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
佟韋快速的穿行在大荒澤中,心中越來越為冰冷。
這個世上存在著許多逆天的強者,他們操控著這世間的許多事,然而人生本就是由無數意外組成,又沒有誰能夠做到真正的算無遺策。
一名能夠禦使飛劍的聖師階劍師,便已經是這個世上近乎無敵的絕世強者。
當日那離開長公主的執拗小姑娘,便是以一人一劍之力,在深巷中擊殺了無數軍中強者,造成了西邊邊軍大變。
因為本身魂力的一些特性,一名聖師階的風行者,更是比普通的聖師階劍師更為強大和恐怖的存在。
青鸞學院派出他,本就已經代表著萬無一失。
因為除了有可能進入龍蛇山脈的那名朝廷大供奉之外,整個龍蛇邊軍,所有的修行者,都沒有一人是佟韋的對手。
平時即便是來一名已經能夠溝通天地元氣,聚自己的力量於飛劍之中,控製飛劍自如的煉獄山聖師,也注定會被佟韋擊殺。
佟韋等人的戰力,在青鸞學院之中本身就已經僅次於夏副院長這樣的存在。
而夏副院長又不可能輕易出青鸞學院。
這樣一來,像佟韋這樣從青鸞學院走出的特殊人物,在整個雲秦,也是已經近乎無敵。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裡會出現一名同樣不凡的煉獄山聖師,一名飛在天上,飛劍可以超出四百步的聖師,而且還已然修成了煉獄山的魔變。
這大荒澤實在太大,佟韋一直在全速搜索著,但他卻依舊難以發現林夕的蹤跡。
……
徐寧申在到處都是屍體的泥濘花地之中瘋狂的慘嚎著。
他喊了許久。
他的耳中隻剩下了風的聲音和自己的嚎叫聲。
終於他無法忍受,他手中的劍刺透了自己的身體,刺透了自己的心臟。
然後他散發著腐臭的身體倒在了這一片肮臟的血腥泥濘中。
天色已亮,然而大荒澤裡獨有的濃厚鉛雲遮擋著陽光,陽光一年四季都是無法真正的透入下來。
所以他死時無法見都光明,死後也是永遠無法沐浴到光明。
他之前做過龍蛇邊軍,所有的邊軍在鎮守這片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時,最為渴求的就是光明,但是他出了龍蛇山脈,做了三鎮連營將之後,卻是已經徹底忘了光明,自己行的便不是光明之事。
在徐寧申死後二十餘停的時間,狄愁飛和凰火笑兩人出現在了他的屍體旁。
“你們大莽煉獄山的那名強者,既然能夠將他們擄到那裡,便不可能讓他們毫發無傷。”
看著這一地的屍體,狄愁飛兩片薄如小劍的嘴唇冰冷的動著,“這名青鸞一年的學生,真是足夠令人吃驚。”
凰火笑點了點頭,森冷的銀色麵具在空氣中泛出一條弧光:“我甚至覺得申屠大師不會給他們兩人活動的能力…雖然他重傷將亡,但他既然能將兩人擄到約定和我碰頭處,他便不會給兩人活動離開的能力,在我到之前,這兩人離開,本身便已經足夠令人吃驚。”
“你還少說了一點。”狄愁飛看著凰火笑,微微一笑道:“想必這林夕身上也有些連煉獄山聖師都心動的秘密,否則他肯定不會浪費力氣,會選擇直接殺死這名未長成的青鸞風行者,而不會將他擒到那裡。”
看著直接默認的凰火笑,狄愁飛接著微笑道:“麵對兩名按理應該沒有多少活動能力的修行者,結果死了這麼多人,包括一名魂師,一名大魂師…但你依舊不緊張,想必一切還在凰統領的掌握之中?”
