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淩歧幾人進入原子牛仔，才明白為何布恩先前屢次叮囑，最好不要在這裡和人起衝突。
按照他的說法，眾人畢竟是初來乍到，不好到處惹事。
等那些新人見識了店內的安保人員，才明白布恩的話究竟有多麼委婉。
僅僅一樓裝潢整齊的大廳，就有著六七名警衛人員持槍肅立在個個要道入口。
他們全都穿著墨綠色的二代戰鬥鎧甲，帶著內置夜視儀的金屬戰鬥頭盔，清一色裝配了博爾賽特II型突擊槍。
這些人哪裡是什麼保安，簡直就是正規的軍隊。除了人數略少，他們的裝備絕對比NRC的老兵們更加精良。
至於新人們的武器裝甲...
還是彆丟人現眼的拿出來攀比了。
此外，“原子牛仔”內部的環境也和戰前正規酒店有的一拚。
除了布置方麵看起來比較老土，其餘無論是裝飾還是氛圍，全都無可挑剔！
“哎呀~這麼晚了，竟然還有顧客上門！”
就在眾人打量著周圍、那些保鏢也警惕的看著淩歧一行、尤其是武器突出的布恩和維羅妮卡時，空蕩蕩的服務台後麵忽然伸出一個腦袋來。
“抱歉抱歉，剛剛打了個盹，差點誤了正事兒。”
說話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應該是名服務生或者接待員，穿著老舊的西裝，洗的有點發白。
他隻把幾人挨個瞟了一下，立刻將目光鎖定到淩歧身上。
西裝筆挺的淩某人和木精靈就差把“我很有錢”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幾位，是要住店？還是有什麼其他的特殊服務需求？在原子牛仔，除了賒賬，你們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服務，當然也包括...”
那個接待員試探性的詢問著，大概是因為看到來人中有女眷，兼之個個麗色出眾，後麵的話愣是沒好意思說下去。
“住店，有空房吧。”
淩歧淡淡回答，完全沒有要客套的意思。
他的表現反而讓青年變得更加熱情，臉上差點都擠出朵兒花來。
“住店？好啊！有空房！當然有空房！本店現有特價房、標準房、貴賓房、和總統套間四種不同選擇。其中總統套間因為暫不對外開放，所以不能選。剩下的，我建議客人您點貴賓房。標準房雖然乾淨，但不符合客人您的身份。至於特價房嘛——那是給一些不太富裕的、需要常住的顧客準備的。”
這廝倒也是性情中人，見淩歧打扮的像是闊佬，立刻熱情的不得了。一旦說起某些不太富裕的...顧客，立刻變得滿臉鄙夷，差點把窮鬼這兩個字吐出來。
淩歧雖然不太認同他的價值觀，畢竟窮人和富人在他看來一樣是有價值的，再窮也能榨出點油，再不濟不是還有條命嘛~
“出門在外，當然什麼都要挑最好的，四間貴賓房。”
淩歧輕輕地撣了撣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身邊李奧立刻從懷裡拿出一遝子NRC紙幣，扔在櫃台上，價值大概抵得一千瓶蓋。
這還是他們先前在新維加斯醫療所和女醫生佐佐木換的，要不然，淩歧大概又要用瓶蓋砸人了！
那個接待員立刻用雙手將鈔票恭敬的拿起來，點頭哈腰的樣子簡直就像是迎接皇帝的太監。
“好！好！一看諸位就是豪客！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不一樣！就是和那些窮...和那些普通的顧客不一樣啊！”
“貴賓房的價格是100瓶蓋一天，400瓶蓋一周，1000瓶蓋一個月。多餘的錢我會記在您的賬上，原子牛仔絕對不會多收您一個仔兒。”
“當然，如果貴客對本店的服務還算滿意，一定要給賞錢，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一般也不好拒絕——”
這人的表現讓布恩都皺起了眉頭，就彆說幾個新人了。
隻有淩歧麵色不變，仿佛覺得理所當然。而卡拉也走到了他的身邊，似乎頗為享受外人的卑躬屈膝，全然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李奧~打賞~”
