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秦慕白事先的行程安排,在襄陽頂多駐留六七天,再轉道往揚州一帶遊玩而去。誰料,他們這一行人畢竟還是目標太大了,想不走漏風聲已是極難。
襄州本是秦慕白的一個發家根據之地,說他是半個土皇帝也不為國。如今“老主公”衣錦還鄉了,上下的官吏將佐與富紳商賈們,隻要能沾上一絲半點關係的,無不想儘辦法巴結奉誠。
今日刺史登門筵請,明日都尉執貼拜訪,再不就是與武媚娘生意往來密切的三大商會首腦一同出馬盛情相邀,乃至本土的仕族鄉紳,都削尖了腦袋的托人找關係鑽營往來,想要請得秦慕白與高陽公主的大駕光臨。
伸手不打笑臉人,總不能撫了人家一番好意。一連半月有餘,平均每天造訪一點五戶人家,才總算將一些應酬都給打發了。
就算是山珍海味,也都吃得讓人反胃了。秦慕白總算是領會到了“人怕出名豬怕壯”的真理。可彆小看山高皇帝遠襄陽這地方的人,他們的鼻子一點也不比長安那些豪門大戶人家的人遲鈍。秦慕白在蘭州的壯舉已經傳遍天下,眼下又要迎娶高陽公主了,這樣的年輕人想不發達都難。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秦慕白可以說是發跡於襄陽,襄陽人便很自然的把他當作自己的半個老鄉,這便是“沾親帶故”了,他們個個擠著上來巴結巴結,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自從入仕之後,不欺上不辱下的秦慕白一向不大擺什麼架子,和王公貴族能夠相談甚歡,和九品小吏也能打成一片,因而人緣極佳。此次襄陽故地重遊,他算是著實感受了一回“衣錦還鄉”的滋味。
隻是這行程便被耽誤了。如此一算計起來,大約要在路途上過年,因而秦慕白和母親等人商議過後,決定索性就在襄陽過年了算了。秦慕白便給長安去了一封加急的家書,送給大哥秦通與二哥秦斌,問他們年假期間是否願意一起到襄陽來,尋個新鮮的法子過個年。不幾日,便收到了大哥秦斌的回書,信中說,他與秦斌剛剛收到了調令,兄弟二人齊齊進入百騎,分任副使與長史一職。過年期間,二人要留守皇宮,因而不能來襄陽,請母親與三弟及公主見諒雲雲。
收到這信,秦慕白等人可算是高興了。沒想到,這事兒能這麼快落實下來。看來,皇帝心中的確是早已有譜了,此前問一回秦慕白,大有一點“問客殺雞”的意思,非要秦慕白主動找他老人家討要這個人情。
這老爺子,猴精!就算給好處,也不能白給!——秦慕白哈哈大笑。
其實秦慕白心裡也清楚,自己在蘭州立下大功,朝廷從上賞到下,就是沒給秦慕白什麼實質的表彰。一來是他要與公主成婚了,這公主可就是最大的賞賜;二來,秦慕白實在太年輕,現在已是官居四品職事官,再升官可就要比他爹的官還要大了,這可不行。於是,李世民便變了法兒的把賞賜給了他的兩個嫡兄長。
如此一來,秦氏一門四個男丁,全都官居高位、顯位,煊赫一時,儼然已經成為朝堂之上的一股新生力量了!
高陽公主自然也高興。雖然她從來不計較、不在乎什麼家世門庭,但眼下就是這樣一個風俗,就跟21世紀似的,哪個姑娘不願意嫁個條件好點的老公?以前,秦叔寶雖是二品上柱國,可秦家的確是沒落了。高陽公主要嫁過來,還真有點屈尊下嫁的味道。
現在不會了。秦家是當真興旺了!且不說秦叔寶坐鎮蘭州擋綱起大唐西線的半壁江山,其重要性比之李勣過之而無不及,就說這秦家的三個兒子,哪一個也是軍界的翹楚新星。尤其是秦慕白,他的一份功勞,就讓他的兩個哥哥一夜之間魚躍龍門,成了百騎的高級軍官、皇帝的心腹近衛、日後的禦前大紅人!
