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元古父子帶著為數不多的部下回到洛陽城,心情很是鬱悶。
不久之前,自己還控有洛陽,錢糧無數,手中還有三萬鐵騎,自己打個噴嚏,洛陽百官都是嚇得直不起腰來,可是短短時日,跟著自己回到洛陽的不過千人,而且洛陽的錢糧早就被楚軍接受。
一想到自己裝了幾個宅子的金銀財帛都被楚軍賞賜下去,他心中就肉疼得緊。
連續幾日,也沒有人過來理會,門庭冷落。
屈元古心中鬱悶,屈滿英也是一肚子怨氣。
可是心裡再不滿,又能如何?
洛陽已經是楚國人的洛陽,如今不是想著再恢複往日風光,而是要擔心洛陽城裡有仇人要找自己麻煩。
屈元古可沒有忘記,當初西北軍殺進洛陽的時候,那可是縱情劫掠,百姓深受其苦,洛陽的官宦富賈也都對自己恨意慢慢,這倒也罷了,自己帶人殺入宮中,屈滿英用弓弦絞殺北堂風,更是讓洛陽上下心存刻骨仇恨。
自己大開殺戒,雖然讓洛陽官民不敢造次,可也正因如此,楚國人拿下洛陽,北漢人恨的不是楚國人,而是屈氏父子這對賣國賊。
楚軍入城之後,紀律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有個彆楚國兵士在城中為非作歹,立刻被抓,而且當眾處決,而且嶽環山頒下公告,洛陽各業,一切按照原來的樣子,該經商的經商,該讀書的讀書,若是有楚國兵士騷擾城中百姓,可以直接往剛剛設立的督軍司遞上狀子,情況一旦屬實,便會對騷擾百姓的楚軍將士嚴加懲處,而且不論官職大小軍功多少,一切平等。
如此一來,洛陽官民一開始對楚軍的敵意迅速減弱,等到各行恢複原狀,而楚軍秋毫無妨,許多百姓心中反倒是對楚軍的到來心存歡喜。
自從北堂歡駕崩之後,諸子爭奪皇位,洛陽城了風暴的中心,百姓深受其害,誰都希望洛陽能夠早日恢複太平,北漢朝廷沒有做到的事情,等出國人到來後反而做到,這自然是讓洛陽官民心中歡喜。
而且楚軍並沒有對洛陽的官員有任何的懲處,許多官員依然是保留原來的官職,各司其位,就連俸祿也是照舊領取。
百姓沒了恐慌,百官沒了擔心,短短時日,洛陽就恢複平靜,雖然城頭換了楚國的旗幟,但許多人卻覺得一切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但屈元古父子的生活當然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北漢滅亡,但洛陽依然有忠於北漢的舊臣遺民,這些人對楚國人沒有恨意,卻是對屈氏父子切齒痛恨,都恨不得將這對父子碎屍萬段。
更要命的是,漢軍歸順楚國之後,雖然重新編製,但漢軍中的諸多將領卻是被帶回了洛陽。
如果不是屈元古叛國投敵,漢軍也不可能不戰而降,鐘離傲也不可能自刎謝罪,洛陽失陷,屈氏父子乃是最大的罪人,鐘離傲手底下的眾將自然是對屈氏父子恨之入骨。
聽說楚國人對鐘離傲的部將十分寬容,不但讓他們和家人團聚,而且給與這些人充分的自由。
這兩天鐘離傲手下的幾名部將時不時地從屈元古的府邸門前走過,屈元古得報,躲在門縫後麵向外看,果然看到那幾名戰將腰挎佩刀從門前經過,而且經過之時,就在正門外駐足片刻,盯著大門看,那眼睛裡滿是殺意。
幾天下來,屈元古心力交瘁。
幸好自己手底下還有些護衛,否則屈元古真擔心那些人衝進府裡來,將父子二人砍成肉泥。
他白天擔心,夜裡恐懼,有時候甚至疑神疑鬼,擔心自己手底下的護衛被鐘離傲的人收買,一看到護衛帶刀靠近自己,就心驚膽戰,父子二人日夜都是刀不離身,唯恐被人突然一刀砍了腦袋。
這樣的煎熬持續了多日,終是等到齊寧派人過來,說是大楚皇帝已經派人送來封賞旨意,晚上要設宴,請父子二人前往赴宴的時候接旨。
屈元古自然知道,那旨意當然是正式冊封自己為晉王,但這次的晉王和自己之前的晉王不同,以前是北漢的晉王,已經不值錢,今次冊封的是楚國的晉王,好倒也算是王爵。
他隻希望冊封之後,父子二人能夠儘快離開洛陽,能去建鄴更好,即使不能去建鄴,另找一個地方棲身也好,總之這洛陽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父子二人為了接旨,特意沐浴更衣,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畢竟這幾天日夜驚恐,吃沒吃好睡沒睡好,都顯得異常憔悴。
出門的時候,父子二人更是帶了數十名護衛保護,而且兩人都佩刀在身,唯恐半道上有人殺出來。
