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一揮手,茶杯飛出,許多人根本沒有看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杯如流星,隨即聽到“哎喲”一聲慘叫,茶杯竟是直直打中了坐在人群之中的一名看客。
那人被打中鼻梁,鮮血頓時從鼻孔之中冒出,邊上立刻有人扶住,更有人起身喝道:“這是做什麼?堂堂文壇盛會,怎能如此囂張無禮?”
此時會場之中,一陣騷動。
八大書院的院長,頓時便有半數臉上現出不滿之色,薛丹青皺起眉頭,盯住齊寧,沉聲問道:“卓先生的瓊林書院,向來禮數周全,你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傷人?”
“薛院長,我剛說過,那我開兩句玩笑,我心胸開闊,可以一笑了之,可是要在言詞之中侮辱到我的學生們,那就沒什麼好商量的。”齊寧淡淡道:“你們聽不出是此人出言不遜,我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你血口噴人!”被打的那人捂住鼻子,氣急敗壞道:“我沒說。”
“大家都聽到聲音了吧?”齊寧笑道:“聲音無論如何掩飾,也改不了,方才出言不遜的音色,與你一般無二。你若是否認,今日這書會就到此為止,咱們先去衙門,將這事兒一五一十說清楚,不但是你要說清楚為什麼出言不遜,還要招供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指使?”那人急道:“沒有.....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說到這裡,聲音噶然而止。
此時眾多目光都盯著他,那人自知失言,尷尬不已,低下頭去,竟不敢再說話。
齊寧含笑向薛丹青道:“薛院長,這裡是你龍池書院的會場,他說的話,你也聽到,是否還要這等敗類留在這裡,還請薛院長考慮一下。畢竟這是斯文之地,此人出言臭不可聞,若是他繼續留在這裡,隻怕會讓在場真正的文人才子心裡不舒服。”
雖然會場上的大多數文人士子對瓊林書院這所女子書院頗有不屑,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出言侮辱,還是太過下作,許多人對那人頓時投去鄙夷之色。
薛丹青臉色頗有些難看,沉聲道:“將他帶出去,自今而後,不得踏入龍池書院半步。”
便有兩名龍池書院的書生走過去,拉起那人,將他帶了下去。
瓊林書院一眾女學生頓時卻覺得精神一振,看向齊寧的目光,便顯出敬畏來。
將那人帶下之後,會場恢複平靜,薛丹青這才繼續道:“今次盛會,依舊是邀請到五位博古通今的大儒前來主持。”聲音陡然提高:“今次請到的五位,是禮部尚書袁寧庵袁老尚書,神侯府西門神候,西陵吳善道,會稽陳-希常以及.......卓青陽卓先生!”
薛丹青每說到一人,四下裡便是一陣高呼。
京華書會,每一屆都會邀請五位威望極高的大儒前來主持,不過其中一個名額始終都是歸屬於禮部尚書。
禮部管理詩書禮儀,這大楚的第一文壇盛會,禮部自然也是極力支持,而曆來舉辦書會,也都會邀請禮部尚書前來參加主持,這已經形成了慣例,袁寧庵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待了多年,隻要沒有特殊情況,幾乎都會前來參加。
不過另外四個位置,每年卻多少都會有些變動。
西門神候雖然是神侯府的首領,卻又是四藝絕士之一的畫聖,那在文壇之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不過卻一直沒有參加過這等盛會,眾人聽得西門神候竟然破天荒來參加此次大會,頓時都是一陣歡呼。
每年的書會,較量琴棋書畫四門,評定高低,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小小的爭議,但是一聽到西門神候出陣,所有人都覺著,至少在畫藝的較量之上,有西門神候坐鎮,就絕不會出現爭議,四藝絕士中的畫聖評定出來的畫作,當然不會有任何人去質疑。
至於吳善道和陳-希常兩位,齊寧雖然並無聽過,但是從四周書生才子們的歡呼聲中,亦可見這兩人也都是聲望極高,絕非泛泛之輩。
等到最後一個報出“卓青陽”名字,歡呼聲雖然小了,可是震撼力卻極其驚人,所有人都是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卓青陽作為大楚帝國的頭號大儒,其在文壇的地位當然是無可置疑,隻要是讀書人,聽到卓青陽三字,都會是肅然起敬。
卓青陽作為評委出現在這樣的文壇盛會,按常理來說,那絕對是眾望所歸,而且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
可是作為瓊林書院的院長,卓青陽出現在評委席上,這當然會讓人感覺有些不妥,雖然沒有人對卓青陽的人品有懷疑,但瓊林書院是卓青陽一手打造出來,若說卓青陽對瓊林書院沒有一絲偏袒,那是誰也不相信。
齊寧見到卓青陽竟然出現在評委席,也是吃了一驚,心想這老爺子還真是開玩笑,丟下瓊林書院不管,跑去做什麼評委玩。
有人禁不住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也就在這時,五位評委已經出現在眾人麵前,禮部尚書袁寧庵居中而坐,神候西門無恨和卓青陽一左一右坐了,吳善道和陳-希常雖然威望不弱,但比起這三人顯然還差一些,分居左右最邊上落座。
五位評委到來,各書院的院長領著門下弟子起身拜見,五人也都拱手回禮,落座之後,薛丹青清了清喉嚨才道:“在座諸位也都知道書會的規則,老朽在這裡再重複一遍。各大書院,互相比較琴棋書畫四藝,每一項都由五位評判打分,十分為最佳,每一輪的滿分是五十分.......!”
