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五章 禮製之爭(1 / 1)

錦衣春秋 沙漠 1608 字 28天前

齊寧似笑非笑道:“陳大人昨晚沒有睡好嗎?這腦子怎地不好使了。清理道路,自然是將擋在前麵的障礙全都清除乾淨。”

陳蘭庭向司馬菀瓊那巨大的玉輦看了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錦衣候不妨就幫著皇後清理道路。”

“混賬。”齊寧冷聲斥道:“陳蘭庭,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裡指揮本侯該怎麼做?”向袁老尚書道:“老尚書,陳蘭庭如此無禮,是否以下犯上?”

昨日齊寧當街痛毆了刑部侍郎達奚衝一頓,此事已經有不少官員知道,陳蘭庭見齊寧神色不善,不自禁向後退了幾步,這無法無天的小侯爺竟然敢當街痛打刑部侍郎,那麼自然也有膽子對吏部侍郎動手。

袁老尚書調和道:“侯爺,陳大人雖然言語不當,但今日是皇上大婚之日,大家也都是為了操辦婚事,不要傷了和氣。”

“老尚書所言極是。”司馬常慎高聲道:“今天是喜慶的日子,錦衣候在這裡賣弄威風大呼小叫,不知道意欲何為?”

齊寧回頭看向司馬常慎,見司馬常慎冷冷盯著自己,司馬嵐也已經起身,垂著雙手站在一邊,司馬嵐是大婚正使,按理來說該當立刻拿出主意來,但他泰然不動,在旁並不言語。

今日的局麵,齊寧其實已經回過味來,知曉了司馬家的深意。

按理來說,以司馬嵐的性情,今日大婚絕不會大肆張揚,低調行事才是此人處事的方式,但今日司馬家一反常態,處處張揚,而且許多地方已經嚴重僭越了朝廷的禮法,甚至於排場都不在天香公主之下。

其行如此反常,齊寧自然覺得奇怪,一路上倒也尋思其中的門道,卻忽然想起了一樁典故。

秦朝趙高想要謀奪政權,恐怕各位大臣不聽從他的命令,就先設下圈套作為試探,於是帶了一隻鹿獻給秦二世,聲稱這是一匹馬。秦二世笑道:“丞相錯了吧?你把鹿說成了馬。”問身邊左右的大臣,有的大臣沉默不言,有的大臣則附和說是馬,趙高則由此試探大臣們的立場心思。

指鹿為馬!

齊寧想到這典故,便明白了司馬嵐此番高低張揚中的玄機,說到底,這就是一次對朝中大臣的試探。

淮南王這一個最大的對手轟然倒塌,放眼朝堂,幾無與司馬家相抗衡者,而司馬嵐借此機會,不失時機地進一步作出試探,今日皇帝大婚,司馬嵐故意在多處僭越禮製,若是無人敢出來指責,那麼司馬家在楚國的威勢便即確定,而朝中群臣為求自保,也勢必不敢與司馬家相抗。

齊寧看出其中的蹊蹺,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司馬家借著大婚之日確立權威。

他今日主動站出來,看似魯莽,似乎是有意要針對司馬家,但卻是一路上斟酌再三做出的決定。

他知道,司馬家做出試探,若無人敢提出反對,群臣自然都覺得無人可抗司馬家,由此便會對司馬家生出畏懼甚至於臣服之心,但是隻要有人敢站出來,那就代表司馬家並非在朝中隻手遮天,至少還有勢力敢與司馬家相抗,而朝臣中必然還有不少對司馬家心存不滿甚至是厭惡之輩,這幫人隻要找到了主心骨,就不會對司馬家輕易屈服。

齊寧心裡明鏡兒似的,在皇陵之時,自己挺身站出來阻止司馬家掀起大案,那時候就已經與司馬家結下了深仇大恨,不管今天自己出不出來,錦衣齊家已經是被司馬家列為了敵人,既然敵我已經分明,於其沉默不言讓群臣臣服在司馬家的威勢之下,還不如乾脆站出來作為對抗司馬家的一杆旗幟。

沉默隻會導致自己日後在朝中更加的孤立無援,而站出來,勢必會拉攏到一群對司馬家心存不滿之臣,兩者相權取其利,如何選擇,齊寧自然一清二楚。

“大呼小叫?”齊寧既然知道今日內中蹊蹺,自然不會對司馬家有任何的妥協,淡淡一笑,道:“忠義候,你這大呼小叫又從何說起?皇後的玉輦被擋,本侯說要清理道路,給皇後的玉輦讓出道路來,難道有什麼過錯?”

東齊太子雙手搭在腹前,站在齊寧側後方不遠處,自始至終並無說過一句話,這時候聽得齊寧之言,眉宇間顯出一絲讚賞之色。

段韶是齊國的太子,此番來到楚國,雖然明麵上不敢得罪楚國的大權臣司馬家,忍著性子讓天香公主的玉輦來到了司馬府,但內心多少還是有些不快,如今瞧見自己妹妹的玉輦竟然有可能走在後麵,心中便大是不滿。

司馬常慎卻也知道若是不能在群臣麵前壓製住齊寧,司馬家的威勢必然受損,冷笑一聲,指著司馬菀瓊玉輦道:“錦衣候,擋在皇後前麵的,無非是小女的玉輦,照你這樣說,是否要將玉輦抬到一邊,先讓皇後過去?”