好在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雖然道路兩邊的百姓看到父子二人,指指點點,甚至有人拿了雞蛋石頭砸過來,但有侍衛保護,兩人毫發無損地來到了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曾經是長陵侯北堂慶的府邸,北堂慶被囚禁在九宮山之後,這座府邸就一直空下來,楚軍入城後,北堂慶的府邸被重新收拾,楚軍主帥嶽環山就暫住在這裡,今晚的酒宴,就設在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外守衛森嚴,父子二人入府之前,自然要交出佩刀。
屈元古並不知道今晚到底有多少人赴宴,被引進大堂,卻發現大堂內並無其他人,除了主席,左右兩邊各設了幾個席位,看來今晚赴宴的人不會太大,被引入左首客席,父子二人落座後,依然不見人過來,大堂內有些冷清,頓時心裡就有些緊張。
忽聽得腳步聲響,隨即看到從側門出來兩人,當先一人正是一身錦衣的齊寧,後麵一人虎背熊腰,卻是楚軍主帥嶽環山。
父子二人急忙起身,向齊寧拱手行禮,齊寧已經笑道:“不用多禮,先請坐。”徑自過去在主席坐了,嶽環山則是到右首席位落座。
“屈將軍,今晚的酒宴,沒有邀請太多人。”齊寧含笑道:“皇上的封賞旨意近日剛剛到了,本來是過去宣旨,但想到還沒有和屈將軍吃頓飯,所以今晚專門設宴,請兩位移步前來,剛好宣旨之後,一醉方休。”
屈元古滿臉堆笑道:“王爺如此照顧,我父子二人深感大恩。”
“另外還有個事,我想從中調解。”齊寧微笑道:“有人來報,說是鐘離傲手底下有幾名部將,最近幾日時常在貴府四周轉悠,卻不知可有此事?”
屈元古父子對視一眼,又看到齊寧神色溫和,屈元古心下一酸,拱手道:“王爺,我父子二人棄暗投明,早早歸順大楚,可是在那幫人眼中,卻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對我大楚心存敵意,是以對我二人也心存怨恨,這幾日確實出沒在府邸周圍,心存不軌。王爺,他們是賊心不死,還當自己是北漢人,還望王爺明鑒,那些人決不可留。”
話聲剛落,就聽到腳步聲再響起,隨即看到有人引著幾名將領過來,屈元古瞧了一眼,便知道正是鐘離傲手底下的人,魚貫而入死四人,當先一人正是翟誌。
這幾人都是身著甲胄,一進大廳,便都看向屈氏父子,一個個目露凶光。
屈元古不自禁身體後縮,瞧見幾人的佩刀都被收走,這才放心,有想到這是大將軍府,這幾人便是再膽大包天,難道還敢在這裡動手不成,心下微定,扭過頭,不再看他們。
翟誌四人進到大廳,先是向齊寧行禮,隨即又向嶽環山拱手,嶽環山抬手道:“幾位請坐!”
翟誌和一名部將在嶽環山下下首坐了,另外兩人卻是坐在屈元古屈滿英下首。
“今日的客人,也都到了。”齊寧笑道:“諸位,剛才本王還在說,你們之間有點小誤會,我想做個調解人,居中調解。大家從今以後,都是大楚的臣子,同殿為臣,以前如果有什麼不快,也不要記在心上,今日酒宴過後,前麵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卻不知諸位能否給本王這個麵子?”
廳內沉寂了一下,屈元古才率先道:“王爺既然親自調解,我自當遵從。”端起酒杯,看向翟誌,也不多言,隻是晃了晃酒杯,屈滿英也端起酒杯,翟誌猶豫一下,終是端起酒杯,其他三名部將見狀,也都端起,眾人默不作聲,都是一飲而儘。
“如此甚好。”齊寧拍手笑道:“天下初定,百廢待興,諸位日後還要輔佐聖上,儘忠朝廷,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端起酒杯,道:“都倒上,這杯酒,本王敬你們!”
眾人倒上酒,都是起身來,向齊寧微躬身,俱都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齊寧向嶽環山微微點頭,嶽環山這才起身,大聲道:“聖上有旨意。”立刻有人送來一道聖旨,嶽環山接過之後,展開聖旨,眾人全都跪倒在地,嶽環山這才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伐之戰,艱辛萬難,幸有屈元古棄暗投明,天下一統,屈元古居功至偉,賜封其為晉王,屈滿英為忠勇侯,欽此!”
屈元古正要謝恩,忽聽邊上傳來一聲厲喝:“狗賊,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