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八方雷動(二)(1 / 1)

長安風流 蕭玄武 2740 字 25天前

蘭州,至從秦慕白回來後,就如同魂魄歸回了身體,一切重新回到正軌,並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活力。雖然絲路商道還沒有完全打開,但是河隴沃野千裡州縣無數百姓巨萬,又正值“大開發”時期,因而仍然潛藏巨大的商機。於是,內地的商旅再度活躍起來,往來穿梭於蘭州與關內,駝鈴的清音喚醒了沉睡的戈壁,為蘭州注入一絲絲新鮮的血液。

在這往來的無數支商隊之中,有一個公認的商界魁首,那自然便是——武氏商號。

不管是商業業內還是圈外,大家都一致公認,有秦慕白在背後支撐的武氏商號,將是毫無爭議的河隴商業龍頭,眾商家無不唯其馬首是瞻,聽風而動。十分默契的,大唐天下第一巨商長安鄭氏,沒有對蘭州涉足半分,將這一片巨大的商業利潤空間,對武氏商號拱手相讓。不僅如此,武氏商號從內地走商運來的大批綢布、糧食甚至是鹽鐵這類禁物,都能拿到極低的價錢。自然,也是有鄭氏在暗中提供極大的方便。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就在那些小商小販眼饞武氏商號賺取的巨大利潤之時,也有一些精明敏感的人物,隱約聯想到了一些事情——為何武氏商號往來走商,不再是像以往那樣以秦仙酒為主打,而是轉向經營布糧鹽鐵這類敏感物資了。再聯係一下蘭州的特殊性以及新上任的蘭州之主、武媚娘的夫君秦慕白,許多人不約而同的得出一個無法得到應證的結論——武媚娘,現在變成了徹底的官商、甚至是軍商了。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再是單純的為了錢,而是為了軍事,為了政治!

近來,秦慕白也有所改變。興許是受到了侯君集與武媚娘的影響,再或許是自己本身經曆太多事情思想上有了一些褪變,他開始“膽大妄為”。

一紙禁令,足以讓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凡蘭州大都督府治下,除都督府委任授權的武氏商號外,任何商隊不得經營布糧鹽鐵這類官方物資,否則以資敵賣國罪論處!

這要是在內地,京師,不管是誰哪怕是皇帝要是改這麼乾,立馬招來罵聲一片彈劾無數。但秦慕白不管了。現在他的腦海裡隻剩下四個字——敢做敢當。

既然朝廷不給我兵馬錢糧,還不許我自己伸手去賺麼?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河隴安寧、軍國大計?朝上有人要彈劾,讓他彈去;皇帝要怪罪,由他怪罪;隻要我秦某人還有一天坐在這大都督府裡,這事就必須按我自己的步驟一步步乾下去!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武氏商號一統河隴商界;秦慕白的大名或如雷貫耳或臭名昭著,反正是……街頭巷尾朝堂巷陌,都在議論他了。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秦慕白軍務繁忙,經常吃住都在軍營,一來要調教新到手的“火神軍”;二來要訓練麾下兵馬並暗中為招兵買馬做準備,往來奔波於各個州縣與牧馬監,經常十天半月不歸府第,三來,他準備在蘭州興建一所仿效百騎的“軍校”,對外卻隻號稱“安西翊府”,意思是給安西大都護秦叔寶元帥私募訓練的一支衛隊。

安西翊府的核心機要人物,除了秦慕白這個百騎的“老校長”,還有蘇定方與一百名百騎將士。核心組建完畢後,秦慕白再在自己從長安帶來的翊府精銳越騎中,挑選合適的心腹人物(如原本就畢業於百騎的一些低級軍官)加入翊府,組建出安西翊府的紮實班底。

蘭州大都督府的龐大後院之中緊臨大都督府院的軍屯裡,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新軍屯,便是“安西翊府”的營盤所在。此處軍規嚴謹戒備森嚴,除秦慕白與蘇定方外,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初期,收納了六百名學員。預計,三個月之內淘汰一半,僅餘三百人。加上原有班底,安西翊府也一共不過五百人。再加上新來的五百火神軍,這個神秘的營屯裡,共計不過千人——便是秦慕白手中輕易不會亮出、卻有扭轉乾坤力挽狂瀾之能的王牌!

