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樓就是鼓樓,其實現在座鐘已經普及了,鼓樓的意義不是很大,不過城中還是按著中國的習慣,在最繁華的東西大街上建了這座高達五屋的鼓樓,張瀚敲響大鼓,鼓響九下,按照事先的說明,這就是開市的市鼓了。
以後就不必再宣布開市了,買賣城和大明弄的馬市不同,馬市是有大型馬市,大馬市數月一開,小馬市每月一開,而買賣城實行的是自由貿易製度,俄羅斯人可以選擇與和記貿易,也可以選擇購買普通漢商的貨物,而俄羅斯人的貨物,除了一定配額規定隻能賣和記之外,剩餘的貨物也可以自由定價和自由買賣,和記隻會按比例來抽取貿易稅額。
在開市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和記的稅額會保持相當低的比例,這是為了鼓勵貿易,給商人更高的利潤,當然就算抽重稅也是高利潤,隻是減稅的話會更加吸引人,因為這很容易叫人看到和記還有張瀚的誠意,這是千金難換的。
當然有些貨物,俄羅斯人隻能到和記購買,比如鐵器和布匹等重要的大批量的物資,棉花生絲和記也掌握了相當多的貨源,另外俄羅斯人對雜項局產的一些器物也有相當大的興趣,座鐘,比他們自己造的要精良的多,這種技術在目前來說還是西歐的最好,俄羅斯人的也是仿製品,而且比和記造要粗陋的多,另外座鐘小型化已經很見成效,雜項局很可能在短期內,可能三五個月內正式推出懷表,金製,銀製,銅製三個等級,滿足不同層次的客戶群,財務局方麵在這事上表示了相當的樂觀,這可能也是今年的一個利益增長點。
另外望遠鏡,六分儀,指南針,一些從林中很需要的好東西,俄羅斯人也是多多益善的態度,很多器物對這些家夥來說也是相當神奇的製物,由於這些早期工業化的出品,俄羅斯人對和記的態度是更加的謹慎和小心了。
毫無疑問,在他們對麵的是更加文明,富饒,和精於製器,擁有工業化製造能力和強大武力的先進文明,比起他們的俄羅斯祖國,這個皮膚微黃,個頭矮一些,眯眯眼,塌鼻子的種族創造的文明似乎更先進一些,這在很多時候幾乎傷害到他們的自尊心,在這個時代正是白人殖民者的黃金時代,他們橫行全球,以決大的意誌和毅力加上勇氣來殖民全球,除了白人之外所有的種族都是落後和野蠻的,皆成刀板上的魚肉,然而在草原之上,他們碰了一鼻子灰,然後發現對方的軍隊更強大,火銃更精良,擁有俄羅斯人沒有的精良火炮,他們連鬼主意也不敢打,向來強硬和喜歡占主導地位的俄羅斯人隻能按著中國人的安排來貿易,簡直是活見鬼,可是他們隻能依從,因為這些中國人帶來的貨物實在是太吸引人,那不是一堆堆的貨物,而是一堆堆的銀盧布!
“開市了!”
“可算開市了,希望我的貨物能在十天內全部出脫,我好跟著大車回去,下次再來就雇幾十輛和記的車馬,多帶人手和貨物來。”
“說有什麼用,還是吆喝吧。”
“夥計們,給我使勁吆喝起來!”