演戲就要演全套，扮闊佬總比扮窮鬼省心。
淩歧一聲令下，李奧直接從衣兜裡又拿出了一卷NRC紙鈔，麵值是10元的，一卷大概二十張，價值百餘瓶蓋。
施舍般的給過賞錢，那年輕人根本不以為恥，反而變得更加熱情！
“好人啊！這位貴客真是大大的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您還請稍等，我這就安排人為諸位準備住處。放心，包你們滿意！包你們滿意！”
“另外，本店一樓大廳、也就是那個方向，是專門的娛樂區，提供棋牌酒水和歌舞服務，貴客有興趣的話也可以過去玩玩。”
那名接待員一麵激活夾在領口的微型對講機，冷冷吩咐著行李生動作快些。一麵又指了指大廳後麵、被簾子遮起來的部分，語氣諂媚。
這廝變臉之快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偏偏周圍那些警衛全都視而不見，有些甚至同樣滿臉熱切的盯著淩歧——的口袋，那眼神絕對比看自家婆娘還要親熱。
青年交代完了，朝門口一名警衛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滿臉欣喜，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而他身邊那位，則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直到警衛來到幾人身邊，見淩歧投去疑惑的目光，青年侍者這才介紹道：
“貴客您好，這是漢森，是本店給您的第一份禮物——”
“漢森！還不快和客人打個招呼！”
年輕人又玩了一次變臉的把戲，所有人都已經見怪不怪。
“嘿~嘿嘿~您好~您好~你們好~”
那個先前還滿臉威嚴、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安保人員，立刻像龜孫子一樣同淩歧打起了招呼，這變化比年輕侍者的表現還要誇張。
可惜根本沒人理他，淩歧依舊用那種淡漠的、詢問的眼神看著年輕人，而其他人也紛紛無語，這樣一個粗莽漢子學人獻媚，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咳咳~好了，漢森，你先下去。”
年輕人先為尷尬的保安解了圍，這才接著解釋道：
“是這樣的，對於住在貴賓房的貴客，我們都會無償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務，比如配送一名安保人員進行專門的同程護衛。”
“以後隻要您不退房，不離開自由城，當您不在本店內時，漢森都會跟隨負責您的安全。”
“您先不要急著拒絕，原子牛仔和自由城裡的一些其他家族都是有過協議的，很多您和您的朋友不能隨意帶武器進入的區域，這對我們的安保人員都有例外。”
“而且，先生您這樣的人物，磕著碰著都是大事，雖然您的朋友看起來都非常厲害，可多個保鏢總比少個強，不是嗎~”
這人倒會說話，淩歧想了想，左右不過一高級炮灰，想殺掉也不會比殺條狗難，便順水推舟答應了。
很快，幾人便在一名衣著暴露的少女行李生的帶領下，朝著樓上行去。
臨彆，那名接待員又偷摸著給淩歧遞了張小紙條，一直表現的坦然而冷漠的淩大少，這才露出了些許笑意。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但再貪婪的惡狼，喂飽了也是一條忠犬。這不，剛給了塊肉，加戲就來了！
淩歧從不以君子或小人區分旁人，隻有有用和沒用的差彆。
就在他們離開後，那個一秒鐘前還滿臉諂媚的年輕人，立刻又恢複了懶洋洋的狀態。
他一把收起台上的鈔票，一大一小兩疊分彆存放好，顯得精打細算。
“看什麼看？看個屁！這些都是老子的！你們都給我好好守門！尤其是你，漢森！你說你女兒最近得病急需用錢，上頭不答應賒給你薪水，現在我可是把金主送到你麵前了！”