秦慕白在忙碌,武媚娘比他更加忙碌。除了往來奔走於內地與蘭州各個州縣,新立商號的大小事務足以讓她焦頭爛額。苦於膀臂不力人手不足,武媚娘連連派人發書到襄州及長安,催促羈留在那裡處理善後事宜的原班人馬,儘快結束手中的大小事務,速速趕往蘭州相助。

於是沒多久,武母楊氏、武家兄弟人等以及武媚娘以前的一班得力女管家們,悉數雲集於蘭州。這時秦慕白不得不佩服武媚娘的先見之明,她很早就準備好的瓊玉山莊,現在便成了武氏商號的大本營。全山莊上下已經住滿百人日夜燈火不熄車馬如龍,成了河隴之地最負盛名的商業中心!

看到瓊玉山莊的空前盛況,秦慕白總是不自覺的聯想到瑞世銀行、紐約、上海的商業街這些地方。同時感慨,武媚娘,真是不世出的天才!

這一日,秦慕白方才從城外野戰軍大營盤裡閱兵而回,與蘇定方一起商討軍機說些閒話,以作小憩。今日,便也是久前侯君集與李道宗約定的“比武”之日。事實證明,兩人都很有幾把刷子。短短的一兩月時間,都將兵馬操練得極有火候了。此類比試不出生死自然難定勝負,侯君集也不是當真不識好歹要找李道宗拚個輸贏高低賭上人頭或是鑽下褲襠,再加上秦慕白從中斡旋,這事便不了了之。

其結果是,李道宗幫助秦慕白搭了一個台階讓侯君集來下,侯君集也順坡下驢的買了這個人情,半推半就的加入了秦慕白的陣營之中。今天,秦慕白便將蘭州三萬野戰軍與一萬大都督翊府精銳越騎的統領權,一並交給了侯君集這個“翊府中郎將”。侯君集也不推辭,並第一時間獅大開口的找秦慕白要錢要糧要器械,並一個勁的催他儘快募兵。

秦慕白心中暗喜。這些跡象表明,侯君集的確是早已經憋壞了。下了這個台階,他便馬上進入了角色。現在,他早已等不及要大刀闊斧的大乾一場了。僅有四萬兵馬交給他,少是少了點,但對侯君集這樣的人而言,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四萬兵馬,足夠他演繹一段傳奇了。

“少帥,今日我打聽到一件小事,甚感蹊蹺。”聊完軍務,蘇定方說道,“還記得那個出使吐蕃的鴻臚寺少卿劉善因麼?”

“記得,都走了一個多月了。怎麼了?”秦慕白問道。

“今日回城之時我途經蘭州館驛,進去討杯水喝。在那裡遇到了劉善因的長子劉義。”蘇定方道,“這難道不奇怪麼?劉善因出使吐蕃,奈何將兒子也帶到蘭州?非但如此,他自己去了吐蕃一個多月了,劉義仍然住在館驛。”

“興許是私事呢?”秦慕白道,“你可有盤問?”

“我與劉義在長安曾有一麵之緣,算是相識,隻作閒聊了幾句並未多作盤問。”蘇定方道,“我問他來此何乾,他說一路跟隨服侍染疾的父親;父親走後,他便留在蘭州等候父親歸來,到時再一同返回長安。為人子者儘孝如此,我也不便多作盤問。但我總感覺他言辭閃爍似有隱衷,不想對我一吐真言。”

秦慕白沉思了片刻,說道:“那個劉善因的確是比較奇怪。他在鴻臚寺供事多年專職接待外賓使臣,本就精通突厥、吐蕃等國的諸類胡語,但臨行之時卻轉請刺史肖亮為他雇傭了三名本地胡人,做譯官向導。此事蹊蹺,但我一時也想不通他為何這麼做。剛才聽你這麼一說,更是可疑。但我觀他又不像是奸佞賣國之人……這樣吧,你派幾個人日夜觀察監視館驛,但暫時不要驚動劉義。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要用到他。”

“是。”