肯吆喝的都是中間檔次的漢商,或是小漢商抱團組成的商隊,一般來說,大商人們的貨物基本上都談妥了,甚至下趟車隊的費用和出發時間都幾乎談妥了,所以相比於中小商人,大商人們的態度要篤定許多,他們很多就站在鼓樓上,微笑著觀察著自己和他人的店麵,畢竟對商人們來說觀察貨物買賣來確定下一輪貨物的多少和具體的走向,這是一個相當必要的基本功。
在鼓聲敲響的時候,一個黑瘦的青年策馬從軍營區出來,堪堪走到貿易大街的東邊。
他在大片的拴馬石停下來,有幾個蒙古人迎了上來。
他們找到了竅門,漢人在城中要麼是軍官官吏,要麼是有職司在身的工作人員,要麼是家屬,要麼就是漢商和夥計們,做各種雜事的人就少的多了……畢竟離核心區太遠。
很多蒙古婦人跑到城裡來,她們守在城中的水井旁邊,替人洗衣服,也有人到普通人家裡去打掃漿洗,有一些窮困的牧民也跑到城裡來打雜,在拴馬石這裡幫人牽馬和看守。
黑瘦軍官領了對牌,這種小木牌可以幫著他過一會找到自己的戰馬,他很鐘愛的摸了摸自己的坐騎,這是一匹大青馬,個頭很高,歲口還有些偏小,但也成年了。
馬兒噴了幾下鼻子,前蹄劃動了幾下,蹄鐵在青石板路上帶起一溜火星。
黑瘦青官個頭中等,從軍裝袍服的式樣來看,他是在近期明顯瘦了一大圈,原本撐起來正好看的軍袍趴了下去,被他用牛皮革帶勒的緊了一些,雖然在休假期間出來逛市場,他還是把衣袍束的緊緊的,每個細節都做的很到位,從袖扣到胸章,再到軍風紀扣,到閃亮的軍靴和理的很舒服的衣袍下擺,還有擦的很亮的火銃彈藥盒,插在腰間一側的短火銃,裝機要文件的皮製文件包等,每個細節都做的相當到位,僅從打扮來看,是一個相當嚴謹的參謀軍官的形象。
王鄣原本也就是參謀軍官,雖然他已經做到了高層參謀,他的肩膀上扛著兩顆銀星,在安排好戰馬後,他湧入東西大街的人流之中,很多士兵和低級軍官主動向他先敬禮,王鄣一一還禮,這個時候他有些後悔沒聽從建議,很應該換一身便服出來的。
很多商團軍的軍官已經不適應穿便服了,他們更喜歡自己身上的這一身軍袍,裁剪的得體合身,用料講究,穿在身上有些緊束,正好時刻提醒自己的軍人身份,那些寬袍大袖雖然看起來更飄逸華美,但已經不適合軍人的身份了。
街麵上很熱鬨,充斥著各種人群,個子很高眼睛灰藍頭發顏色各異,身上味道很重的是俄羅斯人,個頭矮羅圈腿身上味道更重的是蒙古人,個頭矮披著魚皮身上一股魚腥味的是鄂溫克或鄂倫春人,或是索倫人,或是野人女真,到處是這些異族的人。如果在邊境,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異族聚集在一起,挾弓帶箭的行走著,很可能會引起一場騷動,而在這個漠北草原的城市之中,一切都是這麼的隨性自然,所有人擠在一起,在各個商鋪裡來回穿梭,軍人,牧民,俄羅斯冒險者,每人身上都帶著武器,然而每人都是麵帶笑容……俄羅斯人在喝醉之前絕不會挑釁城裡維持秩序的商團軍鎮撫兵,蒙古人時刻保持敬畏,那些河邊來的韃子則連話也說不周全,看到人就鞠躬,他們的武器是用來防狼的,對力量的敬畏這些人很敏感,雖然他們野性最足,但其實膽子最小。
王鄣在路上走著,他對一切都饒有興趣,他已經接到調令,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漠北城市了。先到安固裡淖,再到青城,然後從青城入口,從張家口一帶到京師,再至天津,那邊有船隻等著,半個月左右他們就要上船,然後駛離港口飛速前往台灣。
王鄣的等級能夠看到很多密級通報,他知道台灣那邊從三月開始就特彆緊張,平安狀的發放從年後開始減少,到了四月時已經減到不如去年峰值的五成,也就是說,百分之六十的海船不再領或是不能領平安狀了。
荷蘭人不僅在澎湖到大員的海麵上放了克魯寧辛之屋號這一類的大船,還有另外五六艘主力艦陸續調過來,另外還有數十艘武裝商船。他們的所謂武裝商船都擁有二十五門以上的大口徑火炮,相對於大明水師來說是不折不扣的大型戰艦,雖然船隻數量不多,但控製閩浙海麵到南洋和日本的航線是足夠了,很多船隻在海麵上遭遇荷蘭戰艦,被迫交納相當數額的銀兩才能平安通過。
荷蘭人當然不會平安狀,這會引起和福建官方的摩擦,他們用保護費用來取代這種實際上的收取稅金的行為。
商船被騷擾或勒索,當然不可能再向和記再次繳納。
不僅如此,很多閩浙江南的船主還滿腹怨言,去年時和記發狀時的承諾是他們不再受任何武裝勢力的騷擾,包括大明福建水師和海盜在內。
言猶在耳,和記承諾的事情卻是沒有辦到,也就不能怪這些海商滿腹怨氣,並且拒絕再購買平安狀了。
繼續購買的有一些是對和記有信心,並且確實被和記保護過的海商,也有一些是迫不得已,他們知道不能陷在和記與荷蘭人的爭端之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兩邊給錢,反正這兩家大勢力在海上,小股的海盜徹底絕跡了,隻要小心規避陷峻的暗礁水麵和台風,賺取利潤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既然如此,等於是利潤分薄了一些,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但台灣那邊的分析是這種情形不會太長久,時間久了,荷蘭人的勢力越來越強,對海麵的控製力也越來越強,遲早這些海商會轉投向荷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