邊上有人立刻道:“忠義候,那可不成。出門的玉輦,隻走大道正途,若是將玉輦移到偏道上,那.....那兆頭可是不好。”那人一說完,立時便又不少官員附和起來。

司馬常慎更是得意道:“錦衣候,你也聽見了,小女已經上了玉輦,卻又不能往偏道移,你有什麼好主意,儘管說出來。”

齊寧歎了口氣,向袁老尚書道:“老尚書,你是禮部的老臣,我楚國的禮製,俱都在你心中。我年紀輕,見識淺,今日到有一事想向您老請教,還望老尚書不吝賜教。”

袁老尚書猶豫一下,才頷首道:“侯爺請問。”

“當今太後入宮的時候,不知老尚書是否在禮部當差?”

袁老尚書一怔,不明齊寧的意思,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那時候老臣就已經在禮部。”

“那麼太後當年入宮的情景,老尚書應該還記得。”齊寧背負雙手:“老尚書能否告知,當年太後又是如何進宮的?”

“這......!”袁老尚書猶豫一下,終是道:“當年太後入宮,是先帝下了詔書,從宮中派了人來,用十二抬大轎抬入了宮中。入宮之後,先帝便冊封太後為皇貴妃。”

齊寧至到當今太後出自司馬家,當年入宮的時候,隻是被冊封為皇貴妃,後來隆泰之母正宮皇後過世,司馬貴妃這才坐鎮東宮,成為了皇後。

齊寧笑道:“十二抬大轎,是否合乎禮製?”

袁老尚書道:“若是換作尋常百姓,八抬大轎已經是最高的禮數,而迎入宮中的娘娘們,大都是十抬大轎,能夠十二抬大轎,也是皇恩浩蕩。”

“如此說來,沒有皇上的特旨,迎入宮裡的娘娘們也隻能十抬大轎。”齊寧歎了口氣,看向司馬常慎,問道:“忠義候,今日令嬡入宮,按照禮製,隻能是十抬大轎,即使皇上有特旨,最多也就添兩個轎夫,如今你們司馬府卻準備了如此巨大的玉輦,卻不知是何用意?難道令嬡是要違反朝廷的禮製,坐著玉輦進宮?”

其實今日群臣來到司馬府,瞧見那奢華的玉輦,心裡就都在犯嘀咕,大夥兒都知道迎候皇後固然是要從宮中抬出玉輦,但除了皇後,普天之下絕無人有資格乘坐玉輦。

出宮迎後是禮製所規定,並不曾聽說其他的娘娘還需要儀仗隊迎親,都是讓人直接送入宮中便好,今日儀仗隊折路前來司馬府迎接司馬菀瓊就已經僭越了禮製,而司馬家竟然準備玉輦,就是在有些過分了。

雖然群臣心裡犯嘀咕,但懾於司馬家的威勢,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心想若是無人敢說出來,大家乾脆都裝聾作啞,讓事情早些結束便好。

現在因為皇後道路被擋,錦衣候突然將這厲害直接問出來,其中一部分臣子心中便覺大快。

司馬常慎張了張嘴,底氣明顯弱了幾分:“小女馬上就是皇貴妃,難道.....難道不該乘坐玉輦入宮?”

“不該!”齊寧斬釘截鐵道:“莫說令嬡現在還沒有冊封為貴妃,就算皇上真的下旨立為皇貴妃,隻怕也沒有資格乘坐玉輦。忠義候,莫非尊府之上,竟然沒有人懂這個道理?”看向一直不吭聲的司馬嵐,道:“老國公這幾日為了皇上大婚,辛勞無比,也許無暇過問這邊的準備事宜,但忠義候卻不該如此疏忽,待會兒迎親隊伍上了大街,老百姓瞧見兩駕玉輦,會不會有所誤會?天無二日,人無二主,龍鳳呈祥,真龍天子隻有一個,而鳳臨四海的鳳凰,也隻能一個。”

“說得好!”後麵響起叫聲:“錦衣候這番話正合我大楚的禮製,沒有差錯,除了皇後,誰能乘坐玉輦?”

眾人循聲看去,見說話之人正是戶部尚書竇馗。

竇馗一說話,不少臣子立時紛紛道:“不錯不錯,皇後乘坐玉輦,自然是符合禮製,至若其他人,嘿嘿......!”

“錦衣候說的極是,兩駕玉輦走在大街上,被老百姓看見,又成何體統?”

齊寧看在眼中,心中微寬,暗想今日自己的抉擇倒是並無差錯,從這些大臣的反應大可看出來,因為自己站出來,這些臣子對司馬家也並非畏之如鼠,至少已經有不少人敢說出話來,而這正是齊寧想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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