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城,對於李二陛下的意義非常重大。
要想當千古一帝,要超過秦皇漢武,光靠說的可不成,你得有現成的文治武功擺在那。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治其實不怎麼好比,真正容易比較的還是武功。人家辦不到的事,你辦到了,這就說明你比他們強。
相反地,人家辦得到的事,你辦不到。那不好意思,你就是不如人家。
遼東城就是一個類似的標的物。
隋煬帝百萬大軍打了三次,硬是沒打下來。李二陛下要是打下來了,那沒說的,就勝過了隋煬帝。
但要是也打不下來,得了,那就墮落到和這個亡國之君一個檔次了。
所以說,彆看李道宗立下了一月破城軍令狀。實際上,最關心此事的不是他,而是李二陛下。
攻克遼東城,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城外的防禦工事,簡單的說就是“負土填塹。”
也就是說,背著土,把高句麗人挖的大坑給填了。有這些大坑在,不利於唐軍的進攻。
第二天一早,李二陛下就來到了城下,見軍士們忙忙碌碌。他當即就跳下馬來,與士卒同甘共苦,一起背土。
這可不得了了,皇帝都開始乾活了,誰敢怠慢?
於是乎,士氣高漲,上至皇帝,下至小卒,一起努力,隻用了兩天時間就填好了,原定於五天時間填好的溝塹。
再然後,李道宗就命令人們建造了巨大的拋石機。這個拋石機的體積大,能耐也大。可以把三百斤的石頭,拋出一裡開外。
儘管高句麗人也想了不少辦法攔截飛石,最終還是徒勞無功。
二十多個拋石車晝夜不惜的發射,僅僅用了五天,就把城牆上所有的建築一掃而空。
當然,與此同時,那些拋石機此時也因為長時間的磨損,壽終正寢。
直到此時,李道宗才下令攻城。
當即,李績、張儉引軍攻城南,李道宗、張士貴引軍攻城東。李二陛下引天子親軍攻城南,執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彌射引軍攻城北。
四麵八方,同時進攻。攻城車、雲梯、衝竿、火弩能用的全用上了。
隻一天時間,遼東城就搖搖欲墜。唐軍甚至短時間內控製了一段城牆,要不是遼東城城主孫代音,率領親衛拚死反擊,這城就破了。
當天晚上,唐營之中,一陣歡聲笑語。
李道宗得意的說道:“陛下,像今天這種進攻,明天、後天各進行一次,微臣有五成的把握可以破城。”
“才五成?是不是太少了一點?”
“您彆著急呀。咱們這次隻是普通軍隊的進攻,玄甲軍還沒動呢。要是後天還不能破城,就派玄甲軍出馬。到了那時候,遼東城是強弩之末,玄甲軍卻是生力軍。這破城的把握不就是十成了嗎?”
“如此甚好。如果真的在半個月之內破城,江夏王定當名垂青史,就是朕也與有榮焉。哈哈!”
“哪裡,哪裡。這可是陛下禦駕親征,千載之後,史書之上,記載攻下遼東城的必然是陛下的名字。微臣的名字能被略微提一下,我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咱們君臣一心,不分彼此。一同開創這太平盛世。來來來,咱們滿飲此杯!”
“謝陛下!”
第二天一早,李二陛下就被一陣絲竹聲音驚醒。他趕緊派人把李道宗招來,道:“城中似乎有所異動,到底是怎麼回事?速速派人打探。”
李道宗道:“微臣已經在樓樐之上瞭望過了,隻見城中有人穿的花花綠綠的似乎在遊行。”
“遊行?”李二陛下眉頭一皺,道:“他們這是在整什麼幺蛾子?今日攻城,務必小心謹慎。不要給敵人可乘之機。”
“遵旨!”
飽餐戰飯之後,唐軍繼續攻城,不過為了預防高句麗人的詭計,唐軍這次攻城的規模小心了很多。
直到天將傍晚,也沒有破城。
不過,等李二陛下知道了高句麗人真正的“陰謀”之後,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他怒道:“果真如此?”
李績道:“據俘虜所言,確實就是這樣。城中有一座朱.蒙祠,孫代音告訴城中軍民,隻要用美女取悅朱.蒙,遼東城就可保完好。今天早上,他們是在祭神呢!”
