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與田雪蓉一夜春風,難免有留戀之意,倒想著一整天就陪著田雪蓉在驛館度過。
隻是他心裡也明白,眼下大事要緊,這兒女情長也隻能回頭再去享受,而田雪蓉也是善解人意的婦人,既然知道齊寧今日要去參加澹台炙麟的喪禮,自然不會纏著齊寧留下。
婦人與少女之間最大的差彆,便是知道什麼時候該鬆手,她雖然被齊寧折騰的渾身無力,卻還是拖著軟綿綿的身子服侍齊寧穿戴整齊,齊寧又讓人送來早餐,用過早餐之後,少不得又抱著田雪蓉輕薄一番,直挑逗的美婦人氣息籲籲,這才出了門去。
今日澹台炙麟的海葬,雖然並未傳的大街小巷人儘皆知,但驛館一眾刑部官員卻也都是知道消息,雖說此番澹台炙麟的葬禮並不準備大張旗鼓,甚至連東海各地的諸多大小官員都沒有通知,但齊寧一行人從京城而來,自然不能視而不見,一大早眾官員也都早早準備好,俱都在正院等候。
齊寧過來之後,安排了五名護衛留守在驛館,其他人俱都整裝待發,前往水師大營。
昨晚澹台炙麟夫婦的遺體便已經運送去往了大營之中,海葬自然是要在海上舉行,齊寧雖然不知道海葬具體的儀式,但舉行儀式的地方自然是在東海之上。
眾人也不耽擱,出了驛館,直往東邊過去,出城之後,快馬加鞭,半個多時辰就已經抵達水師大營,遠遠望去,水師大營並未有太大改變,與往日並無太大的區彆,齊寧知道澹台炙麟的死沒有傳開,而水師大營也儘量低調,畢竟隻要大營掛上一片素白,所有人便都知道水師出了大事。
錦衣候駕到,自然是早有人入營稟報,很快便見到一群文官武將迎了過來。
沈涼秋走在最前麵,辛賜跟在邊上,東海刺史陳庭也在沈涼秋身邊,其後跟著東海水師的不少將官以及陳庭手底下的東海官員,加起來也有二三十人之眾。
眾人神色都是十分的凝重肅穆,齊寧上前去,眾人已經紛紛向齊寧拱手,齊寧也是申請肅然,問道:“沈將軍,一切都準備妥當?”
沈涼秋道:“回稟侯爺,大都督和夫人的靈柩都已經送上了福船,等到正午時分,便可以出海為大都督送行。”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道:“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我們便可啟程。”
“大都督英雄一世,為國立下無數功勳,這喪事是否簡陋了一些?”齊寧低聲道。
沈涼秋肅然道:“卑將本想讓東海的士紳們也都前來參加大都督的喪禮,畢竟東海士紳代表著東海百姓,大都督在東海嘔心瀝血多年,守護這裡的太平,大都督走了,他們前來送一程,也是理所當然。隻是與辛將軍商議過後,一切還是以安穩為要,所以並未叫人過來。”
辛賜在旁拱手道:“侯爺,大都督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大動乾戈。老侯爺說一切以穩定為要,等到東海這邊的一切恢複如常,朝廷勢必還要追禮。”
“兩位既然都商議好,那自然一切按照兩位商議的來。”齊寧道:“是了,沈將軍,這海葬我雖然有聽聞,卻並無見過,能否為我講一講該如何進行?”
“侯爺,普通人若是海葬,會紮一隻竹排,將遺體置於竹排之上,爾後入海,再點火燃燒。”沈涼秋道:“不過大都督的海葬自然不能與普通人一樣。我們這邊準備了一艘福船,將大都督和夫人的遺體安放在福船之上,送出三十海裡,便可以焚燒福船,讓大都督的身體與大海完全相融。”
“原來如此。”齊寧道:“準備幾艘船送過去?”
