。
這兩人的速度都是快極,但是相比而言,虯髯大漢的拳速明顯要快過楚歡。
楚歡心知自己已經沒有退去的可能,明知對方拳速快極,他還是咬著牙全力掃向對方的腿,隻盼能擊中對方,讓他的拳頭無法打到自己。
但是他明顯還是低估了虯髯大漢的能耐,他的腿尚未掃到大漢,對方的拳頭卻已經打在了他的肩頭,楚歡隻覺得肩頭一陣劇痛,那陣疼痛幾乎在瞬間蔓延到全身,可他還是忍著這劇痛,右腿重重掃在了虯髯大漢的腿上。
一直以來,楚歡對於自己的腿部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卻必須懷疑自己的腿功了。
當他的右腿掃在虯髯大漢的腿上時,竟似乎掃在鐵柱子之上,楚歡的右腿幾乎骨折,而對方卻是紋絲不動。
楚歡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上了一流的高手。
而虯髯大漢也趁此機會,一隻大手已經探出,往楚歡的脖子抓過來,楚歡雖然肩頭劇痛,但他的意誌卻是極其堅韌,哪怕隻有最後一絲機會,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的左手已經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藏在身上的那把鋒利匕首拿在手中,當虯髯大漢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向他的脖子之時,楚歡手中的匕首已經狠狠地往虯髯大漢的手掌紮了過去。
虯髯大漢的眼中劃過不屑之色,手腕子翻過,輕描淡寫地躲過了楚歡的匕首,而大手猶如毒蛇一樣探出,掐在了楚歡的脖子上。
楚歡一時間隻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被箍上了鐵箍,而且越來越近,呼吸已是變的越來越困難,他萬萬想不到,自己躲過了無數的風險,此番竟然死在這怪異的虯髯大漢手中。
他隻能在心裡苦笑。
虯髯大漢那張黑黝黝的臉龐沒有任何感情,那一雙漆黑的瞳孔盯著楚歡的眼睛,正當楚歡感覺全身乏力無法支撐下去之時,虯髯大漢的卻微微鬆開了手,臉上帶著冷笑,但是眼眸子裡卻顯出一絲讚賞,聲音沙啞:“原來神衣衛之中,也有這樣的角色!”
這個又聾又啞的虯髯大漢,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他當然不會是聾子,更不會是啞巴。
楚歡急促呼吸,但是虯髯大漢的話,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終於明白,這虯髯大漢竟然是將自己當成了神衣衛的人。
隻聽那虯髯大漢依然用沙啞的聲音道:“神衣衛那老太監手底下,有四大千戶,青龍朱雀我都見過,你是白虎……還是玄武?”
雖然此時的狀況,這虯髯大漢隻手間就能殺了楚歡,但是楚歡卻全無懼色,臉上甚至顯露出嘲諷之色,笑道:“他們的本事……比……比我高?”
虯髯大漢雖然微鬆了一些氣力,但是右手依然是掐著楚歡的脖子,楚歡呼吸並不順暢。
楚歡這句話,頓時讓虯髯大漢眼中劃過異色,但是這道異色隻是一閃而過,虯髯大漢卻依然用那沙啞聲音淡淡道:“你們神衣衛還真是手腳通天,短短時日,竟能查到我的行蹤……甚至還安插.你進入和盛泉來打探我的虛實……神衣衛雖然不乏高手,但是我瞧在眼中的還沒有幾個……!”頓了頓,微皺眉頭道:“不錯,你的武功雖然不差,但是比之四大千戶還有一些差距……!”
楚歡臉上憋得泛紅,但還是笑道:“四大……四大千戶算什麼東西……老子……老子還沒放在眼裡……!”
虯髯大漢盯著楚歡的眼睛,而楚歡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片刻之後,這虯髯大漢竟然鬆開了手,站直了身子,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就像一座鐵塔佇立在屋頂之上。
楚歡咳嗽幾聲,緩過氣來,才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虯髯大漢,問道:“你為何不動手?”
“你不是神衣衛的人!”
楚歡知道自己不是虯髯大漢的敵手,乾脆將那匕首收進懷裡,道:“看來你是被神衣衛的人追殺……神衣衛追殺的人,很難逃脫他們的手心!”
虯髯大漢臉上顯出不屑之色,淡淡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跟蹤我?”
楚歡歎道:“同住一室,如果換作是你,每天夜裡隔壁床上的人都會抹黑爬起來跑出去,第二天淩晨才跑回去,你會不會好奇?”
虯髯大漢眼眸子盯著楚歡的臉,許久之後,嘴角竟然泛起奇怪的笑意,道:“有意思。你不怕死,我不殺你。”頓了頓,眼中劃過寒芒:“我是個聾子,更是個啞巴,有時候還希望自己是個瞎子……今夜之事,你覺得該怎麼做?”
“你想讓我裝成聾子,啞巴,還有瞎子!”楚歡歎道:“又或者……你想真的讓我變成聾子,啞巴,瞎子!”
虯髯大漢笑起來,揮手道:“去吧,以你的身手,甘於隱在酒坊,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這天下真正不怕死的人不多,能多一個是一個!”竟是不再言語,鐵塔般的身體竟是如蝴蝶般從屋頂上飄落下去,在楚歡驚訝的目光中,這虯髯大漢說去就去,竟是無比的灑脫。
楚歡翻身下了屋頂,兀自覺得肩頭十分疼痛,此時又想起方才踢到虯髯大漢的腿,那虯髯大漢的腿卻如同鐵柱一般,堅硬無比。
他皺起眉頭,滿腹疑雲,人的身體都是血肉之軀,他想不明白那大漢的大腿為何會那般結實,自己全力一擊竟是不能傷那虯髯大漢分毫。
難道那虯髯大漢的腿部還另有機關?
楚歡十分地確定,在自己所見的高手之中,這虯髯大漢就算不是第一,也絕對是第二,那是極少見的恐怖高手。
這樣一個強大的人物,為何會甘心留在一家縣城的小酒坊?
以他的能耐,便是去往大秦帝國首都洛安城,也必定會有無數達官貴人爭相搶著收其為門客,前途一片光明,他卻為何隱於如此縣城?
他的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楚歡滿腹疑雲,無數的問題湧上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