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卻並沒有接過,問道:“你今天也是代表瓊林書院?”
“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今日書會,我自當效力。”江隨雲肅然道。
齊寧笑道:“如此甚好,你既然是代表瓊林書院來,這塊牌子,你就舉起來,領著大家進場,我瞧其他書院也並沒有讓院長舉牌子的。”
“你讓我手舉名牌?”江隨雲一愣,搖頭道:“我可不是來舉牌子的,而且......你也不是院長。”
“你剛說過,卓先生讓我負責今日調度,我說的話,就代表先生,你既然對先生尊敬有加,他的吩咐,你自然不能不聽。”齊寧往會場那邊瞧了一眼,隻見到近千人的會場此時依舊顯得十分安靜,倒是有不少人都望著邊瞧過來,沉聲道:“大夥兒都在等著,不要耽擱時間。”
江隨雲眉頭緊鎖,隨即搖頭道:“對不起,你若堅持如此,我今日隻能暫且退出,無法替代瓊林書院出場。”
此言一出,身後眾姑娘都是微微變色,一時間都有些慌亂。
“你說什麼?”齊寧皺眉道:“你要中途退出?”
“不錯。”江隨雲將手中的木牌交到身後一名姑娘手中,“先生讓我將隊伍帶到這裡,我也算是完成先生所托,可並無讓我舉著牌子入場。”
在江隨雲看來,自己舉著木牌進入會場,身後跟著一群女流,實在是極其丟人的事情。
他知道大楚文壇對於瓊林書院素來就有偏見,他自得於自己是卓青陽的弟子,可骨子卻又並不希望與卓青陽所創辦的女子學院有太多的關係,如果今日卓青陽親自帶隊前來,他跟在卓青陽身邊,倒也勉強能夠接受,可是現如今卓青陽並不在現場,齊寧甚至要讓自己舉著木牌帶隊入會場,他思前想後,還是難以接受。
“江公子,你......你不和我們一起嗎?”蘇紫萱在人群中聽到江隨雲要退出,微微變色。
江隨雲道:“有齊先生在這裡,已經綽綽有餘,是用不上我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滿。
他這是故作姿態,讓眾人以為他是因為和齊寧有矛盾而退出。
隻是齊寧對他的心思一眼看破,笑道:“江公子,你確定你要和瓊林書院撇清關係?”
江隨雲隻是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蘇紫萱一咬牙,忽然道:“江公子,我來舉牌子,你.....你能不能留下?”
江隨雲一怔,隨即心下暗罵你這女人真是多管閒事,蘇紫萱卻覺得自己是為江隨雲解了難處,伸手要去拿木牌,一隻手卻搶先拿過去,正是齊寧,齊寧瞥了蘇紫萱一眼,淡淡道:“你覺得你這樣做江公子就會滿意?哎,我先不說你有多麼蠢,你覺得這塊名牌是個人就能舉起來?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
他見到會場都在等候,知道也不會耽擱太久,衝著江隨雲一笑,道:“江公子,這樣也好,瓊林書院也還勞動不了你大駕,是了,莫忘記咱們今天還有賭約。”也不再多言,舉起木牌,道:“姑娘們,跟我來!”
所有人很快便瞧見,一名男子高高舉著“瓊林書院”的名牌,領著幾十名姑娘步入會場。
本來瓊林書院的女學員乃是會場一景,往年瓊林書院的女學員入場之時,便是再斯文的人,也會瞅上幾眼。
可是今次眾人卻是對舉著牌子的男子更感興趣。
袁榮本來和身邊兩人正在低聲說笑,聽到有人叫出“瓊林書院到”,抬頭瞧過去,很快便看到齊寧舉著牌子帶人進入會場,眼珠子差點從眼眶冒出來,霍然站起身,目瞪口呆。
會場本來頗為安靜,齊寧舉牌子入場,一時間倒是讓許多人議論紛紛,這會場有近千之眾,一旦交頭接耳起來,便顯得有些轟雜。
齊寧卻是淡定自若,領著眾姑娘到了會場位置,先將牌子插在案幾邊上,這才問道:“先生是不是已經選出參賽的學生?哪八個人參加比賽?”
