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來,薛翎風腳快,再加上事情緊迫,所以和齊寧都是率先出了宮門。
到了宮門之外,薛翎風才道:“侯爺今日還是過於衝動了,我昨晚就說過,無論發生何事,侯爺都不要將自己卷入進來。”
齊寧知道薛翎風是指今日出頭為他擔罪,笑道:“薛叔還聽不出來,我就算不主動站出來,有人也是要將我扯進來的。”皺眉問道:“是了,那個盧大人又是何方神聖?”
“他是兵部左侍郎盧霄,雖然隻是左侍郎,但兵部如今由他掌管。”薛翎風解釋道:“金刀侯雖然掛著兵部尚書之名,但是年事已高,而且這兩年據說百病纏身,連出門都少,也沒有體力和精力打理兵部。盧霄當年是跟隨金刀侯征戰的猛將,能文善武,一直在兵部當差,金刀侯無法顧及兵部,他這個兵部侍郎自然就要操持兵部事務。”
齊寧這才明白,原來那個鼻孔冒煙的盧霄是兵部侍郎,看來兵部倒是金刀侯的勢力。
在京裡這些時日,齊寧對四大世襲候的名聲都是有了了解,而且對忠義侯和武鄉侯的為人處世也是心中有數,唯獨金刀侯卻是不曾見過。
“侯爺,皇上說你已經有了調兵的特旨,為何昨夜沒有拿出來?”薛翎風猶豫一下,終是壓低聲音問道:“如果你昨夜拿出調兵文書,有了皇上的特旨,咱們做起事來應該會更為周全。”
齊寧一怔,隨即笑道:“薛叔,彆人若是問這話,我理也不理,不過你既然問到......!”四下裡瞧了瞧,湊近到薛翎風耳邊低語幾句,薛翎風一怔,隨即顯出耐人尋味的神色,微笑道:“原來如此。”
“錦衣侯年輕力壯,可不是咱們這些老頭子能相比。”忽聽到後麵傳來聲音,齊寧回頭看過去,隻見到淮南王正緩步走過來。
淮南王雖然年過四旬,但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也還很年輕,而且精力顯然也很充沛。
齊寧和薛翎風同時拱手,淮南王擺手笑道:“本王向來不在乎這一套,私下裡就不要拘禮。”向薛翎風道:“薛統領,你還有事在身,就不要耽擱了,公務要緊,本王和錦衣侯隨便說兩句。”
薛翎風看了齊寧一眼,拱手道:“卑職告退!”
等薛翎風離開,淮南王才笑道:“錦衣侯,要不陪本王隨便走走?”
出了宮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大理石廣場,走過宮前廣場,下了台階,方能趁車騎馬離開。
齊寧恭敬道:“王爺請!”
淮南王背負雙手,齊寧稍落後半個身位跟在後麵,雖然他知道淮南王和小皇帝暗中較勁,身為錦衣侯,不可能與淮南王走在一起,但目前為止,雙方畢竟還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衝突,而且蕭璋亦是王爵身份,在他麵前還是顯得謙恭一些好。
“後生可畏。”淮南王緩步而行,卻是歎道:“錦衣侯,其實今天在禦書房,本王頗有感慨。”
“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看到你,就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淮南王含笑道:“一腔熱血,敢於直言。”
齊寧一怔,也不知淮南王話中是何意思,卻還是道:“王爺金貴無比,不是齊寧所能相比的。”
淮南王哈哈一笑,似乎頗為開懷,道:“你知道本王欣賞你什麼?”
“王爺請指教!”
“你謀事,是一心為國,而且不但敢於直言,還能拿出解決的方法,這就是本王欣賞的。”淮南王道:“有些人巧舌如簧,可是真要做起事來,卻束手無策,嘿嘿,屍位素餐,隻能誤了我大楚。”
齊寧自然聽出淮南王話裡有話,可是這屍位素餐指的是誰?
是忠義侯?是西門神侯?又或者是皇帝?
“錦衣侯,你覺著黑蓮聖教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置?”沒等齊寧多想,淮南王忽然問道。
齊寧知道像這樣的老家夥,拉著自己閒聊,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增進感情。
“王爺,晚輩年紀尚輕,見識短淺,此等國家大事,晚輩還真不敢胡言亂語。”齊寧故意做出緊張之色。
淮南王哈哈笑道:“昨晚的事情,本王已經知道,你得知疫情要發生,一夜奔勞,此等憂國之心,那是非同小可。你也不必多想,本王就隻是和你閒聊幾句,你就算說錯了,那也無妨。而且你承襲了錦衣侯爵位,日後難免要參與更多的國事,不多加曆練,那可不成。”
齊寧心想看來這京城還真是不同一般,自己得行蹤,這幫老家夥似乎都是一清二楚,隻能說明他們其實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自己。
“王爺,其實忠義侯說的也不錯,且不說這次疫毒事件是否與黑蓮聖教有關,就算真的與他們有關,也不能操之過急,需要將他們先和苗人七十二洞分開,不能混為一談。”齊寧小心謹慎道:“所為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那些苗人可算是巴蜀的地頭蛇,熟悉地理氣候,如果朝廷操之過急,將他們推向了黑蓮聖教,反倒適得其反。”
淮南王微微頷首,道:“如此說來,你也讚成對黑蓮聖教用兵?”