這時,門吏來報,說有一名女子在大都督府門外求見,自稱是“武氏商號”的人。蘇定方笑了一笑,拱手稱退,秦慕白便叫門吏請進來人。

武媚娘去了外縣多日,想必是已經回到了蘭州便派人來請。想及如此,秦慕白心中也是暗暗歡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兩個人都是如此的忙碌,想要享受一番片刻溫馨,竟也要忙裡偷閒。

求見之人被準入內。一見到那人,秦慕白不禁就樂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老妖婆啊!”秦慕白就笑了。

“姓秦的,你怎麼張嘴就罵人呢?”那人也不客氣,斜眼撇嘴的哼道,“怎麼說老娘也曾差點就與你肌膚相親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呢;就算不是夫妻總該是舊相識吧,他鄉遇故知,你就這麼待我?我不就是在長安的時候小小的出賣過你一回嗎,也沒壞你事呀,你怎麼就……”

“行行,你打住,趕緊打住。數日不見,你真變成老太婆了,如此嘮叨!”秦慕白笑道,“蘇憐清,你何時到的蘭州?”

“今天,跟大東家一起從岐山回來的,運來一大批的隴上好麥,來喂養你麾下的這幾萬頭好豬。”蘇憐清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客椅上,撂起二郎腿來手掌連連拍桌子,“上茶呀,上茶!你要渴死老娘嗎?這便是你蘭州大都督府的待客之道呀!”

“嗬嗬!來人,上茶!”秦慕白笑著起了身走到她身邊坐下,問道,“媚娘差你來叫我過去,可有要事?”

“嗬,老娘和大東家回蘭州了,這可不就是大事了,還需要彆的?”蘇憐清喝了一口茶翻了幾下白眼,說道,“還有一個人,你興許會很想見上一見。”

“誰啊?不會是鄭安順吧?”秦慕白順口道。

“嗬,你還蠻惦念他的嘛!怎麼樣,還是怕他橫刀奪愛吧?”蘇憐清壞笑道。

“說正事,彆油腔滑調的。”

“不是。”蘇憐清眉飛色舞表情異常豐富的說道,“是我們半道上撿來的一個半死之人,但你見到他,肯定會……會那個,如何,如何!”

“誰?”

“老娘非賣這個關子不可——走吧,秦少帥!煩請貴步稍移,瓊玉山莊恭候大駕光臨!”

秦慕白搖頭而笑,喚備車馬,便與蘇憐清一道離開都督府,往瓊玉山莊而去。

瓊玉山莊,已是成了長安西市一般的存在,除了規模地界小了一些,彆的幾乎沒了差彆。龐大的山莊內部,居然新建起了多所宅房用作旅店、酒肆與商榷,專門接待往來的商旅。當然,這些產業全部歸屬於武媚娘的名下。她不光自己走商賺錢,順道還賺商人的錢。同行都說,她這生意,算是做到爐火純青了。

唯有後院的一處地界也就是瓊玉樓台所在的彆院,是不對外開放的。這裡住著武媚娘自己一家人,還留了一間彆雅幽靜的臥房,便是專屬於秦慕白與武媚娘的二人世界。

車馬從山莊後門而入,蘇憐清將秦慕白請到了正宅大廳,武母楊氏以及武媚娘兄妹數人都在,看似是兼程遠道回家之後,在休憩。

但見秦慕白到來,滿屋子頓時便熱鬨了。武媚娘微笑淡然的注視著秦慕白與她的家人噓寒問暖閒話家常,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無限眷戀與溫馨,秦慕白將之收於眼底。

寒暄罷後,秦慕白便問蘇憐清,路上撿來的那個“半死之人”何在。武媚娘聽後便笑了,說道:“休聽她滿嘴胡言,什麼半死之人,隻是個半路病倒的舊識而已。不過,那個人的確值得你一見。”

“是誰,在哪?”秦慕白問道。

“隨我來。”武媚娘起身,便帶秦慕白往樓上走。二樓是供宿客人的臥房,推開一間門,秦慕白看到裡麵的床榻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人似已熟睡,旁邊還有個老醫郎正在書寫藥方。

走到床邊一看,秦慕白著實意外的驚道了一聲:“怎麼是他?”