“他們選走這裡,是因為這裡的上遊有一個穴蠻部落。那裡的穴蠻戰士從一開始便遵守著命令,在那負責接應和傳遞接下來的命令,如果這場在她看來不可能失敗的大戰失敗的話。現在在她看來不可能敗的這場大戰已經徹底敗了,所以她要通過這裡,宣布自己逃出去的消息,並設法通知和調動所有趕來的穴蠻部隊,挽救為了她而深入到龍蛇山脈邊緣的穴蠻…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兩天前,我的黑龍軍就已經攻占了那裡。”凰火笑冷冷的道:“所以我們隻要去那裡等著。”
“好啊。”狄愁飛很輕易的應承,“我們就去那裡等他。”從他的神色上,看不出絲毫生怕凰火笑動用龍蛇軍對付他的擔心。
……
池小夜很快陷入了昏迷。
在和徐寧申的一戰之中,一次被迫無奈的劇烈魂力噴發加重了她的傷勢,而接下來她體內那股力量和魂力的耗儘更使得她原本已經十分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事實上在林夕攙扶著她走入河床時,她的身體已經超過了極限,隻是強大的意誌力在苦苦支撐著超過極限的身體。
但這種支撐終究不可能支持太長的時間,等到終究無法支持住時,這種陷入昏迷的速度很快,已經被林夕負在背上的池小夜幾乎是在已經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強行說出了一句:“往上遊走..”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從這條巨大河床上泥土自然的痕跡,不難判斷出河水衝刷的走向,這條河床的上遊,是在東方,在大荒澤的更深處。
“你可一定要撐著…因為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命,而是關乎著很多人的命。”
林夕充滿擔憂的蹙著眉頭,用力的擠著手中的藥草,將一滴滴藥液滴入池小夜乾涸的嘴唇之中,同時輕聲的說著。
池小夜的身體在陷入昏迷之後不久便變得十分滾燙。
在青鸞學院研修過禦藥係醫護課程的林夕十分清楚,隻有修行者的身體機能徹底失控,內腑徹底失去調節功能時,修行者的身體才會陷入連續的發燒之中。此刻林夕根本不可能知道上遊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救星,但他十分清楚,池小夜的這種情形如果不加以救治,便肯定會陷入更深的昏迷,然後迎來死亡。
林夕一直按照她的話,往這條河床的上遊走著,但他對自己在河床沿岸,按照自己懂得的一些粗淺的醫護手段所采集的藥草,能否對池小夜起到一些救治作用,卻是沒有絲毫的信心。
沒有絲毫征兆,林夕還在擠著第三團藥草,乾涸的河床上陡然刮起了一陣異常濕潤的颶風。
他和池小夜身下的地麵瘋狂震顫起來,一條黑線迅速由東而來,隻是刹那間,在林夕的視線之中就變成如千萬頭黑色馬匹狂奔形成的五六人高的巨浪,在距離他五六百步左右的一片區域中狂湧而過。
林夕看著這股在一停不到的時間內就湧來,奔流速度比起修行者還要快出不知道多少的黑色洪水,依舊為這方天地的壯闊而感歎,卻是已經沒有了多少震駭。
和池小夜所說的一樣,隻是這半天的時間裡,這條平原般遼闊的河床之中就已經奔騰過十餘次這種如開閘泄洪般的洪水,衝出十數條新的溝壑。
在林夕先前的那個世界幾乎不可能見到的滔天黑色巨浪濺起了無數黑色的水珠,在颶風之中,無數的黑色水珠和泥土如漫天的螢火蟲飄出。
池小夜現在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任何的汙物入口,所以林夕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的藥草收在了池小夜的綠袍之中,將池小夜放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自己卻是閉目盤坐了下來,隻是用一方黑巾遮著自己的麵目,麵對著狂風和無數飄舞過來的黑點開始努力的試著進入冥想修行。
和魏賢武、徐寧申的廝殺,使得他的身體,尤其是肺部因為震蕩和憋氣強行發力,產生了許多損傷,但和他們的交手,尤其是和徐寧申的交手,卻也是給了他的修為很多的好處。
他體內的魂力透出肌膚和毛發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幾乎是“看”到自己正一步步接近大魂師的境界。
那扇門已經就在前方,隻是不知到底還差幾分晨光。
這種黑色洪流過境時,風大得就連走路都極其困難,但這對於林夕而言,卻也是極佳的修行機會。
唯有在這種恰似千軍萬馬過境的情形下隨時入定修行,在真正的千軍萬馬絞殺的戰場之中,才有可能做到隨時入定補充魂力。
“上遊到底有什麼?”
閉上雙目之後,林夕便很快的忘卻了一切,最後在他腦海中浮現的,便隻是這樣的一個得不到池小夜回答的問題。
……
他不知道,上遊池小夜希冀的東西已經什麼都沒有。
唯有堆成了一座小山的頭顱。
還有許多名渾身黑甲的強大軍人,散落在一些地穴的入口,安靜的調息、修行、等著。
在這片土丘的旁邊,就是這條河床的儘頭。
河床的儘頭,有一個連著一個的望不到邊的泥湖。
有一個湖裡,有許多漂浮如冰的平坦土丘。
那頭皮毛烏黑的小獸依舊在迷茫、懵懂的等著,越來越為恐懼和無力。
***
(終於寫出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