便有八人從人群之中走上來,小瑤便在其中,隻是讓齊寧想不到的是,蘇紫萱竟然也在其中。
他有些意外,暗想既然是參賽,卓青陽當然是從書院之中挑選八名最精銳的學生,小瑤倒是在齊寧意料之中,可蘇紫萱入選,確實讓齊寧有些意外,暗想難不成卓青陽也是看在蘇禎的麵子上?不過以卓青陽的性情,顯然不是看臉麵的人,看來自己一直討厭蘇紫萱的性格,但此女卻未必沒有文采。
江隨雲退出,蘇紫萱心情便顯得頗有些低落,八女落座之後,其他人便都到了後方的方陣坐下。
這畢竟不是頭一回舉行京華書會,大部分人對其中的套路都頗為熟悉,包括瓊林書院在內的九大書院全都抵達之後,便聽到“鐺鐺鐺”一陣響,會場頓時安靜下來,齊寧此時已經在最前麵案幾上落座,他之前本還以為坐在一群女學生之中會不會很尷尬,此刻卻坐在了院長的位置上,亦沒有感覺有什麼尷尬。
忽見到靠近那條長桌右首那張案幾邊站起一名老者來,邊上豎起的牌子寫著“龍池書院”,正是這次書會的舉辦方。
那老者顯然就是龍池書院的院長,齊寧為了確定,回身低聲詢問一句,得知此老果真是龍池書院的薛丹青。
薛丹青走到會場中央,向四周團團一揖,這才朗聲道:“諸位,今次乃是一年一度的京華書會,也是我文壇的盛會,各地的文人墨客齊聚一堂,共論詩書。大家都知道,書會的內容,是京城各大書院共同參與,為了讓大家能夠發揮出最好的狀態,所以定下了競賽的方式。”
四下裡鴉雀無聲。
薛丹青是龍池書院的院長,龍池書院也是名聲僅次於雲山書院的第二大書院,而近些年來,龍池書院已經隱隱有與雲山書院分庭抗禮之勢,聲勢不在雲山書院之下。
對於京城八大書院來說,他們代表的並非僅僅隻是一家書院,甚至已經牽涉到了朝堂。
八大書院,或多或少都有門人弟子在朝中為官,所以作為龍池書院的院長,薛丹青甚至還在朝中掛著禮部郎中銜。
他一說話,自然是無人敢出聲打擾。
老爺子聲音雖然不算很響亮,而且會場十分曠闊,並非每一個人都能聽清楚,但大多數人還是聽得明白。
“曆年以來,詩文賽會,隻是增加趣味,並非未了一爭長短,更不會因此而傷了和氣。”薛丹青繼續道:“比賽的內容,共分為五個階段,各大書院先比琴技,再比棋藝,然後比詩文,最後比畫作,等到畫作決出勝負之後,第五個階段,就是在場觀看的文人士子們參與的賽事,八大書院各準備三道試題,誰能夠搶先答出,便可以立刻進入書院,在書院三年的吃喝用度,將全都由書院提供。”
此言一出,會場中終是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人人叫好。
薛丹青高舉雙手,示意眾人靜下來,當下又將參加此次書會的九大書院名稱報了一遍,每報一家,書院院長就會帶領身後八名挑選出來的底子向四周拱手作揖。
瓊林書院被最後一個報上名字,齊寧依葫蘆花樣,也站起身來,身後八女也跟著起身,齊寧環顧作揖,八女卻都是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女子之禮,便聽得有人頓時笑出聲來,更有人從人群叫了一聲:“這位先生果然與眾不同,隻是也該塗點脂粉在臉上,這樣就不會太過顯眼。”
此言一出,四下裡更是一種哄笑。
瓊林書院眾女子之中有不少參加過書會,從前雖然在這種場合也感受到異樣的目光,但畢竟有卓青陽在場,倒也無人敢口出狂言。
可是今日竟然有人公然侮辱,心下都是極為憤怒,這女學生之中,也有類似蘇紫萱出身官紳之家,脾氣不小,便有人站起身來望過去,大聲道:“是誰狗嘴裡不吐象牙?有膽子就站出來說話。”
人群之中又有人吹了口哨,卻無人站出,四下裡都是人,一時間也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誰出言不遜。
薛丹青卻已經沉聲道:“這裡是斯文之地,豈容信口雌黃?”又看向瓊林書院這邊,沉聲道:“身為姑娘家,更要矜持小心,怎可因為一句話就在這裡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齊寧抬起手,示意身後姑娘們不用爭辯,心中卻是冷笑,暗想這些文壇老儒對瓊林書院果然是有偏見,明明是有人在挑釁侮辱瓊林書院,薛丹青不問青紅皂白,連瓊林書院也怪責上,真是豈有此理。
他頓了一頓,起身來拱手笑道:“薛先生說的是,斯文之地,若有人信口雌黃,被我抓住,那可饒不了他。”環顧一周,含笑道:“你們說我兩句,我這人臉皮厚,哈哈一笑,不與你們計較,可是若有人出言重傷瓊林書院的學生,我一定將他當眾扒出來,讓他連臉麵都沒有。”
“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風流,一個男人領著一群大姑娘,嘿嘿,那可糟糕至極.....!”齊寧話聲剛落,人群之中便有聲音傳過來。
這話可說是無禮至極,緊跟著齊寧的話頭,明顯是在向齊寧挑釁。
齊寧嘿嘿一笑,伸手抓起桌上的一隻茶杯,猛然之間,側身一個揮手,手中的茶杯已經如同流星般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