“可恨!”李二陛下猛地一拍禦案,道:“朕竟然被這小小的伎倆欺騙了,真是奇恥大辱!”
李績道:“陛下息怒,其實這是一件好事。”
“好事?”
“您要這麼想,咱們不過是損失了一天時間,而遼東城呢?孫代音竟然已經弄到了求神拜佛的地步,說明他真的是黔驢技窮了。咱們破城,指日可待!”
“說得有理。”李二陛下點了點頭,道:“那明日就繼續進攻!”
第三天儘管沒有破城,但是李二陛下的心情依然不錯。
他說道:“孫代音還真是有兩下子,竟然又挺了一天。看來這玄甲軍,還真是非出動不可了。”
李績道;“玄甲軍一出,誰與爭鋒?明天的這時候,恐怕微臣就要和陛下在城內喝酒了。”
李道宗湊趣道:“孫代音姓孫,陛下姓李。他遇到了陛下,就如同《西遊記》的變文裡,孫猴子遇見了道祖。任他千變萬化,也難逃金剛鐲一擊!”
“說得好!”李二陛下道:“遼東城基本上已經算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這次的軍令狀,江夏王算是順利完成。朕說話算話,這座城,朕賞你了!”
“多謝陛下。”
正在君臣說說笑笑,其樂融融之際,忽然間有個小校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道:“啟奏陛下,大……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
“我軍北麵二十裡,有高句麗大軍紮營。粗略計算,大概有六七萬之眾!”
李道宗道:“不就是六萬人嗎?有什麼好怕的?待明日,我引玄甲軍破之!”
正在這時,又有軍士來報,西麵二十裡,也有高句麗的大軍來到,還是六七萬之眾。
李道宗還是毫不慌亂,道:“有意思!有點意思!十二萬大軍不聲不響的運動到了咱們的眼皮子底下,還真是有點能耐。不過,也就是有點能耐罷了……”
李二陛下一皺眉,道:“江夏王何出此言?”
“我若是高句麗的大帥,可不會在北麵和西麵紮營,而是要在東麵和南麵紮營。南麵紮營,可以截斷我軍自有的糧道,東麵紮營,可以截斷我軍和蓋牟城的聯係。雙管齊下,我軍危矣。”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名探馬來報,道:“啟稟陛下,大事不好。我軍東麵和南麵各有六七萬高句麗的大軍,紮下大營!”
這下人們的臉色都變了,很顯然,唐軍被包圍了!
遼東城內五萬,四麵又各是六七萬,這加起來就是三十多萬!總共六萬唐軍,要迎戰三十多萬高句麗軍。以一敵五,能贏嗎?
更關鍵的是,現在糧道已斷!
李二陛下道:“嘿嘿,看來咱們這下,還真是中了高句麗人的詭計。他們的大帥不是有點能耐,而是能耐不小。到底如何應對,大家說說吧。”
李績道:“事到如今,不過是有兩個辦法。其一,先滅遼東城,再倚靠堅城,與城外的近三十萬大軍周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那其二呢?”
“先滅援軍,再戰遼東城!”
李二陛下道:“這兩條,其實都不怎麼容易。江夏王,你說選哪條?”
“隻要派出玄甲軍,遼東城必破。此城必然有大量積儲,咱們取了其中的糧草,即便糧道被斷。也能堅持三個月到半年。手裡有糧,心中不慌,微臣選擇第二條。”
“好吧,就依江夏王所言。”
攻城第四日,玄甲軍終於出動!
他們不負眾望的登上了遼東城的城牆,不過今天,城內的抵抗也比前三天激烈了許多。
在守軍的拚死反擊下,他們三次占領城牆,又被三次打了回來!短短半天之內,就傷亡了一千玄甲軍。
李二陛下見次狀況,心裡麵都在滴血,也隻能咬牙堅持!
正當戰鬥的難分難解之際,忽然間,四麵八方馬聲隆隆。外麵的高句麗大軍,合圍了!
頓兵堅城之下,又被優勢的兵力進攻。唐軍隻能轉攻為守,撤了下來。
城頭之上,來不及撤下的部隊,全被砍下了腦袋,高掛旗杆!大將契苾何力也在其列。
孫代音在城頭上哈哈大笑,道:“唐軍聽真,我遼東城內,不是五萬大軍,而是十萬!你們根本就不可能攻下來。換言之,你們中計了!這次我們高句麗要全殲你們這六萬軍隊,活捉李世民!”