“你們這些人，除了打打殺殺，還會乾什麼？到老一場空！一個個慫樣，現在都給我打起精神，彆墮了原子牛仔的威風！”
這人罵罵咧咧，那些一拳頭可以打死兩個他的保安，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個個站的筆直。
尤其漢森，竟然滿臉感激的看著他，完全不介意他的鄙夷。
隻有真正陷入困境的人才會知道，任何一點幫助都是那麼的難能可貴，尤其在廢土上，同情和憐憫已經成了奢侈的代名詞。
那名服務生卻沒看到漢森的表情，他正在盯著淩歧留下的簽名愣愣發呆。
林奇·尼瑞瓦·賽爾因都。
摸了摸懷裡的鈔票，這個接待員臉色瞬間猶豫了一下，最終咬了咬牙，提起筆將那行字塗掉，重新填了個極普通的名字——
達隆·普頓。
貴賓房在四樓，原子牛仔除了一樓，其餘四層都是住宿區，而且以樓層來區分檔次。
二樓最垃圾，牆上隻是簡單刷了白漆，空氣裡的味道除了乾燥還是乾燥。而三樓四樓不但有著盆栽，更噴了清新劑，裝潢的檔次也完全不同。
三樓和大廳相當，同戰前一般人家裝修過後差不多，看起來還算不錯，牆紙地板都有。四樓就奢侈了，連走廊裡都鋪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紅地毯，牆上都是軟包，既美觀又有隔音效果。
而且那些守衛也隻到三樓就沒了，四樓用來警戒的是“電子哨兵”，某種懸掛式的多管機炮。
女行李生從上到三樓開始就變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破壞了任何東西。到了四層為眾人打開房間、留下鑰匙後，甚至不敢進入，更沒有過多逗留~
“有這麼誇張嗎？”
唐笑不解的跺了跺腳，也沒覺得地毯大力一踩就要碎掉的樣子。
布恩看了看有些鬱悶的大學生，大概是以為他剛才試圖和那個漂亮女孩搭訕，結果人家連話都不敢多說，因此心情不好。
“這裡雖說是自由城，指的其實也僅僅是出入自由。在新維加斯賭城區附近，任何家族控製的地盤上，有錢的就是大爺，這一點早被人驗證過無數次。”
“在這裡，隻要你有錢，你完全可以獲得帝王級的享受，想吃人肉都能挑肥揀瘦，想玩死亡爪或者看死亡爪玩彆人都有人會為你準備。”
“這還是自由城，聽說賭城區裡麵，更是如此。一夜暴富的幸運兒往往可以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奢侈生活，一朝輸光所有家當的倒黴鬼，也許就會消失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
說著說著，布恩的語調漸漸陰沉了下來。
已經躺到鵝絨被上，大半個身子都陷進去的卡拉，卻沒有感覺到丈夫的低落。
“我開始有些喜歡這裡了。”
卡拉低聲說著，布恩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淩歧則走到窗邊，將玻璃推開，看著外麵的黑暗，以及偶爾出現的片片霓虹，沉默著。
“我也，這樣覺得啊~”
呼吸著自由城的空氣，感受著這裡的欲望和肮臟，淩歧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有點悠閒，有點玩味。
“放心吧，有我在，你們永遠會是新維加斯的辛運兒~”
淩歧這樣向土著和新人們承諾著，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究竟在想些什麼。
原子牛仔正門斜對麵，大概兩百米外，幾個鬼祟的身影正躲在陰影中看著四樓某扇被人推開的窗戶。
“是他嗎？”
一個好聽的女聲問著，顯得隨意而颯然。
“是！”
低沉的男聲，不止意味著他的聲線較低，同時也暴露了他並不美麗的心情！
“乾！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幾個穿的體麵的暴發戶！乾！老子早晚也有一天會成為有錢人~”