老醫郎瞟了秦慕白一眼,說道:“公子請小聲。此人疲累之極氣血虛脫,此時若被吵醒,大不利於病情。”

“好,我們先出去。”秦慕白與武媚娘出了房帶上門,問道,“獨臂張同,他不是應該遠在襄陽麼,怎麼會跑到蘭州來讓你們遇到?”

武媚娘溫柔的笑了一笑,說道:“你說呢?”

“我說?”秦慕白怔了一怔,“我怎麼知道?”

“不就是因為你在蘭州,他才來的麼?”武媚娘頓了一頓,輕聲道,“慕白,有這樣的舊部,或者說是朋友,你應該感到欣慰。”

秦慕白不禁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說,他遠道萬裡從襄陽出發來蘭州,是來找我的?”

“是。”武媚娘肯定的點頭,說道,“我們在蘭州州城外四十裡的縣城驛館中遇到他,當時他正病重不起,但與我交談了幾句。他說,他雖‘人在江湖,魂在百騎;軀雖已殘,心仍未死;當仍舊追隨將軍牽馬墜鐙,死而無憾’!慕白,這是他的原話,我能保證我說得一字不漏。”

秦慕白聽完,半晌無語。

深吸一口氣後,他說道:“媚娘,拜托你好好照顧張同。待他病體痊愈後,我要讓他執掌我的大都督帥旗。”

“你說,你要讓他這一個獨臂之人執掌大旗,擔任你的帥旗使?”武媚娘不無驚訝的道。

“是的。”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將旗,軍之魂,旗在人在,旗亡人亡;騎使,帥之彰,帥之所在旗之所至。沒有人比張同,更適合擔任我的旗使。因為他的鐵血、忠義、堅韌與剛強,正是我麾下的軍隊必須具備的氣質!”

“我懂了……張同雖是殘廢了,但他獨有的特質的確令人生佩。”武媚娘點點頭,說道,“慕白,軍中的事情,我不懂;但軍人的情感,我懂。像張同這樣的小人物,雖然卑微,但總能在不經意間讓人感動和震撼。來了蘭州這麼些日子,我接觸到許多像張同這樣的人。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對軍隊、對同袍那麼有感情了。因為軍旅男兒,真的比許多商旅官宦要可欽可敬得多!”

“是麼?”秦慕白驀的詭笑一聲,四下一瞄彆無旁人,擠眉弄眼的壞笑道,“那我也是軍人,是不是也值得你欽敬一回?”

“少來!”武媚娘咯咯笑道,“還有幾位客人,我帶你去見上一見。到時,你恐怕就沒這個油腔滑調的心情了。”

秦慕白怔了一怔:“還有客人?今天是什麼日子,一些朋友都至遠方來了。”

“來吧,看了便知。”武媚娘笑得神秘,帶著秦慕白在二樓的樓廊間穿梭了幾回停在一間最為豪華的客房前,說道,“進去吧!”

“是誰啊,這麼神神秘秘的?”秦慕白滿腹狐疑,但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推門而入。

進門一看,兩名戎裝女子正坐於桌邊飲茶。明光甲,麒麟袍,火紅纓盔腰懸寶劍,典型的百騎軍官扮相,颯爽英姿讓人眼前一亮。

“拜見少帥!”二女一同起身抱拳行軍禮,英氣勃然。

“怎麼是你們?你們不是在長安皇宮的百騎當職麼?”秦慕白意外的驚訝道,方才說完腦海裡飛快一亮,馬上道,“難道是……高陽公主來蘭州了?”

這一對戎裝女子不是彆人,便是昔日的雙胞胎殺手、現時天下僅有的兩名女軍官,澹台姐妹。

二女同時抿嘴一笑,連神態表情都彆無二致,便道:“少帥小聲,公主長途跋涉累得不過,方才睡下片刻。”

秦慕白一時愣住了,“那廝,真的來了……不會吧!真的來了?”

“哈哈!是慕白來了嗎?”隔著一層珠簾的裡間臥房裡,突然傳出極不淑女、極度興奮的河東獅吼,“賊軍校,臭男人!本公主鸞駕在此,還不速速進來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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