“你們中計了!”
“活捉李世民!”
“殺儘長安城,淵國主當皇帝!”
“薑大帥威武,算無遺策!”
“三韓君臨天下,唐軍大敗虧輸!”
城頭之上,高句麗的軍隊齊聲呐喊,響徹雲霄!
唐營之內,一片愁雲慘淡。
李二陛下道:“第二條計劃已然失敗,看來高句麗真是早有預謀!咱們前些日子,還說什麼半個月破城,想在想起來,實在是可笑。”
李道宗聞言,臉上掛不住了,道:“就算攻不下遼東城也沒什麼。論野戰,我唐軍遠勝高句麗。還請陛下給我一支將令,明日大破敵營!”
李績沉吟道:“怕就怕人家根本就不給咱們野戰的機會!”
李二陛下道:“不管怎麼說,總要試一試。江夏王,朕在這裡先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我軍安危,可就在此一舉!拜托了!”
“陛下且放寬心,且看俺李道宗的手段!”
次日三更造飯,四更整飭,五更起兵。李道宗率領五千騎兵,直撲南方的敵軍大營。
還真讓李績猜著了,人家深溝高壘,並不與戰!
無奈之下,李道宗隻能下令進攻。
李二陛下站在樓樐觀戰,隻看了一刻鐘,就大叫一聲“不好,江夏中計了!趕緊鳴金收兵!”
鐺鐺~~
銅鑼聲響起,大軍開始回撤,不過此時已經晚了!
高句麗軍頗有章法,放過大部分部隊,直把兩千騎兵圍在了正中。不慌不忙,細嚼慢咽,不到一個時辰,那支部隊就隻剩下了一千人左右。
更關鍵的是,李道宗就在其中!
這下李二陛下的眼珠子都紅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唐軍中能比得上江夏王善戰的,不過是一掌之數,不容有失!
更彆提現在處於逆境,先鋒官一死,對於大軍的士氣影響太大。說不定直接就造成此次東征失敗!
他當即命令李績道:“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江夏王救回來。”
“喏!”
當即行軍總管張儉、大將吳黑闥,勇將馬文舉,各引精騎五千,輪番衝營!
頭一次李道宗衝營,是高句麗人有意放進來。這次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他們依靠深溝高壘,節節抵抗!並且抓住機會,趁勢反擊!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不僅三支部隊都被趕了回來,還吃了不小的虧!
當次之時,李道宗的部隊,隻剩下了五百不到,危在旦夕!
李二陛下一咬牙,騎上逍遙馬,手舉馬槊,高聲道:“玄甲軍,隨朕出征!”
“陛下不可!”李績當即跪倒在馬前,道:“這次高句麗的主帥用兵老辣,大營之內陷阱無數!您要是輕身犯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大唐危矣!”
“哼,朕不出馬?難道要派你去?論起沙場衝鋒,你不僅比不上朕,連江夏王都不如!唉,悔不該此次東征沒帶上鄂國公!速速讓開!”
“您就是把臣殺了,我也不能讓!大唐可以少了江夏王,可不能少了陛下!”李績拉住逍遙馬的韁繩,不肯鬆手。
“你……”李二陛下再糊塗,總不能把此次行軍的大總管給宰了,隻得高聲道:“眾將聽真,無論是誰,能把江夏王救出來,賞萬金,封萬戶侯!”
他連呼三聲,還是無人答應!
李道宗、張儉、吳黑闥,都是沙場老將,馬文舉更是大唐勇將的代表人物,可以說,他們幾個人就代表了大唐戰場廝殺的最高水平!
他們不行,彆人就更白給了!
沒有金剛鑽,彆攬瓷器活。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那待會可要真的玩命!
正在這時,高句麗大軍之中,衝出了一隊人馬,大旗之上,大寫了一個“薑”字。
為首一人,乃是一員須發皆白的老將。他高聲道:“有請大唐天子陣前答話!”
李二陛下催馬上前,道:“朕就是大唐天子李世民,你是何人?”
“吾乃是高句麗三軍統帥薑以式!”
“薑以式?”李二陛下冷笑一聲,道:“就是你,把孫女送到大唐來刺殺朕!可惜呀,朕吉人自有天相,你們高句麗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你那孫女,現在正給我們大唐的秦國公暖被窩呢!哈哈哈!”
