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畢烈壯誌出師卻未酬,出師未捷吃大虧。
單單強渡黑水河一戰便折損了戰船多達一百二十餘艘,而十萬部眾教匪更是葬身魚腹之中。
僅僅不到三兩個時辰,便折損了半數兵力,不可謂傷亡之慘重。
最終,他還是以撤兵折返來宣告此次強渡黑水河計劃的失敗。
當他的戰船重新回到虔州城西門渡口碼頭時,已是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晚霞悄然滿天飛,至黃昏。
他命部曲率眾在西門附近安營紮寨,暫時駐紮在此。
然後便獨自一人領著幾名隨從進了西門,入了虔州城中。
進城的路上,他暗暗尋思,前番黑水河上鬨出了如此大的動靜,獨孤玉肯定已經知道了自己吃敗仗之事。這個時候去見獨孤玉,肯定免不了被獨孤玉這小子說教一番,要知道自己之前可是跟獨孤玉信誓旦旦地保證過的,無論花上多大的代價,哪怕拚光了家底也要成功強渡黑水河,端掉官軍的第一道防線。
現在自己吃了敗仗不說,還扔下十萬部眾的性命匆忙撤回來。恐怕到了獨孤玉那兒,沒什麼好話聽啊?
尤其是……
胡畢烈雙眼閃過一絲厲色,因為他能猜得到現在獨孤玉那兒肯定還有於敬德那條老狗在,還有於家那三個小狗崽子肯定也在。
他們都在獨孤玉那兒等著看自己笑話呢。如果現在去了獨孤玉那兒,撞見於家這幾個王八蛋,勢必要被對方父子四人奚落嘲諷一番。
胡畢烈本來就和於家父子有嫌隙,不對付,現在吃了敗仗又中途撤下陣來,心裡正臊得慌,哪裡還會主動送上門,將臉伸過去讓於家父子扇嘴巴子啊?
不去!
堅決不去,打死也不能去!
至少現在不是去的好時機。
於是,胡畢烈刻意避開了獨孤玉在虔州城中的住處,也就是之前那座地下藏著金磚的刺史府。而是去了自己在虔州城臨時霸占下來的一處宅子。
他必須避避風頭,也避避於家父子的鋒芒,現在嘛,唉……委實丟不起那個人啊!
一回到宅子中,胡畢烈便遣著身邊幾個隨從又是給他燒水泡茶,又是給他生火造飯,然後獨個兒回到臥室,準備小小眯上一番補補覺,之前在黑水河上激戰,真是傷神又傷腦,委實需要補充補充體力。
一進臥室,胡畢烈卻被嚇到了。
因為屋中還有彆人……
“哎喲喂,活神仙呐!”
胡畢烈一見屋中出現的那人竟然是失蹤許久的神秘老者,不由分說蹦達上前,似委屈似抱怨地嚷嚷道:“我的活神仙唉,您老人家這是去哪兒了呀?”
胡畢烈那個委屈樣兒,就跟個受了氣的小媳婦,那叫一個幽怨。就差抱著對方的大腿可勁兒痛哭流涕了。
不過他好歹也是堂堂七尺大漢,長相又是粗獷,這番不陰不陽的作派倒是令人越發地嫌惡。
神秘老者活神仙並非外人,就是之前騎著毛驢去找郭業的袁天罡。
當然,因為袁天罡行蹤隱秘言行舉止格外低調,所以目前為止,白蓮教中從上到下竟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
要說有沒有認識袁天罡?也並非沒有。
當年在長安時,袁天罡就曾與如今於家的老家主於敬德在長孫無忌府有過一麵之緣。
所以,這也是袁天罡不願暴露自己行蹤和不願出現在白蓮教眾人麵前的原因。
偏偏唯一一個與袁天罡有過一麵之緣的於敬德,至始至終都沒有機會在白蓮教這邊見過袁天罡一麵。因為胡畢烈生怕彆人挖走了他的老神仙,所以瞞得死死,間接地幫襯了袁天罡一把省去了不少麻煩。
袁天罡的現身,令剛才因為吃了敗仗而萎靡不振的胡畢烈頓時煥發生機,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雙頰潮紅,眉宇和雙眼都遮掩不住他的興奮勁。
胡畢烈看著袁天罡繼續吐苦水道:“唉,我的老神仙啊,您老一不在,可把我害慘了。”
袁天罡自然也知道了胡畢烈在黑水河上,被郭業那小子狠狠擺了一道之事,損失那是相當的慘重啊,
隨即,他悶哼一聲,冷冷問道:“胡教主,你這是在責怪質問老夫嗎?嗬嗬,老夫可不是你那狗屁白蓮教的教眾,容不得你呼來喝去。”
“啊?”
