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公子被郭業的表情嚇了一跳,道:“不錯,在下是叫這麼名字。有什麼不對的嗎?”
不對,當然不對了。大唐將近三百年的江山,根據後世總結,是出了十三位大奸臣。
而這十三個人裡麵,有八個人是生活在唐朝末年。此時朝廷腐敗不堪,出來幾個著名奸臣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五個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奸臣。此時的朝政大體清明,能以奸臣的名號名垂青史,那“奸佞”的能力可見一斑。
這五個人裡麵,李義府就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算是最傑出的一個。
他有個外號,叫“笑中有刀”,與李林甫的“口蜜腹劍”,可稱雙壁,難分軒輊,在這五個人裡麵並列第一。
這二位,不光做事毫無底線,更重要的是能力非常強。為相期間,既犯下了滔天的罪孽,又把國家整治的井井有條。
寧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饒是郭業此時爵封“秦王”,又剛剛幫了這個奸臣一個大忙,此時心中也不由得一陣惡寒。
他趕緊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道:“沒有什麼不對的。隻是在下略通測字之術,聞聽您的名字,有些感觸罷了。”
“莫非是在下的名字起的不好?”
“那哪能呢?好!簡直是太好了。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啊。多了不敢說,至少您這輩子混一個宰相之職毫無問題。不過……”
“怎樣?”
“根據我的推斷,您現在這個歲數,應該已經有了官身了吧。怎麼還如此拮據?”
夥計就在近前,聞言滿臉的不可置信,道:“就他?還官身?彆開玩笑了。”
李義府微微一歎,道:“事到如今,我不說出真實身份反倒是對不起朋友了。小四,拿給他看!”
那書童把胸脯一拔,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現在乃是七品縣令。隻是還沒赴任罷了!”
“呦呦呦,還七品縣令呢?七品縣令怎麼不住驛站,反而來我們這小店賒賬來了?我可告訴你,雖然說吹牛不上稅。但是冒充官員,那可是殺頭之罪!”
“你還不信?”那書童從懷裡一伸手,掏出來一份文書,道:“你看看,這是啥?這上麵可蓋著吏部的大印呢,那還能做得了假?”
“那個……”夥計接過來,頓時臉色大變,道:“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您……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萬彆和小人一般見識……”
“去吧!”李義府大度地揮了揮手,道:“不知者不怪。”
“謝謝,謝謝您。”
夥計連滾帶爬地離去,李義府這才轉過身來,道:“我能坐在這裡嗎?”
“當然可以。”
李義府坐下來,道:“不知能否請教您的貴姓高名?”
“您客氣了。免貴,我姓郭名叫小寶。至於這位呢,乃是我的結義兄弟,名叫雷……”
雷書瑤接話道:“我叫雷書衡。”
至於秦英空空兒等人,乃是做仆從裝束,就沒必要介紹了。
李義府不疑有他,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郭兄弟和雷兄弟。”
郭業不想和他扯上關係,對於這種小人,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於是他打了個哈哈,道:“您是七品命官,我們卻隻是普通商人,不敢和李官人稱兄道弟。”
“哪裡,哪裡。在下也是出身寒門,比二位的身份高不到哪去。”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如今您可是朝廷命官,那自然不同。”
“朝廷命官?”李義府苦笑一聲,道:“塚中枯骨而已!我姓李的恐怕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還談什麼命官不命官的?”
郭業道:“不必妄自菲薄,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您至少有宰相之分,這好日子還長著哩。”
“宰相?這您可算錯了。你們可知道,我這是要去哪赴任?”
“那當然不知道了。”
“我是去劍南道茂州石泉縣赴任。”
雷書瑤卻不知這位大奸臣的光輝事跡,聞聽此言,她脫口而出道:“這麼巧?我們也是去茂州!那這一路上不是可以與您同行了?您是石泉縣的縣太爺,到時候可得多多關照我們哦!”
“啥?你們也去茂州?去那裡乾什麼?”
“呃……販賣藥材。”郭業解釋道:“我們是販賣藥材的商人,聽說茂州的麝香聞名於天下。我們想販賣一些,到長安來賣。”
“唉!你們真是……聽我一句,這茂州實在是去不得呀!”
“怎麼去不得?”
“你們還不知道嗎?現如今劍南道雅、邛、眉三州皆反,而茂州緊挨著這三州,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波及。你們這哪是去茂州收藥材呀?分明是去送死!”
出乎李義府預料的是,眼前這幾位沒有絲毫驚慌之色。尤其是那位郭小哥,更是滿臉淡然,道:“沒關係,富貴險中求。三州叛亂,麝香定然價格飛漲,我們兄弟就更應該去了。”
“可是那裡危險……”
“茂州危險,我們這些人更不是吃素的。”郭業充滿自信的說道。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和李義府分道揚鑣了,沒有一個正常的商人會拒絕與縣太爺同行的。
李義府肯坐下來和郭業等人交談,一方麵是因為因為所謂的“一飯之恩”。但更重要的,還是對郭業所謂的預言有些妄想。
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也是半真半假,頗有些套話的意思。
郭業的話音一落,他就作恍然大悟狀,道:“看來郭兄弟等人不是一般人,李某人還真是有些枉做小人了。”
“哪裡,哪裡,不管怎麼說,您也是一片好心。呃……還是剛才那個問題,您老人家這麼高的身份,怎麼不住驛站?”
李義府苦笑道:“李某人現在麻煩在身,這驛站實在住不得!”
“什麼麻煩?”
“唉,此事說來話長。您幾位可知我這個縣令之職是從何而來?”
“難道不是科舉?”
“唉,說來慚愧。李某人雖然參加了幾次科舉,可是連舉人都沒考中,又怎麼可能有官做?”
“那您是……”
“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李義府的父親,乃是劍南道永泰縣的一名衙役,偶然的一個機會,他救了一個人的性命,這個人叫做李大亮。
當時李大亮混的不咋樣,就說李大哥您對我這麼好,我也沒啥能報答您的。這樣吧,您不是剛生了一個兒子嗎?我以後若是生了女兒,一定給你兒子當老婆。
李義府的父親笑罵道,得了吧,你連老婆都沒有,還說什麼生女兒呢!真是口惠而實不至。
李大亮說,您彆不信啊,我說到做到。
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李義府家也沒當真。
但是後來呢,李義府長大了,也確實沒娶老婆。
當然,不是他要等著李大亮生女兒,而是因為改朝換代,他們家敗落了,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沒啥合適的。
眼見著就要三十歲了,李義府還沒有成親。他老爹這下子可坐不住了。
趕巧了,正在這時,李家收了了李大亮的一封信,說自從咱們分彆以後,我參軍了,也是天可憐見,經過這麼多年的廝殺,我官封左衛大將軍爵封武陽縣公,現在到了我報恩的時候了。
那什麼,我那賢侄有沒有娶親呢?如果沒有成親的話,趕緊到長安來與我的小女來完婚吧。
這可真是天下掉餡餅的大好事,李義府不敢怠慢,趕緊雇了一頭驢,緊趕慢趕來到了長安城。
說到了這裡,李義府麵露痛苦之色,道:“沒想到這就給我引來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