高陽公主渴望的完美婚姻,莫過如此。這大概,也是李世民心目中的——應該屬於高陽公主的完美婚姻。現在看來,高陽公主嫁給秦慕白,可比當初嫁給房遺愛強了不知多少倍。
現在,秦叔寶的份量可不見得比房玄齡低多少了;可是秦慕白,卻比千個房遺愛要強,這就是二者之間最大的區彆。從中,也直接可以看出皇帝的苦心,他在給自己找回麵子,秦家發達了,高陽公主的改嫁也就不那麼紮眼。
唯一會感覺十分寒磣的,應該就是房玄齡。高陽公主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毀了這棕皇婚,若是日後高陽公主嫁個不如房遺愛了,房玄齡心裡還好受一點;可是如此……看來高陽公主的確是要攀高枝才“跳槽”的啊!現在,房玄齡可能比直接被人打臉了還要痛苦和鬱悶。
也不知道皇帝最終會用什麼法子,來安慰跟隨他多年的房玄齡這個功勳老臣。關於他,秦慕白也想到了不少。畢竟,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現在是皇帝最為得力與心腹的左膀右臂。可現如今,這兩位朝堂大佬都與秦慕白有著或大或小的仇隙。隨著他與高陽公主的婚期逼近,這份仇隙與矛盾也就越發顯得突出。如今奪嫡爭儲又是越演越烈,房玄齡其實是個厚道忠直之人,受長孫皇後托孤之重,一直都在竭力輔佐太子承乾。
李世民一直遲遲沒有廢除李承乾,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以房玄齡為首的一批朝堂大臣,在堅持傳統的嫡庶思想觀念,反對廢立。所以說,房玄齡是堅定的太子黨。而魏王的身後,則是集結了相當大的一批年輕仕人,以及皇帝的主觀喜愛;而長孫無忌,則因為長孫皇後的臨終一句“外戚不可權重”,而近年來一直比較低調,在長孫皇帝新逝的那幾年裡,他甚至閉門不出專修法典。隻是近期來又重歸了朝廷擔任了實職。
但一直以來,就沒有人敢忽略了他這個皇帝內兄的影響力與實力。他就像一隻真正鷙伏的饑狼,不顯山不露水,從不在廢立之事上表態,不親近太子也不親近魏王,卻在暗中向年幼的嫡皇子李治靠攏。
就如同曆史上一樣,在太子與魏王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長孫無忌力挺李治,從而出現了曆史上的唐高宗。
秦慕白遠在襄陽,但心卻依舊在長安。處江湖之遠,反而有了一種旁觀者清的感覺。十多天來,他每天飲宴的時候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假如現在真如曆史上的一樣,最終李治在長孫無忌這支奇兵的幫助之下問鼎皇位,他秦慕白會有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長孫無忌貪權,曆史公認,也是如今朝堂的共識。他之所以放棄李承乾與李泰這兩個對他來說同樣的親外甥,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這兩個小子對他長孫無忌來說,太難駕馭。
是的,對於權臣來說,一個不易駕馭的君王,顯然是致命的。
李承乾荒誕不羈,現在李世民在世他尚且有所顧忌,李世民一但歸天,他還會買誰的帳?長孫無忌?彆開玩笑了!他除了過年的時候給他這個舅舅行個禮拜個年,平常就當他不認識了。
李泰就更不用說了。長安人人皆知李泰隻愛年輕才俊,喜歡那些乖乖躲在他羽翼下求生討喜的“弱勢群體”,這就證明他李泰很強勢。他從來不巴結不討好他那個舅舅,兩人一直很不對味。他若最終登基,長孫無忌能擺到哪個地方?
這算來比去,長孫無忌隻能選擇年幼、勢薄又在性格上有些軟弱的李治了。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現在李治隻是一個養在深宮的小小皇子,無半點勢力與威望。若是在他長孫無忌的獨自力挺這下登基,那他可就是唯一的權臣!說一不二的權臣!
長孫無忌的算盤,打得不可謂不響。一但他成功,那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現在跟著李世民,還要滋潤!
秦慕白,當然不願意他的如意算盤當真落成。豈不說他秦某人此前與長孫無忌之子之間的矛盾,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長孫無忌選擇李治,擺明了就是要選擇一個“守成之君”,能夠繼續和保持貞觀盛世的餘威,他長孫無忌就足以名垂青史了。
但秦慕白想要的,卻是一名“開拓之君”!
來自於21世紀的他,根本不滿足於大唐的現狀!
大唐完全可以更好,憑什麼就把貞觀盛世當作了終點?當作可以躺著睡覺的功勞薄?
這是二人之間最大的分野!也可以說是,政見的完全分岐,甚至可說是對立!