他尚未說完,卻聽得一個聲音道:“且慢!”
薛丹青回過頭,隻見卓青陽已經站起身來,眾人目光俱都瞧過去,卓青陽這才道:“今次老夫本來是要帶領瓊林書院參加賽事,不過得到袁老尚書的邀請......!”說到這裡,向身邊袁寧庵拱拱手,袁寧庵立刻拱手還禮,卓青陽才繼續道:“老尚書堅持讓卓某參與評定,卓某思想再三,年事漸高,隻怕也沒有多少年好活,所以也就答應,今年參加評定。”
眾人禁不住微微頷首。
卓青陽從前也是偶爾參加書會的評定,他博古通今,而且為人公正,所以有他參加的書會,素來都是公正公平,評出來的結果,也從來沒有什麼爭議。
隻是瓊林書院自從參加書會之後,為了避嫌,卓青陽也就從評委席上消失,已經多年不曾出現,此後曆屆書會,多多少少都會出現一些爭議。
“不過這次參加評定,老夫隻評不定。”卓青陽緩緩道:“此事老夫也已經向袁老尚書說明。”
袁寧庵起身來,他年事已高,向薛丹青招了招手,薛丹青忙走過去,袁寧庵交代幾句,薛丹青猶豫了一下,終是朗聲道:“諸位,今年的規則,因為卓先生的建議,略有更改。”咳嗽兩聲,才道:“每一輪評定,卓先生都不會打分,所以滿分將是四十分,誰獲取的分數最高,便將是當輪的勝者,但如同每年的書會一樣,一輪的輸贏無法決出高低,四輪過後,哪家書院的分數最高,將會奪得本次書會的桂冠。”
規則既定,眾人卻是對卓青陽更為敬服,心想卓青陽這般做,顯然還是為了避嫌。
“諸位,時辰已到,也就不耽擱了。”薛丹青高聲道:“第一輪比試琴技,大家都知道,各家書院,每家有一名可以出來獻藝,諸般樂器俱都可以選擇,主要是比試音律方麵的造詣。”拱了拱手,笑道:“龍池書院負責本次書院的舉辦,按照規矩,就隻能先行獻醜,率先派人上來獻藝了。”轉身看向評委席,見到袁寧庵微微頷首,這才向本席招手,很快,就從龍池書院八名弟子之中,走出來一人,二十三四歲年紀,長相秀氣,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到了會場的正中央,先是向五位評委,然後抬手向四周揮了揮手。
“在下梁波,是龍池書院的弟子。”那人朗聲道:“這一次能夠參加本輪比賽,我首先要感謝我們龍池書院的薛院長......!”說到這裡,向薛丹青深深一恭,薛丹青擺手含笑點頭,才聽得梁波繼續道:“我還要感謝書院的師兄和師弟們,但我最最最感謝的是我的娘親,我小的時候,家裡很貧困,我的娘親為了讓我讀書,日夜辛苦,熬瞎了眼睛......!”說到此處,聲音卻哽咽起來。
四下裡頓時一片肅靜。
梁波眼圈微紅,道:“就在幾天前,我接到了從老家送來的書信,告訴我,我娘親重病在床,可她還是牽掛著我,托人給我帶來一串冰糖葫蘆,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說到這裡,取了一隻錦帕,一點點打開,拿出一根已經乾癟的糖葫蘆,“我舍不得吃,這是娘親給我的愛,我要一直保存在身邊,看到冰糖葫蘆,就會覺得娘親近在身邊......!”說到這裡,抽了一下鼻子,才道:“今天這首曲子,我是想到從前的點點滴滴,想到娘親的辛苦,專門為她而作,希望大家喜歡。”
四周頓時一片叫好聲,龍池書院眾弟子紛紛振臂高呼,力挺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