“如果疫毒確實與黑蓮聖教有關,而黑蓮聖教拿不出一個說法,自然不能對他們手軟。”齊寧道:“不過目前的要緊事,是先解決京城的疫毒,至若黑蓮聖教,也隻能等此事過後再行商議,皇上英明,又有王爺和忠義侯這等柱梁輔政,到時候自然能想出最好的策略來。”
淮南王凝視著齊寧,目光銳利,忽然笑道:“說得好,不愧是錦衣侯齊家的人。”身體微靠近一些,道:“錦衣侯,你們齊家乃是武勳世家,老侯爺和你父親,那都是威震天下的絕世名將,依本王看,你遲早也會成為我大楚的一代名將。”
“王爺過譽了。”齊寧立刻道:“晚輩愚鈍得很,決不敢和前兩代錦衣侯相提並論。”
“那你可就錯了。”淮南王含笑道:“你是齊家的人,注定要成為統兵大將。皇上給你調動虎神營的特旨,那便是因為你身上留著錦衣侯齊家的血脈。”頓了頓,才皺眉道:“不過要想成為一代名將,像你祖父和你父親那般建立不世功勳,卻還是要有機會才成。”
“機會?”
“一個人的本領再大,若不給他機會,他永遠也施展不開。”淮南王輕聲道:“錦衣侯,本王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雖然流著齊家的血脈,可是朝中卻隻怕有人並不想看你恢複齊家往日的風光。”
齊寧心中暗笑,不想齊家恢複當初威風的豈不就有你淮南王一份?但他麵不改色,微皺眉頭問道:“王爺,晚輩在朝中並無得罪何人,為何.......?”
“這並非得罪不得罪人的事情。”淮南王淡淡道,看著齊寧,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錦衣侯,本王知道背後有些人顛倒是非,對本王頗有汙蔑,可是本王從來不在意。本王是大楚皇族血脈,身上流著太祖皇帝的血液,這大楚是太祖皇帝嘔心瀝血才打下來,本王和皇上,都希望大楚綿延萬年。”
齊寧暗想真要說起這大楚帝國,楚太祖雖然有奠基之功,但真正打下這江山的,應該是太宗皇帝。
“王爺,小臣也是期盼我大楚綿延萬年,世代相傳。”齊寧道。
淮南王道:“治國首在用人,錦衣侯你年少有為,日後必成我大楚的棟梁,可是......!”歎了口氣,道:“有些事情,本王也不好說的太明白。”壓低聲音道:“不過到時候真的要出兵圍剿黑蓮聖教,本王會在聖上麵前力薦你錦衣侯,當年錦衣老侯爺領兵伐蜀,所向披靡,今次由你年少英雄的錦衣侯出兵圍剿黑蓮聖教,必定是手到擒來,也可讓錦衣侯建下赫赫功勳!”
齊寧一怔,心念如電,瞬間便即明白,這淮南王明顯是要和自己做一個交易,讓自己支持朝廷圍剿黑蓮聖教,到時候作為回報,會舉薦自己成為領兵大將。
他此時隻覺得這中間實在是蹊蹺至極。
今天在禦書房,從一開始,淮南王似乎就對黑蓮聖教存有圍剿之心,需知就連神侯府對黑蓮聖教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可是淮南王倒似乎對黑蓮聖教知道的比神侯府還要多。
黑蓮聖教隻是邊陲一個低調的幫會,而且行事素來低調,江湖上對他們了解的都不事太多,卻不知道淮南王為何卻對黑蓮聖教如此上心?而且他顯然是要將黑蓮聖教除之而後快。
一個堂堂帝國的王爺,另一個卻是行事低調的邊陲苗人幫會,齊寧實在不知道這兩者能有什麼聯係,更想不通淮南王為何會對黑蓮聖教欲除之而後快。
毫無疑問,今日小皇帝出手為自己解圍,在淮南王等人看來,小皇帝能給自己一道特旨,顯然是對自己另眼看待。
這淮南王顯然也看出自己這個錦衣侯在小皇帝麵前似乎還有些影響力,所以竟然在此以統兵大將為條件,換取齊寧對圍剿黑蓮聖教的支持。
年輕人年輕氣盛,在淮南王眼裡,年紀輕輕的錦衣侯當然希望建功立業,重現錦衣侯爵往日的輝煌。
拋出統兵主將這塊肥肉,對想要找尋機會立下功勳的年輕錦衣侯來說,淮南王顯然自信一定具有很強的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