“兩艘戰船。”沈涼秋道:“一切也都已經安排好。”抬手道:“侯爺,請先入帳喝杯茶,登船尚有一個時辰。”
齊寧點點頭,當下眾人簇擁著齊寧到了水軍大帳,落座之後,自有人送茶上來。
齊寧在場,在座眾人自然不敢多言多語,齊寧掃了一眼在場諸人,隻見到陳庭若有所思,而辛賜則是正襟危坐,他雖然年歲不小,但身板挺直,目不斜視,從臉上表情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今日畢竟是澹台炙麟的喪禮,自然不能談笑風生,齊寧不說話,在場眾人也不說話,氣氛一時間倒頗為壓抑。
眾人便這般枯坐良久,沈涼秋終於從帳外進來,拱手道:“侯爺,午時將近,一切都準備就緒,請侯爺和諸位大人登船出海,為大都督送行。”
齊寧這才起身來,眾人也都紛紛起身,出了大帳,徒步走到海邊,隻見到海邊停放著一艘鮮花點綴的船隻,這艘船並不大,但裝潢的極儘華美,桅杆上飄揚著一麵旗幟,上麵繡著一把金色大刀,正是金刀澹台家的標誌,船上的船夫清一色都是腰係白帶,齊寧心知這便是停放澹台炙麟夫婦靈柩的福船。
福船左右,各有一艘大型戰船,船舷兩側,站著精銳水兵,拄著長矛,一手按腰間佩刀刀柄,神情肅穆。
沈涼秋請了眾人登上左首戰船,上船之時,邊上有人發放白色腰帶,眾人都是接過腰帶,係在腰上,以示對澹台炙麟的尊敬。
東海水師大營事先顯然是早有布置,各營內官兵並沒有湧到海岸邊送行,看上與平時並無二致。
眾人登船之後,隻過了小片刻,號角聲便即響起,另一艘戰船已經率先移動,隨後福船跟在那艘戰船之後,而齊寧所在的戰船,則是跟在最後方。
兩艘戰船前後護衛著福船,緩緩向深海行駛。
齊寧等人都是站在船頭,戰船比之福船要龐大許多,此時看福船正是居高臨下,看到在福船中央停放著兩具靈柩,眾人也都是默然不語。
齊寧瞥了辛賜一眼,將辛賜也正向自己投來一瞥,兩人四目相對,卻都是微微點頭,並不言語。
“大都督今日遠行,臨走之時,老侯爺都沒能看上一眼,哎.....!”邊上忽然傳來一聲輕歎,齊寧扭頭看過去,卻正是東海刺史陳庭。
“大都督過世,老侯爺心中悲痛,若見到大都督現在......!”齊寧也是輕歎道:“隻添傷痛,倒不如不見。”
陳庭一怔,卻馬上拱手道:“侯爺所言極是。”
其實陳庭這一句話,卻也是在場其他官員心中所想。
喪子之痛,自然是鑽心刺骨,金刀候將澹台家的未來一直放在澹台炙麟的身上,對他寄予極大的厚望,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侯爺連澹台炙麟最後一麵也沒能見上,自然是讓人唏噓。
今日風平浪靜,陽光灑射在海麵之上,波光粼粼。
隨傳出來為澹台炙麟送葬的官員中,不少都是沒有下過海,特彆是跟隨齊寧從京城來的刑部官員,已經有幾個因為海船的顛簸,臉上現出不適之色,韋禦江身體強壯,但並無太大反應。
三十海裡並不算遠,而且是順風而行,十分順暢,最前麵的戰船停下之後,後麵兩艘船也都緊隨著停了下來。
沈涼秋這時候已經快步過來,向齊寧道:“侯爺,這裡便是選好的海葬之所,海葬儀式,便是在這裡進行!”
齊寧點點頭,歎道:“沈將軍,剛才陳刺史說了一句話,他說老侯爺連大都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著,十分遺憾,我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頓了頓,才道:“大都督入殮之時,我並無看到大都督的樣容.....!”抬手指向辛賜道:“辛將軍從京城趕來,也是不曾見過大都督的遺容,今日海葬,辛將軍是替代老侯爺在此,我的意思是,大將軍臨彆之際,能不能讓辛將軍代替老侯爺看上一眼?”
沈涼秋一怔,看向辛賜,辛賜卻是微微頷首道:“雖然大將軍已經入殮,開棺瞻仰大都督遺容對大都督有失敬意,但侯爺說的不無道理。我若回京,老侯爺問起是否見到大都督最後一麵,我卻又如何回答?”歎了口氣,道:“涼秋,你辛苦一下,我要登上福船,看大都督最後一眼。”
沈涼秋立刻道:“辛將軍,侯爺,大都督的海葬儀式,是經過精心準備,事先也是看過時辰,如果此時開棺,定然會耽擱時辰,卑將隻擔心不吉。”頓了頓,又道:“而且入殮之後,再行開棺,實在有違風俗禮製,如果傳揚出去,固然會讓人非議我等對大都督不敬,隻怕辛將軍的名譽也要受損。”
“不必擔心我的名譽。”辛賜道:“我隻是金刀澹台家的一介家奴,隻要能給老侯爺交代,我的名譽不值一錢。”
東海刺史陳庭等官員頓時麵麵相覷,心想遺體入殮,若是再行開棺,實在是大大不吉,齊寧年紀輕輕,提出這樣要求可以說他不通風俗,但辛賜乃是見多識廣的老將,怎會同意齊寧的提議?便是普通百姓入殮之後,也絕不會再行開棺,更何況堂堂東海大都督的靈柩?
齊寧提出的要求十分突兀,辛賜答應的也十分意外,在場眾人都是有些發愣,畢竟都是在官場上混跡,心念電轉,隱隱覺得事情似乎不大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