胡畢烈一見袁天罡甩臉子儘是不悅之色,立馬慌了神,急忙解釋道:“老神仙喲,您誤會了,我怎麼敢責怪質問您老人家呢?若沒有您老人家當日的提點,焉有我胡畢烈今日啊?唉……我隻是在黑水河上吃了敗仗,折損了近一半的本部兵力,心裡那個窩囊啊!!!”
聽著胡畢烈又是解釋又是恭維,最後更是長籲短歎,袁天罡不悅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不少。
不過他還是沒有正對著臉瞧他,而是輕輕一拂袖走了幾步,繼續背對著胡畢烈說道:“黑水河上的戰事老夫一直都在關注,嗬嗬,輕敵了吧?你真以為朝廷派姓郭的來出任廣南路行軍大總管一職是鬨著玩的?此人年紀雖輕卻能擔此重任,你難道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嗎?據老夫所知,此人用兵打仗從來都是以奇製勝,這次你栽在他的手上,太過稀鬆平常了。”
胡畢烈聽著袁天罡這番話,心裡莫名地恨死了獨孤玉這小子,尼瑪的,你個王八蛋之前怎麼就沒跟我說過這姓郭的不簡單,並非易與之輩呢?
他正要繼續吐上幾句苦水時,突然袁天罡反問了一句:“此次你率軍打頭陣,是受了獨孤玉的鼓動?”
“啊?老神仙你咋知道的?”
胡畢烈一驚,下意識地詫異道:“老神仙真是無所不知啊。”
“少拍馬屁!”
袁天罡道:“你這人我太清楚不過了,貪生怕死豈會主動請纓去打頭陣?而且你跟於家父子不對付,他們又怎能勸得了你去打頭陣?由此推理,肯定是獨孤玉遊說了你去當這炮灰的。唉,胡畢烈,你糊塗啊,真是讓老夫好生失望,爛泥扶不上牆,說得便是你這種蠢貨啊!”
胡畢烈被袁天罡一陣痛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心裡有了一絲絲的竊喜。
因為他和袁天罡接觸的日子不算短,在他看來,老神仙會罵他會訓斥他,說明還是沒有真的生他氣,對他失望。
隨即,他便將之前獨孤玉如何與他密議定計,如何遊說他去打頭陣的事情始末,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了出來。
約莫耗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才將前因後果還有他與獨孤玉的具體協議說完。
袁天罡聽過之後,並未對胡畢烈多加指責,而是擊節拍手似罵又似讚地說了一句:“好一個獨孤玉啊,竟然玩起這種耍心眼的小把戲來。嗬嗬,胡畢烈啊,看來你這次打頭陣當炮灰還真夠冤的。你真以為獨孤玉那小子是真心與你合作?”
“什麼?”
胡畢烈雙眼瞪得銅鈴大,雙拳一握氣煞道:“老神仙,你是說獨孤玉那白皮書生卑鄙下人是在誆我?故意拿傾滅於家來誘我,唆使我去打頭陣強渡黑水河?”
袁天罡又是一搖頭,笑道:“嗬嗬,也不儘然!”
這下可把胡畢烈搞糊塗了,徑直追問道:“老神仙,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袁天罡沒有理會他,而是自顧言道:“老夫本以為不將雞蛋放一個籃子裡這種鬼心思也就郭……呃,嗬嗬,沒想到他獨孤玉也擅玩此道啊,倒是老夫之前小覷了他呀。“
袁天罡差點嘴快沒把門兒,將郭小子三個字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收住了口。
不過胡畢烈也是心裡一陣乾著急,壓根兒沒顧得上袁天罡的話。
正要開口繼續追問到底獨孤玉是什麼心思時,卻聽臥室外頭傳來隨從的聲音:
“稟報教主,獨孤玉公子差人來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兒要跟教主絮叨絮叨。”
奶奶的,胡畢烈心裡一陣貓撓般的難受,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獨孤玉這小子竟然差人上門來尋自個兒了。
這下可真要讓於家老狗看笑話了。
心急之下,他隻得眼巴巴兒地瞅著袁天罡,眼神中透著乞求,乞求他的老神仙幫忙趕緊支個招兒,不然一會兒去獨孤玉那兒,肯定丟人要丟大發了。