“我和你們說，我同原子牛仔的護衛傑森可是老朋友了，有他介紹，咱們絕對能住上裡麵的特價房！”
“操！我受夠了冰冷的地板和惡心的蟑螂！鬼知道那些輻射蟑螂已經長得比腦袋還大，怎麼還能鑽進門縫！”
粗魯的語氣，粗俗的話語，說話的是一名體型魁梧的大漢。
“不行！我們不能住到原子牛仔去！”
先前說話的男聲再次響起，有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味道。
“為什麼？！”
不滿立刻爆發出來，看來他的威望遠不足服眾。
“為什麼？哼！他就是死爪騎士，我一直不願意麵對的男人！泰格，你不是早就說想和他較量較量，你現在就可以過去，你去啊！”
程紹妒火中燒，憑什麼同樣是輪回者，那個男人帶著幾個拖油瓶都能混的那麼滋潤，自己殫精竭慮卻連一個隨從都收不到！
俄羅斯大漢不說話了，他可以在口頭上鄙視那些比他厲害的人，卻不會真從心底那麼認為。
“哼！死爪騎士！死爪騎士很了不起嗎~”
“不去就不去嘍！我真不明白，不就是加入他的隊伍又分道揚鑣嘛，這能有多大的仇！也許人家早就不記得了！”
“再說咱們身上的錢可不多了，從黑山上背下來的瓶蓋，隻夠兩個人進入賭城區的。話說，程紹你說的那玩意兒真有那麼神奇？是一把開啟寶藏的鑰匙？能找到各種堆積如山的物資？數不清的金銀？你丫的該不會是想騙我們帶著珊妮自己進賭城瀟灑吧！”
程紹聽到這樣的話，麵色頓時變得難看。他雖然對這些人有所隱瞞，可自忖最終結果也差不離太遠。隻要他拿到白金芯片，去找那個特殊的機器人，然後殺掉豪斯、取而代之，再把機械軍團升級，完全可以成為新維加斯的王！
屆時，什麼狗屁主線任務會完不成，大家不也都能吃香喝辣！
這條命運支流，已經是他能“看”到最完美的“未來”了！
“白癡！胡說什麼！你以為進了賭城區就是風光？程老弟要風光也先把你這個傻大個賣了！”
打圓場的依舊是閒人彼得，他的話倒也實在，身無閒錢，進了賭城都得要飯。
第四人靠在歪斜的路燈杆上始終沉默著，這支隊伍卻在罵罵咧咧中恢複了融洽。
“哼！狗嘴裡吐不出豬牙~算你們說得對，那我們今天晚上睡哪兒？又隨便找個破地方過夜？”
“嗬嗬，忍一忍吧，很快，我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程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轉身便走。
些微不知從哪裡來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麵孔，原先那五官平凡的青年早已消失不見，剩下的，是一個麵目更加平凡的中年男人...
沒有什麼不需要付出代價，享受黑暗的眷顧如此，俯瞰命運的長河也一樣。
隻有一種人可以真正離開時間之河獨自在岸邊漫步，恰如淩歧曾經去過的那個魔幻世界，那裡有一位名動天下卻早被真實遺忘的男人——一個已不存在的人...
“喂喂~這裡就是麥卡倫營地啊，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對了，上尉先生，是你答應過我們，讓我們直接坐動車前往新維加斯賭城區的哦~”
“你可千萬不能被那個什麼少校嚇一嚇就蔫掉，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不是好人，討厭死了！我和卡斯姐姐都幫了你們這麼多的忙~”
“哎呀~我忘了問了，聽說進賭城要辦什麼移民證，要好多錢呢~”
“我現在已經是NRC的一名光榮列兵了，應該不用那麼麻煩吧，你們好像有過協議吧~”
“至於卡斯姐姐，你也要想辦法幫她解決身份問題哦~”
“不知道到了賭城會不會...”
寂靜的夜幕籠罩著半個星球的天空，內達華的廢土不過是全世界的一片小小縮影。
在這樣的大地上，又還有多少天真和善良能夠保持。
又有多少人，看著那份為之心動的東西，真的是在欣賞，而非滿心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