“陛下還請口下留德。小國寡民,為了自保,當然要無所不用其極。彆說區區貞操.了,就是性命又何足昔?本帥對於此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薑玉梅,那是我們高句麗人的驕傲!”
“好一個高句麗人的驕傲!如此厚顏無恥的爺爺,朕還是第一次見到。莫非你們高句麗人都是這般無恥?”
薑以式把手一擺,道:“我不與您做口舌之爭,現在貴國的江夏王已被困死。陛下可有辦法解救出來?”
“有辦法又如何?沒有辦法又如何?”
“有辦法解救,您以力取勝,老朽當然無可奈何。要是救不出來……”
“如何?”
薑以式高聲道:“也不怎麼樣,隻是說明,你們唐軍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勇將!這場大戰,必輸無疑!”
“你是在激朕?誘騙朕派軍攻打你的大營?”
“陛下果然聰明,您可以這麼理解。就是不知唐軍有沒有能力將計就計?”
隨後,他一使眼色,旁邊的親軍把令旗一揮!
高句麗的營地之中,數千人齊聲高喊,道:“唐軍可敢攻營?唐軍可敢攻營?”
李二陛下麵色陰沉似水,李績道:“陛下不可!兵法有雲,將不可因怒而興兵!”
“這朕豈能不知?不過任由他們喊下去,我軍士氣必然大跌!這可是陽謀,讓朕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
隨後,他高聲道:“主羞臣辱,主辱臣死。我大唐人才濟濟,真的沒人能替朕分憂?你們伸手摸摸,胯下那玩意兒還在不在?咱們今天,還真被高句麗人叫住陣了嗎?”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答道:“某家願往!”
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此人的身上。
隻見此人白盔白甲白罩袍,胯下白龍駒,腰胯雙弓,手持亮銀槍,一看就是那麼乾淨利落,氣宇不凡!
李二陛下一愣,這個人他還真不認識,道:“你是何人?”
“我乃是玄甲軍中的校尉,薛禮薛仁貴!”
“胡說,玄甲軍儘皆黑甲,你穿一身白算怎麼回事?”
薛仁貴不慌不忙地說道:“戰陣之上,大家都穿一樣的。這麼多人,陛下怎能注意到我薛禮?某家這般裝束,就是要引起陛下的注意,揚名天下就在今朝!”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真有把握,把江夏王救出來?”
“彆看微臣的職位低,但是本事可不小。另外,微臣的來曆,也並不那麼簡單,和陛下的兩位重臣頗有淵源!”
“重臣?哪兩位重臣?”
“現在說了他們的名字,反倒顯著我薛禮成名,是借了他們的勢。待我立功歸來,再向陛下解說分明。”
“好!有誌氣!但不知你準備帶多少兵馬為江夏王解圍?”
“微臣手下兩百人足以!”
“是不是太少了一點。”
“嗬嗬……”薛仁貴微微一笑,傲然道:“人少才顯我的本事!”
李二陛下正色道:“那就一切都拜托薛愛卿了。如若成功,朕定當不吝封賞!”
“多謝陛下!”
薛仁貴當即抖擻精神,帶著手下的兩百玄甲軍衝營而去!
好薛禮,不光口氣大,這身本事也對得起他的口氣!
兩百人以薛仁貴為鋒,遠了用箭射,近了拿槍捅,如同刀切奶油一般,衝破敵陣。
不到一刻鐘,就與李道宗會師!
“江夏王,隨我來!”
“好!”
二人兵合一處,就往回衝。
薑以式哪能那麼容易就讓他們跑了?當即,派出幾支精銳部隊攔截。
然而,今日的主角注定了乃是薛禮薛仁貴!
又是一刻鐘過去,他已經跪倒在了陛下的馬前,道:“微臣此次出征,斬旗兩麵,奪槊三條,殺傷敵軍不計其數,救出江夏王李道宗。幸不辱命!”
李二陛下大喜,道:“好好好,古有趙子龍,今有薛仁貴!我大唐英雄輩出,朕無憂矣!”
然後又對薑以式道:“薑大帥以為如何?”
PS:本來是要分兩章來加更的,發現一分章之後有點拖,索性就兩章合成一張大長篇章節了。我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道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