倘若李治在長孫無忌的輔佐之下成功上位,還要他秦慕白何用?既然不需要開疆拓土了,守成保疆哪個將軍都行。
不用猜,至從蘭州一事後,現在在長孫無忌的心目中,也把秦慕白當作了最大的潛在敵人。當時皇帝立排眾議力挺這個弱冠小子乾出那麼大的幾件事情……好不容易,功勳蓋世的李靖老了,現在又冒出個年輕的李靖,這足以讓他長孫無忌惴惴不安。
論資曆論功勞,朝中現在也就隻剩房玄齡能與長孫無忌並駕齊驅;但長孫無忌還多一層國戚的身份,因此長孫無忌還真就一點也不怕房玄齡。至於魏征?他已老了,老了眼睛都快瞎了,更沒有被長孫無忌放在眼裡。這要一直熬下去,一直身體不是太好、年齡也較大的房玄齡也不一定熬得過他長孫無忌。
現在卻冒出個才二十多歲的秦慕白,長孫無忌的心情可想而知。
遠在襄陽,秦慕白卻仿佛已經嗅到了長孫無忌那一方點燃的烽煙。二人之間雖然連交談都極少,但彼此的爭鬥,已經悄無聲息的拉開了。
還有一個可大可小的人物,秦慕白想在與長孫無忌正式交鋒之前,將其擺平。那就是——漢王李元昌。
這一天半夜,秦慕白按照事先的約定,悄悄來到襄陽城外的一處隱蔽莊院之中,見到了蘇憐清與澹台姐妹。
時隔半月之後再見這三女,秦慕白不禁感覺眼前一亮。蘇憐清,當真是有一手。短短的半月時間,她將這兩個殺氣溢溢冷顏冰冰的雙胞胎美人,調教得落落大方斯斯文文,時而小家碧玉,時而才女瀟灑,既能拒人千裡之外,又會媚眼勾人。
“好!這樣便是最好!”秦慕白樂得笑道,“欲拒還迎,就最能讓那廝上鉤!”
扮誰像誰的蘇憐清則是扮成了她們二人的母親,稍顯老氣,卻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佳,她笑道:“秦大將軍,很少見你劍走偏鋒的用上我們這種歪門邪道。說說,究竟那小子手裡有什麼,讓你如此苦心孤詣的對付他?據我所知,就算他是王爺,論實力也還真不是你對手。”
“你不必問這麼多。”秦慕白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他手裡究竟有什麼。總之,是個絕密的、重要的東西。隻要你們姐妹倆能夠成功潛伏到他身邊,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務必將那東西給我拿來。就算拿不來,也給毀掉。若能成功,我保你們三人下半生榮華富貴,澤及子孫。”
“好!”三女一齊乾脆的應道,“如此受賜,彆說是取件東西,就是叫我們去殺了他,也絕無二話!”
“不,不要殺他。”秦慕白的嘴角輕輕勾了一勾,冷咧的微然一笑,“你們殺了他,我還玩什麼?”
三女同時一怔,想笑,卻笑不出來。她們很少看到秦慕白露出如此“邪惡”的表情,如此看來,那家夥當真是把秦慕白得罪得不淺。因為她們都是領教過秦慕白的厲害的,但從來沒聽說他真記恨誰、算計誰。但憑他的本事與心機,真要使起壞來,那人肯定極慘。
“如此準備妥當了,你們就離開襄陽去長安。我這裡有一封武媚娘的親筆信,拿著它,你們就可以直接找到武元慶或者武元爽,進入秦仙閣營生。”秦慕白說道,“有武媚娘這個大東家的舉薦信,秦仙閣一定會力捧你們‘母女三人’。用不了幾時,你們就能紅遍長安。到時候,那廝必然前來滋擾。接下來,就不用我教你什麼了。”
“高招啊,秦大將軍。”蘇憐清笑嘻嘻的道,“我還以為你要讓我們想法子主動接近那廝,卻不曾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迂回的法子。妙,實在是妙。這可真算是天衣無縫了,那廝如果合當該死,就給老娘主動湊上來。”
“會的,一定。”秦慕白微然一笑,“他若是不湊上來,就不是長安最大的酒色之徒了。”
“那好,我們明日就動身。”
“今晚便走。水路,我已在八鬼渡安排好大舫船,去吧,就現在!”
“……你安排得真是周密,好吧,我等告辭!”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秦慕白走出這家小莊院,點起了一個小燈籠,掛在柴門之上。少時過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的行駛了過來。
秦慕白的臉上,漾起了迷離的微笑。走上前,親自揭開了車簾,裡麵便伸出一隻玉琢般的粉手兒,由他牽著款款的下了馬。
“慕白,你真是越來越壞了。”武媚娘粉麵桃腮,媚笑嫣然,“連著把我,也帶壞了。”
“怎麼說?”秦慕白裝傻的笑,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駕車的車夫識趣的將車子駛進莊院安頓去了。
武媚娘雙手放在胸前對著手心哈了一口熱汽:“進屋吧,好冷!”
“怎麼,這麼著急進洞房了?”秦慕白壞笑。
“閉嘴,你這登徒子,誰要跟你進洞房?”武媚娘霎時一臉通紅,雙手在秦慕白胸前一推,巧力掙脫便小跑朝燭光搖曵的房中而去。
“還說不是?”秦慕白咧嘴一笑,還十足淫猥咽了一口口水,“半個多月了,我好不容易才趁高陽不備把她灌了個大醉,還撇開了那幾個抽水機似的宮女,才把你偷偷弄出城來。今天晚上若不來個生米煮熟飯,我都要對不起秦家祖宗了!……怪不得男人都貪腥,這偷情的感覺,就是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